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难能可贵的胜利,宴会厅群情高涨,满堂喜悦,觥筹交错,庆祝镇西台大捷。
突然进来一道丽影,那些喝红了眼的大安男儿们眼前一亮,下意识瞅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十三四岁的光景,身材高挑,面容精致,尤其那一双眼睛,蓄满了喜悦和激动,闪着星子,说不出的夺目。
自古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少男儿忘记了手里的美酒,痴痴瞅着门口的伊人,一副呆样!
突然,一道男声冷冷传来,“苏四小姐送粮草北上,对社稷有功,本王会为小姐请旨封赏,恭喜,苏小姐的目的达到了!”
只见那女子刚迈进门槛一步,瞬间愣在原地。
面上的喜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瓦解,到最后,只剩下一汪伤心和绝望。
男儿们心头一悸,不用转头,都知道那是主位上的秦王殿下发出的声音。
一句话,溢满了无尽讽刺!
将领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有一点,他们心里门儿清。
这个苏四小姐是一个势利之人,为了所谓的封赏,不惜在战乱上做文章!
下一刻,风向立转。
落在苏浅璃身上的目光,有好奇,有鄙夷,更多的是不屑。
这些目光都变成了一把把利刃,直射苏浅璃的心口。
她的双腿好似灌了铅,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心头鲜血汩汩直淌,血气漫上头顶,就连双眼都变得模糊起来。
人群中的南木通深深看了一眼李琮烨,攥紧了拳头,直接放下了手里的酒罐,转身朝苏浅璃行去。
算是他眼瞎了,这样的秦王,不跟随也罢!
他刚走了一步,只见苏浅璃面上换上笑意,盈盈走了进来。
南木通怔怔瞅着面前的她,心里五味陈杂,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只见她距离主位还有五步远,才堪堪停下步子。
苏浅璃抬首直直迎着李琮烨讥讽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承蒙殿下看得起,允小女参宴,如今看来,小女的到来,只会破坏气氛,不来也罢!
但有几句话,想私下里同殿下讲,如果殿下……还顾念往昔,希望殿下能遵诺!”
话末,苏浅璃再也没有看李琮烨一眼,转身朝门外行去。
步履从容,行动间,带起衣摆,翩若惊鸿,令人看直了眼。
苏浅璃出了宴会厅,径直朝风华院旁的竹林行去。
一路上,她都直直盯着前方,目不斜视,背脊紧绷,藏在宽大袖摆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临近竹园,烛火幽暗了许多,小径上的鹅暖石硌着脚底。
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朝前跌去。
苏浅璃只觉得浑身无力,就连收住步子的力气都没有。
李琮烨的斥责,宛如一把把利刃,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她怔怔瞅着心头鲜血直淌,浑身的力气被抽干,却无能为力。
谁让自己和前世一样,再次相信了所谓的爱意,一头扎了进去,差点儿万劫不复!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罢了,就此死去,落个干净!
突然,身子一滞,一道清冽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苏浅璃怔怔睁开眸子,便看见李琮烨站在面前,身子前倾,一手拽着她的手臂,一手前伸,力道之大,只觉得自己的双臂断了似的痛。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首对上李琮烨的眸子。
下一刻,她就愣在了原地。
此时的李琮烨,眸子里蓄满了担忧和心痛,神色痴缠。
瞬间,他又敛了干净,手一松,站直了腰身,冷冷睨了苏浅璃一眼,转身瞅着道旁的石灯,一动不动。
他浑身散发着冷意,潇潇的竹涛到了他身边,好似被冻住了一般,只留下低低的呜咽。
这样的冷冽比塞上的深秋还要冷上几分,令一侧的苏浅璃忍不住心头一颤。
苏浅璃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得自嘲一笑,下意识抚上手臂的痛处。
也是,他如今已和王宫筱成双成对,怎么还会对自己假以辞色。
苏浅璃强压住内心的闷痛,淡淡出声:
“殿下,小女今日之言,希望殿下不要过问出处!”
李琮烨对上她执着的眸子,沉吟片刻,微不可见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苏浅璃心里一松,紧走一步,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殿下,大安军里有内奸,一定要小心!
另外,二皇子失踪,定州军暗中北上,殿下万事小心!”
话末,苏浅璃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行去。
刚迈出了一步,她又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殿下,多谢您一直以来的照拂,我感激不尽,今日之言,句句肺腑,希望殿下能够逢凶化吉!
这也是我为殿下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儿,放心,明日我就会离开,自此……山高水长,永不相见!”
另外,南公子光明磊落,才华横溢,对殿下仰慕有加,希望殿下屏弃其他偏见,慧眼识珠,赏识他这匹千里马!”
话末,苏浅璃再也没有转身,提起衣摆,径直朝远处的琉璃院奔去。
进了琉璃院,合上院门,苏浅璃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身子倚在门上,直接滑到了地上,整个人俯在裙摆上,任凭眼泪肆流,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侍书、侍画不知何时站在院子的一株冬青树下,瞅着院门口那道瘦弱的影子,心里钝痛,不由得红了眼。
那么般配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侍画借着薄薄的灯光,发现苏浅璃的背脊隐隐在颤抖,整个人笼在漆黑夜色里,说不出的脆弱、无助。
她正在无声啜泣,侍画心里一痛,一把揩掉了脸上的眼泪,就要上前。
侍书眼疾手快,拽住了她的袖子,冲她摇了摇头,拽着她隐在了暗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外隐隐约约响起了将领的吆喝声,这场庆功宴已经结束。
苏浅璃才直起腰身,揩掉了脸上的泪痕,站起了身。
刚行了几步,夜色里走出来两个侍女,苏浅璃定睛一看,正是侍书姊妹俩。
两人屈身行礼,一左一右跟在苏浅璃身后进了屋子。
三人心照不宣,略过了彼此脸上的泪痕。
好似方才的痛苦和绝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