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吃饭了。”中年妇女把竹篮放在竹椅旁边的一张四方小木桌上,小心地端起碗,送到老人面前。老人伸手接过碗,又伸手接过筷子,有些哆嗦着吃起来。
老人叫付福宝,得了先天性白内障。十岁时,村里一个老人过世,请了蓝河的鼓手班子。付福宝摸索到鼓手班子旁边,痴痴地听他们又吹又奏。鼓手班子领头的见这个少年瞎子听得入迷,试着叫他吹了下唢呐,发现他的中气十足,便问他有没兴趣学吹唢呐?付福宝当即答应,他的父母也很赞成,觉得做这行,至少可以解决个人的生计问题。
此后,付福宝跟随这伙蓝河鼓手班子奔走西走,没半年就把唢呐吹得行云流水一般,只要鼓起,他的唢呐就响起,压过二胡。他的唢呐吹得凄惨感人,丧事主家亲人,只要一听到他吹的唢呐,马上热泪纷纷。夜深人静时,他的唢呐低沉哀婉,把人带入无限思念的梦乡。付福宝的师傅过世后,班子其他人排挤福宝这个外乡人。福宝只好回家,邀了联丰村一个人称“拐脚”的孤寡人当鼓手,组成了一个两人鼓手班子。由于福宝的唢呐吹得好,又不会偷懒,常常可以一夜吹到天亮,遇到有丧事的人家,都喜欢请他。
九十年代后,随着乐队的兴起,鼓手班子不敌乐队,请福宝的人渐渐少了,没几年,和他合伙的鼓手死了,从此福宝就算彻底“失业”了。此时福宝父母早已双亡,福宝又没结婚成家,孤零零一个人,只能靠弟弟禄宝两夫妻照顾。
以前禄宝的的三个孩子在家时,都是他们轮流给福宝送饭,每隔三天,禄宝就给哥哥洗一次澡。后来禄宝的三个孩子长大,都外出打工,留下家里两个老人。送饭的任务基本由禄宝的老婆六连负责。
这几年,福宝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几次对弟弟说:“希望早点死去,省得给你们增加负担。”六连不等老公说话,就抢过说:“阿哥怎么能这么说话,世上只有今生的兄弟。我们现在子女都大了,照顾阿哥也是应该的。”禄宝夫妻都很记得,他们的孩子小的时候,没少受到哥哥的照顾,那时家里穷,福宝每次把吹唢呐赚到的钱,都如数交给弟弟补贴家用。他每次外出,回来总会带着零食,给侄儿侄女。因此禄宝三个孩子都很尊重福宝。
“咳,主要是我不但没钱收入,还要你们夫妻一日三餐端盘端碗。”福宝叹气说。
“阿哥你不要想这么多,听说现在可以申请什么贫困户了,有钱补。”六连说。
“是低保人员,只要评到了,每月有钱发,像领工资一样。”禄宝说。
福宝听了心里一阵热乎乎的,他说:“要是真的有,那就好了,可以为你们减轻负担。”
“不过,听说很多人想,谁知道我们能不能评到呢?”六连说:“禄宝,我看你还是去找找志林,以我们阿哥这个条件,难道还有比他条件更差的?”
禄宝第二天真的就去找付志林,付志林很爽快地说:“没事,福宝阿哥这样的条件,我第一个先报。到时还要公示做材料。”
福宝扒了两口饭,问六连:“上次说评低保的事情,不知怎么样了?”
“禄宝去问了,现在还不知道,估计没这么快。”六连说完,刚转身出门,外面就传来禄宝叫他的声音。六连应着,迎面见丈夫进了屋,后面跟着郑绍华和付志林,顿时愣住了,这么晚了村书记还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