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璃被闻弦一句话,震在原地,半天回不了神。
她第一次有些看不懂面前的男子。
前世,那个公正、刚直,对贪官毫不手软的监察御史,如今却站在苏府的一角亭子里,小心翼翼问她:
他心甘情愿,她愿不愿意接受?
对上他眼里的深情和心疼,苏浅璃心头发紧。
前世,他是苏浅玥的夫婿,这一世,怎么会喜欢自己?
她心头烦乱,仓皇起身,连告别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落荒而逃。
苏洛昔看着远去的妹妹,长叹一声,拿着棋罐出了屋子,向那道笔直的背影行去。
……
苏浅璃一口气奔到湖边,任凭烈日烤着自己,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清风拂过,也拂不去她满眼的迷茫,和怔忡。
身后的侍书看着苏浅璃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担忧起来。
此时的她,内心自责不已,如果当时自己拼尽全力浮出水面,就不会连累主子,也就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事儿。
主子也不至于如今陷入这般艰难境遇,丝毫不能抽身。
……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浅璃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淡道了一声“走吧!”背影消瘦,向松鹤堂行去。
入了松鹤堂,她刚转过花鸟富贵屏风,苏老夫人眉头微皱,下意识示意宋嬷嬷,将苏浅璃支出去。
一侧的紫衣嬷嬷却突然转首,眉眼有些凌厉,深深看了一眼苏浅璃,换上一副笑脸。
“这就是苏四小姐吧,正好,老奴将请柬亲自交给苏四小姐!”
话末,紫衣嬷嬷端庄起身,将手里的请柬,躬身递了过来。
苏浅璃抬首接了,打开一瞧,几行娟秀、端庄的字体映入眼帘,署名王宫筱。
“我家小姐本来要亲自送过来,不巧太后老人家明日回京,小姐今日出城,去迎接太后娘娘,这才派老奴过来,望苏四小姐海涵!”
紫衣嬷嬷说完,笑盈盈瞅着面前的女子,一脸深意。
苏老夫人眉头一皱,淡淡笑道:
“王嬷嬷说笑了,四丫头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和太后老人家归京这样的大事相提并论。
只是可惜,你也看见了,我这丫头,中了暑,这几日还没有好利索,恐怕到时候去了,有碍观瞻,扰了太后娘娘!”
王嬷嬷笑着摇摇头,“老夫人说笑了,苏府养出来的女儿,一个赛一个,京里世家羡慕的紧。
我家小姐此次前去迎接太后娘娘,便会禀告太后礼宾人选,苏四小姐作为有司,怎么也要来!”
苏老夫人心头一沉,看着面前的紫衣嬷嬷,心里有些薄怒。
谁都知道,有司前一日必须住在英国公府。
次日随着正宾一起,当着观礼嘉宾的面,为及笄者加笄,添簪,梳头,见证及笄礼。
如今外面流言四起,苏浅璃只要一出去,就会再次被推上风头浪尖。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她一个小女子哪里能承受得了。
紫衣嬷嬷眉角带笑,笑看着苏老夫人,神色悠闲,坐等苏老夫人答复。
这估计就是幕后之人留的后招吧!
苏浅璃背脊一寒,直直迎着王嬷嬷的眸子,平静出声,“王小姐诚心相邀,浅璃定会按时应约!”
苏老夫人看着苏浅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满眼担忧。
王嬷嬷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多谢苏四小姐赏光,老奴先这就回去复命了!”
宋嬷嬷立即上前,笑着道,“嬷嬷慢走,我送送你!”
两人相让着出了屋子。
苏浅珠、苏浅玥、苏浅玖坐在一侧,从头至尾都没有出声,彻头彻尾成了陪衬。
眼见苏老夫人变了脸色,苏浅玥再想留下来看苏浅璃的好戏,此时也明白,并不是时候。
她款款起身,低声细语道:“祖母,浅玥先行告退!”
苏浅珠、苏浅玖见状,也纷纷起身,辞过苏老夫人,急忙出了松鹤堂。
一时间,松鹤堂里只剩下苏老夫人、苏浅璃祖孙两人。
苏老夫人长叹一声,拉住苏浅璃的手,“她不过一个说辞,什么有司,阿璃不用当真,别放在心上!”
苏浅璃怆然一笑,“祖母,太后娘娘可是天子的母后,我们苏府万万不能得罪了她,祖母放心,阿璃能应对!”
“傻孩子,祖母早就活够了,会怕哪些?祖母怕众人的口水喷到你身上,世人才不管对与错,一味地跟风,届时,所有的冷言冷语都朝着你,你该怎么办?”
“祖母放心,阿璃已经……并不在意那些!”
苏浅璃话一顿,还是将“已经死过一次”这样的话咽了下去。
她不能给苏老夫人再添一份忧虑在心头。
苏老夫人长叹一声,只好吩咐明珠去找绸缎,为苏浅璃赶制届时要穿的衣衫。
苏浅璃知道来不及,阻止了苏老夫人,吩咐侍书去念奴娇,挑一身低调的衣衫和头饰。
夜幕刚落下,侍书就回来了。
带回来的,除了衣裳、首饰,还有一封信。
信里,芸娘对苏浅璃很是担心,鼓励她看开些,直面流言。
一旦退缩,流言就如洪水猛兽,越发汹涌,届时,她只会更会加受伤。
苏浅璃从字里行间,看到了芸娘当年遭受的屈辱,心里对她更多了一份心疼。
匆匆回了一封信,交给了侍书。
她拿起手边的剪子,顺手剪下一枝玉簪花,递给了侍书,吩咐她一并送过去。
半个时辰后,芸娘不知道踱了多少个圈子后,终于看见侍书踏着夜色赶来。
芸娘再也等不及,直接当着侍书的面,匆匆打开,一目十行看完,整个人倚在了椅子里。
她呆呆凝视着手里的玉簪花,笑着,笑着,簌簌落下两行清泪!
次日,太后回京。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百姓不约而同涌到了西城门,顶着毒日头站在街边,恭迎太后娘娘。
整个朱雀街被堵得水泄不通,午时,天子、皇后携百官赶到午门,恭迎太后娘娘回宫。
至此,百姓才渐渐散去,朱雀街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只剩下毒日头灼灼烤着街面,整个长安城,犹如沉睡的少女,宁静中,也透着一层别样的美丽。
不远处的英国公府,却有三辆马车同时出发,向不同方向奔去。
其中一辆,径直去了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