第165章 受伤

京城向北,六百里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州城——绥州。

绥州是北方几个州县的中转站,较之其他州县,繁华不少。

此处距离边城榆州只有两日的路程,战事耗了几个月,绥州民众越来越慌乱。

日头刚搭在山头上,天边泛出青色,绥州城门就下了钥。

不少行人被堵在了城外。

城外五里坡,有一处低洼地,生满了野草,一人高的砍头柳矗立在四周。

夜幕四合,黑黢黢的砍头柳好似一道道暗影,倒让人生出一丝恐慌。

一阵秋风过,呜咽声四起,阵阵血腥扑面而来,越发令人心惊。

凑近了一看,不少树旁倚着人影,他们或站,或立,手里握着利器,满眼警惕。

地上倒着十几具尸体,无一例外,全部一招毙命,没有了鼻息。

中间一棵柳树合抱粗,树身倚了一道身影。

只见他一身墨绿色锦袍,衣摆处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些,手指摩挲着一枚墨绿色扳指,神色凌冽如冰,正抬首望着石青色的天际,一动不动。

此人正是在京城闭门谢客的秦王李琮烨。

他潜出京城,一路北上,已经遭遇了四次劫杀。

一次比一次凶险,这一次,属下护着他突出重围,赶到绥州城外,打算稍作歇息,直接北上。

突然,远处惊起一群飞鸟,众人倏地站起身,瞬间聚拢过来,将李琮烨护在了中间。

足足等了一刻钟,天际彻底暗了下来,只见远处涌来十几道黑影。

随之听见的,还有一声鹧鸪声,连着叫了三次,中间的间隔时间并不一样。

众人这才缓了心神,眨眼间,便看见一个黑衣人率先奔上前。

众人定睛一看,疑虑顿生。

武进,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被主子留在了长安城,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李琮烨出声,武进单膝跪地,直接请罪。

“属下救驾来迟,望主子责罚!”

李琮烨眸子有一瞬间的不解,手一摆,吩咐武进起身,“你怎么来了,不听命令……”

“主子赎罪,属下知道主子定会同大军分开走,得知路上有埋伏后,生怕人手不够,这才着急赶了来!”

武进说完,觑一眼李琮烨神色,见他嘴唇紧闭,神色冷冽,武进心头一惊,硬着头皮继续道:

“主子放心,粮草一事,已有着落!”

怎么可能?

此次暗中北上,遭遇多次劫杀,甚至有一次,两路人马撞到了一起。

那只能说明,想要他命的人,不止一个。

除了劫杀,能阻他的另一个法子,便是扣押粮草。

敌人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琮烨瞅着两步外的武进,两眼有些模糊,他下意识摇了下头,才恢复了平日的清明。

武进发现李琮烨摇头,以为他不相信,立即回禀:

“粮草一事,苏四小姐言称不用担心,属下得知主子有难,第一时间出了京城,走时,心里不放心,还留了人手。

今日早上,路过同州时,得到消息,苏四小姐暗中筹备了十万担粮食!”

另外,主子会遭遇埋伏,也是苏四小姐从贺府吴小姐那里套出来的消息。”

武进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将苏浅璃先前告知他的话,原原本本对秦王殿下说了一遍。

话末,他身子微躬,等着李琮烨的责罚。

擅离职守,私自北上,纵然有天大的理由,他也是违背了主子命令,必须接受惩罚!

等了好久,武进都没有等到李琮烨的声音,他忍不住抬首,只见李琮烨手里握着一方白色帕子,神色动容。

武进深深打量着他的眸子,心头发闷。

无论如何,主子已经做出了选择,即使千般不舍,也要继续向前!

只见李琮烨将手里的帕子塞到胸口,贴身收着,越过武一递过来的水壶,直接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向前奔去。

武一长叹一声,立即打马跟上。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只希望,主子的身子能扛得住……

当夜,秋雨如注,寒风呼啸了整整一夜,次日一大早,砍头柳下的尸体消失了干净。

等到十日后,苏浅璃一行赶到五里坡,压根儿看不出这里曾经出现过打斗。

这日秋高气爽。

她一身灰色袍子,青丝高绾,用木簪别了,头上搭着灰色的围巾,围住了嘴巴,只留一双杏眼露在外面。

苏浅璃坐在马上,迎着秋日,一手搭在眉头当小扇,半眯着眼,瞅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荒原。

头顶的天空,一片蔚蓝,空中没有一只飞鸟的影子。

放眼天际,只有这一支商队踽踽独行。

南木通打马赶来,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出声道:

“马上就到绥州城,要不要进城?”

苏浅璃正要回答,遥遥看见几道身影奔驰而来,她心头一惊。

南木通也发现了异样,吹了声口哨,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车队里的所有人瞬间警戒起来,不约而同向自己藏着武器的地方靠过去。

直至看见来人一身神武军的服饰,为首的男子身着青色的盔甲,南木通折扇一抬,这才打马迎上去。

“将军,这是打哪儿来?”

那男子勒住马匹,打量着面前排成长龙的车队,面色犹疑。

南木通展颜一笑,“将军有所不知,塞北战乱,我们商队也怕,这才结伴上路,路上相互有个照应。

这可是十几家车队合在一起,如果是我一家,我夜里都会笑醒!”

南木通说完,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那个将军瞪了南木通一眼,嫌他聒噪。

眼睛随之扫了一圈,发现的确有好几支队伍,马车装饰、下人衣衫都不一样。

就连马车上的货物,有的怕雨淋,蒙了油毡,有的怕暴晒,搭了棚子,几乎都不一样。

南木通凑上前,递了水壶、干粮,笑着道:

“将军一路上辛苦,喝口水解解渴!”

那将军着实有些渴,面色缓了几分,接过了水壶,见南木通打开壶塞喝了一口,他才仰头灌了几口。

南木通又递过去一个包袱,趁机打探道:“请问将军,这会子北上,是否安全?我们商队冒着危险做生意,实在是怕,希望将军指条明路。”

那将军接过包袱,拿在手里掂了掂,莫约有百十两银子,心里一喜。

转眼扔给了身后的亲随,这才启口:

“主将受伤,本将军奉命回京……”

看着楠木通殷切的眸子,他面色一冷,警觉道:

“总之,快去快回,小心丢了小命,再多的银子都是徒劳!”

“是是是,多谢将军提点!将军慢走!”

南木通提高音量,目送一行人越过队伍朝京城赶去,瞬间隐去了脸上的谄笑,随之换上的,却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反观一侧的苏浅璃,她背脊紧绷,眸子微红,死死盯着前方,双手抓着马缰绳,气息有些急促。

主将受伤!

到底是秦王李琮烨受了伤,还是神武将军赵云鹏有恙?

这一个突然得来的消息,瞬间将她的心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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