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郑绍华就收到了“胆红素生产资料”。资料很简单,薄薄的五页,却花了十五元,要绍华三天的工资。绍华倍感资料的珍贵,晚上在灯下细细看了几遍,终于知道了生产所需的器械药物和工艺流程。其实很简单,除了主要原料鲜猪胆外,其他就是要一些量杯、漏斗、生石灰。生石灰在村里很容易找到,做房子的人家里都会有,就是量杯和漏斗这些东西别说村里,就是金和圩上的供销社,也没有卖,必须到县城去买。绍华对县城不熟悉,叫谁带着去买呢?郑绍华冥思苦想了很久,突然想到了在在汀杭县城的制药厂当技术员的堂叔。
郑绍华当即向厂里请了假,赶到汀杭县城,找到了在制药厂当技术人员的堂叔。
听说要买量杯漏斗,堂叔二话没说,在自己办公室拿了几个给郑绍华。郑绍华在离开时,看着手里的量杯,心虚地堂叔说:用袋子什么装吧。堂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装来干嘛,我办公室里的东西,谁敢说什么?不就几个玻璃杯吗?”
郑绍华回到村里,经过小卖部,高叔远远地就喊他:“绍华,有你的信。”
一定又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致富信息的信件。绍华想。最近,他隐约听到村里人对他的讥笑和嘲讽。那天他遇到村里的文叔,他笑着问绍华:“最近又有什么致富的信息?”
尽管郑绍华很鄙视这些人的无知和愚昧,只懂得耕耘那一亩八分地,对新鲜事物总是抱着怀疑、排斥的态度,想到他们的嘲笑的口吻,心里很不舒服,甚至去取这类信件也有种心虚的感觉。
如果我致富成功了,就可以挺直腰杆,再也不怕那些人嘲笑了,但绝不会像金生一样自私和高傲。绍华想:我还要把自己的致富技术,传授给村民,让大家一起致富。
高叔笑咪咪地从柜台取出一封白色的信封,信封右上角贴着一块小块红框红字的标签,写着“挂号”二字。高叔又从货柜上取出一张打了表格的纸,让绍华在右边格子里签字。
对于挂号信,绍华并不陌生,购买瓜蒌籽和胆红素资料时,对方都是用挂号信给他寄的。这是寄重要信件的常用方式,一般不会担心丢失。可是最近他并没有邮寄购买什么东西,谁会寄给他挂号信呢?
绍华仔细一看寄信人,是厦门寄来的,再一看,字迹那么熟悉,署名竟然是郑燕群。
激动、惊喜伴随着郑绍华回到了家。白色的信件,好像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希望。闻着散发缕缕芳香的信笺,郑绍华仿佛看到亭亭玉立的郑燕群,就站在眼前。
郑燕群在信里亲昵的称呼绍华为“华”,她述说了自己到厦门后,在酒店上班的情况。说吃在酒店,晚上和爱兰同住一间出租房。去了三个月,工资每月一百八十元,每天上班八个小时,在前台负责收银工作。
郑绍华对“前台”“收银”等字眼很陌生,甚至从来没听过,不过,从字面上理解,大概是收钱的工作。最让绍华兴奋的是,燕群在最后说,很快就要过年了,她会和爱兰一起回来。
绍华算了算日期,感到有些失望,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时间,还很久呢。他恨不得现在就看到燕群回来,站在他面前。
夜已经很深了,郑天荣起来小便,看到绍华的房间还亮着灯,心里想,这么晚了,天又冷,儿子怎么还不睡觉?还是忘记关灯了?他走过去,轻轻地敲了下门:“绍华,绍华。还没睡吗?”听到里面传来绍华的回应,郑天荣叹了口气,回了房间。
此时的郑绍华,还在伏案给郑燕群写回信。他一边写,一边不时透过方格玻璃窗户,看着外面朦胧而冷峻的天空,用笨拙的语言,向燕群述说对她的想念。写到动情处,不知不觉就模糊了双眼,泪水流下脸庞,冰冷冰冷。最后,他把自己马上要开始做胆红素生产的事情告诉燕群,希望她到时候回来帮忙。
他也学燕群,花了一块五,用挂号把信寄了出去。走出邮电所,绍华看了看挂在大门一侧的绿色邮箱,觉得好亲切。他仿佛看到自己的挂号信,长了翅膀,扑棱棱地从这里飞出,飞到天上,朝着厦门飞去……
又是逢一六金和圩的日子,郑绍华起了个大早,他要去圩上收猪胆。
也许是还早,今天的卖肉区没怎么热闹,郑爱兰的父亲站在肉摊前,老远就眼瞪瞪地朝绍华看。他以为绍华又要买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