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来酒意完全消了,心里一阵好笑,郑天民把老婆也拉来看窑了,难怪这么负责任。再一听,好像不对,郑天民的老婆许凤娥也有五十开外了,这个年龄的女人,很少还有这种激情,何况许凤娥体瘦如柴,或许是劳累过度的缘故,看起来像六十的女人。现在听到的声音,分明是盛年女人发出的。
郑开来不禁又是一阵好笑,这个天民行啊,老牛还能吃到嫩草。果然,木棚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要赶紧回去了,天成在书记家喝酒,可能结束了。”
郑开来连忙闪到砖坯过道里,蹲了下来。木棚门轻轻打开了,郑天民出现在门口,四周看了看。后面一个女人紧接着钻了出来,三步两步地离开木棚,径直朝烟田走去,很快就隐没在烟叶中。
郑天民回到木棚,不一会又出来,打着手电,走到砖窑前,逐一查看炉火。
“天民,还没睡啊。”郑开来有些摇晃着走过来,满嘴喷着酒味。
“这么晚了书记怎么还来了?”郑天民有些紧张,又惊讶地问。
“晚上乡里头的领、领导到我家喝酒,刚刚我送他们回去,顺、顺便就过来看看这砖窑的情况。”郑开来打了两个饱嗝,拍了拍郑天民的肩膀:“这砖窑炉火,还、还要你多辛苦哦。”
“没事,没事,书记放心,我一晚上起来添煤四五次呢。”郑天民松了口气。
“晚上寂寞吗?可以约个相好的,一起陪、陪你。”郑开来再次拍了拍天民的肩膀。
“书记讲古了。我们老人家,早不提这事了。”郑天民郑重其事地说。
“天民哥,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老狗牯呢,哈哈哈……”
初夏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到了午后,更是炙热得让人怕出门。然而,付志林和他的同年爷付开昌却忙开了。明天又是金和圩天,他们要宰杀一头黄牛。这只黄牛是半个月前他们从北阳乡买回来的。
那天一早,付志林和付开昌乘坐中巴车到县城,再转乘到北阳乡。北阳乡是一个大乡,距离江西不远,人口多,圩场大,很热闹,尤其是牛市场很大,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牛市。每逢二、七圩,吸引了周边市县乡以及江西的客商前来做牛的交易。数百头黄牛、水牛齐聚在这里。
付开昌对北阳市场很熟悉,擅长牛市暗语,还有一批牛老板兄弟。付志林跟随付开昌做牛生意已经八年,对牛市暗语也非常稔熟了,所有付开昌认识的牛老板,他也很熟悉了,不过,他还是很尊重付开昌,每次到北阳买牛,都尽量不说话,更不会直接掺和谈论牛的价格。
买完牛的当天,付志林他们就马上赶着牛,走路回家。这次他们买了两头大公黄牛,虽然已经有十个齿了,但看起来还健壮。付开昌坚信这两只牛的“成色足”,赶回去能卖到好价钱。
“不论是自己迟,还是卖,都很价钱。”回去的路上,俩人跟在牛后面,付开昌不止一次地说。
付志林看着前面的付开昌,只是一个劲地点头附和。付开昌已经五十五岁了,有些微驼的背。比起八年前付志林刚回来跟他做牛生意时,已明显衰老。付开昌自己也不止一次说过,再干一两年,等儿子大学毕业工作了,就不干这活了。
“年纪不饶人啊,这牛生意,还是要你们年青人做合适。”付开昌经常这样说。
回去后没几天,那头教大的黄牛就被人买走,付志林和同年爷一个人净赚了六百元。
明天要杀的牛,头天要进行处理,这是付开昌的老经验。下午三点,太阳还是烈得很。付志林不得不戴着一顶草帽,来到牛栏里牵出那头北阳买来的黄牛,等候在路上的付开昌操起竹叉,突然用力鞭打在牛腚上。黄牛受不了突然袭击,狂奔起来。付志林也拿了竹叉,和付开昌一起在后面追赶。
黄牛本来就不擅长奔跑,走了一段路,就停了下。付志林两人赶上后,照着牛腚又是一阵鞭打。
黄牛被鞭赶着,从村里的田里,赶到山上;从山脚赶到山顶,又赶回了田里。经过一条小田沟时,付开昌突然脚下一滑,跌了一跤。起来时,已经站立不稳,付志连连忙过去搀扶他,发现他的头后磕碰了一个包。付开昌说没事、没事,就是脚疼得厉害。牛没有再遭鞭打,也慢了脚步。付志林走过去,牵起牛绳子,一边搀扶着开昌,回到了村里。
当晚,付开昌的老婆来,告诉付志林,他脚疼得厉害,加上头又晕,没办法晚上起来杀牛了。付志发只好邀上帮手付志宏。
付志宏本来是付开昌临时请来的帮工,就是只负责帮忙杀牛,然后付点工钱给他。至于买牛和卖肉都不关他的事。
听说明天要一起卖牛肉,付志宏很高兴。做了好几年的帮工,人家都说他是付开昌的下手,就连他的老婆赖三娘也经常瞧不起他。不过,每次帮忙杀了牛,付志宏带回几斤牛肉,这时才是赖三娘最高兴的时候。有几次,她当着丈夫的面,对付开昌说:“开昌叔,你什么时候也该让志宏转正了。”开昌看着高大丰满的赖三娘,抽一口烟说:“慢慢来,可以转正的时候,自然会让他转正的。”
凌晨三点,赖三娘不顾丈夫志宏的阻拦,也赶到了付开昌专门的杀牛场所——小河边的木屋。付志林在泥筑的灶里生火。那天黄牛栓在旁边的木桩上,被驱赶了一下午,又饿了一夜,此刻正使劲地喝着水槽里的水。
“你怎么带老婆来了。”付志林问。按照付开昌的规矩,除了安排的人,其他人是不能来的。就连付志林的老婆也没来现场看过杀牛。
“叫她不要来,叫不听。”付志宏说,一边去木屋里拿了长大的蓝围裙,挂在胸前。
“听说开昌叔跌伤了,我没事来帮帮忙,做嘛不行?做嘛就对我这个女人家这么恨呢?”赖三娘噘着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又没叫你志林哥开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