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将军出殡,长安城的权贵都设了祭棚,送别神武将军。
祭棚从赵府,一直绵延到长安城外,场面壮观,实属难见。
虽然不少人看在赵尚书和德妃的面上,但赵云鹏一生守边的功劳不可磨灭。
当日,天子莅临,同行的还有德妃、秦王殿下。
天子特意封赏赵卫国为英武侯,赵云鹏为世子,赵虹英为云英郡主。
封赏,加上天子莅临,赵云鹏葬礼极尽哀荣!
消息传到松鹤堂,已是当日傍晚。
苏浅璃挨着苏老夫人坐在榻上,正在喝花茶。
听着下人打听来的消息,神色如常。
突然,明珠喜滋滋走进来,手里碰了一盆海棠花,粉生生的,美不胜收。
大寒天儿,万物凋零,此时能看见一盆海棠花花开正好,谁都觉得稀奇,苏浅璃也不例外。
她扶着侍书的手起身,迎了上去,围着花儿细细欣赏着。
“这盆垂丝海棠哪儿来的?养花之人太用心了,瞧瞧,花繁叶茂,竟比春日园子里的都要好!”
明珠嫣然一笑,看了一眼苏老夫人,附和道:
“四小姐说得极是,奴婢听说,养花之人将十多盆海棠搬进了内室,天天儿守着,就开了这么一盆。
那人亲自送来咱们府上,可见,对小姐您……和老夫人多么用心!”
苏老夫人心里早已有了数,看着面前一人一花相映成趣,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
忠勇侯府那个孩子,人品、长相、才华、出身,样样都好,对璃丫头也是痴心一片。
即使坊间流言四起,他依旧没有却步,这份情意,实属难得。
可璃丫头却……
苏老夫人心里一叹,冲苏浅璃笑眯眯道:“既然喜欢,就拿回屋子赏玩吧!”
苏浅璃一听,瞬间喜笑颜开,匆匆一揖,雀儿似的飞出了屋子。
走出去老远,还能听见她不停叮嘱丫鬟小心点,万万不可碰掉了一花半叶。
屋里的苏老夫人摇头一笑,无奈道:
“傻丫头,一盆花这般珍惜,怎么就看不到送花之人呢?”
宋嬷嬷在一旁宽慰道:
“老夫人莫要担心,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四小姐人美心善,定能觅个称心如意的人!”
苏老夫人笑着点点头,想起什么,瞬间敛了面上的笑意,“大房如今怎么样了?”
宋嬷嬷心下一凛,立即低声回禀:
“回老夫人,大小姐早上已经被大少爷送去了白云观,住了个独院,拨了五娘过去看诊。”
“钰儿她娘呢?”
宋嬷嬷的腰又弯下去了一分,“大夫人早上晕……晕过去了,贺临行了针,人醒了,但不吃不喝,一直呆坐着!”
苏老夫人喝茶的动作一顿,眉头一皱,“啪”一声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茶几上。
“不吃就不吃吧,饿几顿又不会怎么样!
你做事儿我信得过,回头挑几个称心的人,送到白云观,贴身伺候钰儿,唉,都是她爹娘害了她!”
宋嬷嬷立即躬身应是,退到椅子后面,小心翼翼打量着面前的老人。
昨晚上,老太爷和大小爷突然来了松鹤堂,并将所有下人遣到了院外。
宋嬷嬷身份特殊,当时站在院门口,看见老太爷和大少爷进了四小姐的屋子。
冷风呼啸,她站在风口,冻得手脚快没了知觉,院外的下人冷得直跺脚,不停地吸溜着鼻子。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老太爷和大少爷才出了屋子。
两人面色沉重,纵然她当了几十年的差,也没有见过老太爷那般愠怒。
她扶着老夫人回了正屋,小心伺候她梳洗。
几次打量老夫人的神色,想为四小姐求情,但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辗转反侧一夜,次日起身,就听说大房出了事儿。
大爷被降了官职,大小姐苏浅钰被大少爷借病送去了白云观,大夫人在屋子里气晕了过去……
而四小姐苏浅璃,却安然无恙!
战战兢兢了半日,宋嬷嬷才反应过来,大房怕是触了老太爷的底线,这才会遭遇……
而这一切,跟四小姐苏浅璃脱不了干系。
知道内情的,只有老太爷,老夫人,大少爷,四小姐,他们四人。
以后,四小姐在府里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
……
念到此,宋嬷嬷揣摩着苏老夫人的心思,小心道:
“老夫人,庄子上送上来一些山货,都是平日不常吃的,今晚要不要请大少爷过来用膳?”
苏老夫人点点头,面上终于有了笑意,“多做一道肉沫穿藕心,那孩子喜欢!”
“是,如今天儿黑的早,老奴现在就去安排!”
话末,宋嬷嬷急匆匆出了小厅,向厨房行去。
等到晚间,明珠来请苏浅璃过去用膳。
苏浅璃又给炭盆里添了一块银炭,看了桌上的垂丝海棠一眼,这才随明珠去了膳厅。
一只脚刚跨入,便看见一道竹青色的背影。
她瞬间恍然,原来,海棠是闻弦送来的!
几个月不见,他好似又长高了些,整个人犹如青竹,凌风而立,清贵卓绝。
闻弦瞬间发现了苏浅璃,压下心头的喜悦,从容点头致意,这才躬身一揖,回答苏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没有记错,故去的太妃姑奶奶冥诞和太后老人家的寿辰只差几天,前几日,太后娘娘已经知会了家父,回头打算着人去庙里给太妃姑奶奶做法事。”
苏老夫人点点头,慈和道:“可惜只有一面之缘,却令人难忘,记得闻太妃长相绝美,仪容端方,从容淡然,很是高贵呢!”
闻弦下意识看了苏浅璃一眼,这才冲苏老夫人拱手一揖,“老夫人谬赞了!”
嘴上如此说,他眼里却沁出了笑意。
人人都称姑奶奶姿容无双,他却没有什么感觉。
一次无意中,他翻出府里阁楼上姑奶奶少时的画像,心头不由得浮出白云观途中,遇到的粉衣女子。
当时她三言两语,揭露了他的身世,彻底打乱了他内心的平静,粉碎了他的生活。
那段日子,他生不如死,若说她是他的敌人,一点儿都不为过。
可每每浮上心头的,都是她从容,淡漠的模样,成竹在胸,却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连他都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看似随和,城府颇深的女子,住进了他的心里。
也许是因为苏洛昔寿宴上,她的书法着实太惊艳。
也许是因为太液湖赏荷时,她一身骑装,飒爽万分。
也许是他查到天机阁、念奴娇都是她暗中操控的难以置信。
即使她流言缠身,心里只有秦王李琮烨,他依旧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只有近了,他那颗无依的心才会觉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