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绍华和郑宝华从郑家村来到三十里外十田乡的钟岩村，进了利民水泥厂。进厂之后，郑绍华才知道，这个利民水泥厂，虽然办了三年，但工人像流水似的，总是来了一批走一批，怎么也留不住工人，因此被人戏称为“培训厂”。郑绍华习惯了家庭成员几个人共同劳动，现在突然和一群陌生人上班，感到非常新奇而有趣。他虽然只有十九岁，干起活来，却干劲十足，他觉得这样上班，远比在农田里操劳快乐多了。在熟料车间，每天和同村来的郑燕群一起，推斗车，装熟料。在料区和破碎机之间来来回回，有时上白班，有时上晚班。
郑燕群比郑绍华小一岁，初中刚毕业后，在家干了一年农活，受不了每天和泥巴打交道的日子，下定决心要摆脱农村。在报名招工成功后，她激动得一夜没睡。
在金和乡二十多人的招工队伍里，郑燕群和另外两个姐妹，跟着郑绍华他们，一起登上接工的班车。没出过门的她，对外面一切都感到新奇。外面的一草一木，甚至和家乡一样的房子，对她来说，都有极大的诱惑力。
在水泥厂，郑燕群被分配和郑绍华同一个车间。他们一组三人，郑绍华负责推两轮斗车，左右两边各一个女孩子。郑绍华和郑燕群是同村人，即使以前不熟悉，至少认识。相对于另一个外地女孩，他们俩从开始就显得更亲密。
推斗车是一项考验协同能力的活。斗车装过满，推起来吃力。两个女孩的手肘经常触碰到绍华。尤其是晚上，车间灯火昏暗，推得吃力时，两边的女孩的手甚至压着绍华的手背。绍华年少，经常羞得心里鹿儿一般地狂跳。有一次那个外地的女孩手又紧紧地摁着绍华的手。绍华一紧张，手离开了斗车手把，“轰”地一声，满车的熟料朝前倾泻一地。燕群惊得莫名其妙地看着绍华。绍华庆幸戴着口罩，又是晚上，自己满脸热辣没人看得出来。那个女孩站在一边呆立了半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拿起铁锹重新装料。
后来，那个女孩的手再也没有压过绍华。而郑燕群的手压着绍华，他却没有再松开过手把。多压几次，绍华竟然习惯了，不再感到紧张，甚至希望每天都能被她压着。
一次上完大夜班，郑绍华吃完夜宵回宿舍。在宿舍楼遇到了郑燕群。
“绍华，我今天请假回家。”
郑绍点点头，不知所以然地应着。郑燕群看着他，满脸绯红，最后低着头，匆匆地回自己宿舍。
郑绍华刚刚一转身，差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刚刚这个女的对你真好。”同宿舍的杨炳辉不知什么站在郑绍华后面，他看了看远去的郑燕群，又看看郑绍华:“把她勾到来。”
“你弄错了，我本村本姓人。”郑绍华心里慌慌的。他最怕人家说他和某个女孩子有什么关系。
“本村人怕什么？都什么时代了。五服外法律都允许结婚。”杨炳辉是过来人，他笑着说:“我看这个女的对你很有意思。”
也就是从那以后，郑绍华每次面对郑燕群就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尽管每天都在一起上班，但已经觉得八小时很快过。下班后，也总是想看到郑燕群。一天没见到她，心里就空落落的。更要命的是，有几次他梦见抱住了郑燕群。可是，令郑绍华沮丧的是，他几次邀郑燕群单独去散步，都被她拒绝。只是，每次上晚班，她的手依旧会压住绍华的手。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在夏季的一天，厂里大机修，全体员工休息。晚上厂里为大家举行聚餐，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郑绍华也第一次喝得有些晕了，他发现郑燕群突然不在现场了。怎么回事呢？他走出食堂，月色下，厂区门口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女孩。正是郑燕群。她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山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