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刚露出鱼肚白,苏浅璃便离开了城楼,赶到将军府,正遇上一个侠士愁眉不展走了出来。
他看见苏浅璃,面色一喜,疾步迎上来。
“苏小姐,你可知南公子去了哪里?一大早人就不见了,昨儿早上还答应我等去尝尝麟州的佳酿呢!
不光南公子不见了,还有好几个兄弟也莫名其妙离开了,奇了怪了,一大早,他们能去哪里?”
苏浅璃知道,南木通他们应李琮烨的命令,先一步前往兖州了。
面上却是一派从容,淡淡一笑,“周大侠也知道,赵将军突然病重,南公子门路多,秦王殿下吩咐南公子他们去寻神医了。
这事儿人越少知道越好,一旦被匈奴贼子探知,故意散播,会动摇军心,后果不堪设想!”
周勃一听,恍然大悟,扫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
“苏小姐所言极是,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不让南公子外出的消息泄露半分!”
“多谢!”
那人看见有人过来,不再多话,抱拳一揖,便匆匆离开了。
苏浅璃目送他出了将军府,刚转过身,便看见王寮疾步而来,神色慌乱。
看见苏浅璃,只匆匆一揖,脚下步子都没有停,眼看就要出将军府,苏浅璃一声“王将军且慢”,叫住了他。
王寮心里没由来生烦,转身看着苏浅璃,神色不虞。
“苏小姐,不知道你叫住本将军所谓何事?本将军还要去西城门求见秦王殿下,赵将军的病情再也不能拖了……”
“王将军不用去了,我刚从西城门回来,也没有见到秦王殿下!”
“什么意思?”
王寮瞪着苏浅璃,满眼戒备,好似苏浅璃背地里说了什么话,才导致他见不到秦王殿下一样!
苏浅璃没有解释,正打算去凯旋院,一群将领顶着寒霜飞奔而来,为首的便是王寮的叔父王恭。
王寮顾不上和苏浅璃理论,疾步迎上去。
“叔父,赵将军越发严重,求叔父带小侄去面见秦王殿下,赵将军可是殿下的舅父,不会见死不救……”
“众将听令!”王恭中气十足,瞬间打断了王寮。
王寮只好随众人抱拳一揖,俯身听令。
“秦王殿下要在城楼研究新的作战图,任何人都不准前去打扰,一应事宜交由本将军处理!”
军令如山,众人只好听令!
只有王寮抬首,红着眼,争辩道:
“叔父,侄儿必须见到殿下,您不知道,赵将军他浑身发肿,呼吸困难……”
“不听指令者,军法处置!”王恭掏出令牌,瞬间打断了王寮,没有转圜的余地。
王寮气极,闷闷道了声“遵命”,狠狠瞪了一眼苏浅璃,转身朝凯旋院行去。
侍书气极,差点儿上前和那厮理论。
苏浅璃拉住侍书,辞过王寮,迎着寒风去了凯旋院。
如今,每一处都不能出乱子。
她腿伤还没有痊愈,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便是照顾好赵将军,不让王恭分心,不给李琮烨添乱。
进入院子,屋门适时打开,刘老军医走了出来,身上散发着隐隐的恶臭。
他看见苏浅璃,急忙上前,“苏小姐,可是腿疾……”
“无妨,赵将军如今如何?”苏浅璃打断了他,出声询问。
刘老军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全身水肿得厉害,手脚开始淌血水!”
苏浅璃心头一沉,扶着侍书的手,急忙进了屋子。
穿过屏风,只见侍女掩着帕子跪在榻边擦拭赵将军腿上的血水,榻上的赵云鹏面色乌紫,双眼紧闭,神色痛苦。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阵阵腥臭,王寮却半扶着赵云鹏的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苏浅璃看着王寮,心有所动。
王寮虽然好坏不分,但还算孝顺,赵云鹏对他有教导之恩,赵将军中毒,只有他衣不解带,细心伺候在侧。
比起远在京城享清福的赵虹英他们,王寮的举动没话可说。
王寮甫一抬首,便看见入内的苏浅璃,眉一横,低斥道:
“出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苏浅璃不为所动,拍了下侍女的肩,示意侍女起身让开。
她取出一方棉帕,蹲下来,细细擦着赵云鹏腿上的血水。
不一会儿,血水渐渐止住,苏浅璃接过侍书递过来的另一方帕子,仔细擦了一遍,这才轻声道:
“用纱质帕子无济于事,棉质最好,必须干净,擦拭时,要这样,顺着伤口擦,才不至于擦破他处。”
擦完后,要敷上止血、止痛的药膏,病人能休息会儿,不然只会无尽痛苦,损耗更大。”
话末,苏浅璃接过侍递过来的药膏,剜了些许,涂在伤处,片刻,血水不再往下淌,创面干爽了不少。
苏浅璃又依次将赵云鹏手脚上的创口擦干净,抹上药膏。
从头至尾,她的动作又轻又柔,神色无比认真,好像在侍奉双亲一般。
瞧得一侧的王寮有些纳闷,目光忍不住在她的脸上逡巡,想要瞧出一星半点内情。
纵然他机警聪敏,被赵云鹏多次赞赏,他依旧没能从苏浅璃的面上瞧出个所以然。
等苏浅璃做完这一切,已经午时,她抬首打量着床榻上的赵云鹏,他的呼吸有所平稳。
刘老军医把了把脉,面上闪出一丝笑意,“将军脉相平稳了许多……”
“将……军,将军醒……醒了!”王寮突然出声,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赵云鹏,顿时喜极而泣。
赵云鹏的目光从王寮面上移开,对上苏浅璃的眸子,有刹那的不解。
苏浅璃立即俯身行礼,温声道:
“启禀将军,殿下在研究作战图,虽然心系赵将军,奈何军务刻不容缓无暇抽身,小女自小照看病重的娘亲多年,这才向殿下请示,前来照顾将军!”
研究作战图?!
他虽然昏迷多日,但心智并没有糊涂。
作战图本早就定下了的,士兵也依照此图日夜操练,为何突然要重新研究?
他眸子一寒,转向一侧的王寮。
盯得王寮心头一颤,想好的措辞瞬间忘了大半,支支吾吾出声:
“回……回禀将军,姜淮勾结匈奴,窃取了作战图,殿下不得不……”
只听得“哇”一声,赵云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苏浅璃站得最近,大部分喷在了她的裙摆上,触目惊心。
只见赵云鹏颤抖着手,刚举了一半,“嗵”一声垂在床榻上,彻底晕了过去。
一时间,呼唤声,哭泣声,奔走声四起。
寒风在院中低咽,腥臭味萦绕在空中,整个凯旋院因为赵云鹏的再次晕厥,陷入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希望。
苏浅璃心头发沉,错过众人,一步步朝门口挪去。
她满心沉重,赵云鹏得知姜淮投敌,急怒攻心,再次晕厥,病情一旦急转直下,能不能等到神医,连她一时心里都没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