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郑宝华早晚都往党员、村民代表、村小组长家里串，了解村委会换届情况。
这天一大早，郑宝华起来刚想去找老党员聊天，还没出门，郑平来冷着脸走进来，站在下厅。宝华还在上厅，他说了句“早”。在客厅左边的藤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在旁边的饮水机上装水。
郑平来在下厅了站了会，又走上厅来，在宝华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来。宝华刚刚装完水，放到桌上的电热盘上，郑平来就开口了：
“你这书记当得很厉害嘛。”他靠在藤椅上，看着郑宝华。
郑宝华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郑平来，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递给平来。被他一挥手拒绝。
“一上去就想排除异己，把人踢掉。”郑平来继续说：“但是，我劝你要想好，我郑平来是不是可以踢的。”
郑宝华重重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说：“大清早，你来我这里就想说这些？”
“当然，你每天去党员和村民组长、村民代表家里，帮绍华拉票，这是不正当竞争，是贿选行为。我好歹还是现任的村主任，你这样做，不过分吗？”郑平来越说越激动，手在茶桌上敲起来，震得茶杯瑟瑟发抖。
“放你狗屁。”郑宝华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嚯”地站了起来，手里抓着的白色瓷泡壶，猛地飞出去。泡壶在郑平来眼前飞过，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过后，泡壶四分五裂。
郑宝华的老婆范米兰慌忙从厨房出来，大骂宝华：“发癫了呀，说就说，干嘛摔东摔西。”她一边发牢骚，一边找扫把。
看着站立得好像一颗松树的郑宝华，平来也站了起来，不过他不及宝华肩膀高，他连连退出几步。
“我到党员家中了解情况，怎么就帮绍华拉票了？”郑宝华愤怒地说：“难道我当了书记，连村民家里也不能去了？”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听人说，你帮绍华说话。”平来心虚地说。
“什么听人说，我听人说你在用钱买选票，这才是不正当竞争，彻头彻尾的贿选，”郑宝华猛地一怕茶桌：“到时选上也会无效。”
郑平来灰溜溜地离开。
宝华的父母也起来了。他母亲下楼来，责骂宝华：“一大早在自己家里拍桌子，不吉利的。”
范米兰扫完了地上的瓷片，说：“当什么鬼的书记。家里都成相骂场所了。”
郑宝华走出门，看了看周围，左邻右舍都在忙着做早餐了，刚刚自己家里的吵闹，好像对他们没一点影响。
东方山头上，太阳已经开始升起。
半个月后，选举结束，郑平来再次当选。
结果一出来，郑平来就在家里请了五桌客人，都是在选举中帮他拉票的村民。
郑平来喝得醉醺醺的，很得意地喊起来：“郑绍华想和我竞争主任，简直在做梦。而且他也根本不是当村主任的料。”其他人附和着，纷纷向他敬酒。
此刻，郑绍华独自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坐着。看着杂草丛生的河流，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在玩弄刚买没几天的诺基亚手机。竞选村主任失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早有人告诉他，郑平来在给村民发钱，一张票五十元。虽然他在宝华面前，说自己无所谓，其实真正落选，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就像打了一盘麻将，没有赢，失落总是有的。他去找宝华问：平来给村民发钱，不是贿选吗？怎么让上面来查呢？宝华说，已经不是我们郑屋村的现象，全乡一半以上的村，都有这种现象，就说联丰村吧，那个新主任也是花钱选上的。村民去民政局举报，上面派人来查，以没有证据为由，不了了之。
郑思文来到绍华旁边，对他说：“要放开心，正确对待选举结果。竞选失败是很正常的。思文叔我以前选支委，两届都落选，你还不错，能一次就进支委。按照我的分析，以平来的为人处世，他这个村主任很难当长久，你要有信心，机会一定还有的。”
“早知道可以用钱买，我也砸个十万下去，保证能选到。”绍华抽了口烟，愤愤地说。
“听说平来也花了八九万，他一定会想办法从村里弄回去的。那样就很危险。党和政府迟早会整治这种贿选歪风的。”郑思文说。
郑绍华看着河里流淌着污浊的水，好像看到郑平来得意的笑。
郑平来再次当选村主任后，比以前更加神气了，走路大摇大摆，翘着嘴抽烟。遇到有人找他，歪嘴一吐烟圈，傲慢地抬起头，能解决的事情，他就轻描淡写地说：“这么点小事，没问题。”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他就不耐烦地说：“这种事情神仙来也解决不了。”村里有个汉宫电站，建成已经有五年了，还是郑开来时建的，据说当时给他股份，但郑开来不要，投资的老板给了他一万元。有人来找郑平来，说想在电站上游的水库里搞网箱养鱼。郑平来马上提出要入股，当然是干股。来人要求郑平来摆平电站和乡政府的事情，就给他百分之十的干股。郑平来找到电站老板，说了一堆不是，还说村里没有占股份，是当年郑开来的失策，现在村民意见很大。电站老板说已经给了郑开来一万元。
“你那是给他个人的，现在开来去坐牢了，谁来帮你保证村民不会来闹事？”
电站老板连忙请郑平来到乡里的“清雅饭店”吃饭，一边给了一个装了一万元的信封给他。郑平来一把推开，表示不会拿这样的钱。老板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遇到了一个不贪钱的村主任。
“这样吧，最近有老板想来你那水库里养鱼，这是发展经济的大好事啊，连上面都很支持。只要你同意，我就不追究村委电站占股份的问题，也会帮你在群众面前做思想工作，保证不会来闹事。”郑平来歪嘴吹了一口烟。
电站老板连连答应，还翘起拇指，称赞郑平来：“真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主任。”
水库网箱养鱼场顺利地建成了。乡里表扬郑平来利用水资源，发展水上养殖业，促进了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