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喷薄而出

秋天的郑屋村,房前屋后,山坡上,到处是金灿灿的烟后稻。土楼四周的田,此刻远远看去,好像漂浮在金色的浪花上。

在郑屋村的坑里,郑旺盛看着家门口一片即将收割的稻田犯了难。一个月前,郑旺盛在果园里给脐橙疏果时,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背梁骨跌断了。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直到最近才能下床,坐在轮椅上走动。郑旺盛的老婆卢香娣长期身体不好,只能干些简单的活。他唯一的儿子去年结婚后,两夫妻都去厦门打工了。

“今年的谷子要落到田里了。”郑旺盛哀叹说。

“实在没办法,就请人割。”卢香娣说。她曾经叫儿子郑发富不要外出打工,回家里找些活干,那样又可以照顾家里。可是现在的年青人,又有几个想回家来呢?

过了十天,大家都开始割稻子了,郑旺盛却始终没有请到人。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亲家夫妇——媳妇的父母骑着一辆豪爵摩托车来了。原来他们获悉郑旺盛身体不好,无法收割稻子,就赶来帮忙。郑旺盛高兴得想从轮椅上坐起来,被亲家邓庆喜压住了手说:“亲家不要起来,要保护好身体。”

郑旺盛的田在坑里的排上。卢香娣和亲家母杨秋连负责割稻子,邓庆喜负责用打谷机。卢香娣行动迟缓,割一把水稻要很久。杨秋连却很利索,只一会儿她身边就放了一堆小山似的禾把。

卢香娣哀叹说“亲家母,我这身体,多做一会,浑身就像拆骨头一样的疼。”杨秋连忙劝慰她慢慢做,不要急,能做做。不舒服就休息。

只两天,邓庆喜夫妇就帮郑旺盛家的三亩地稻子割完了。看着家里一堆用编织袋装了的谷子,郑旺盛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亲家夫妇要回家时,他硬是叫卢香娣抓了一只脚趾带勾的阉鸡让他们带回去。

半路上,杨秋连哀叹着对前面骑摩托车的邓庆喜说:“家娘家官身体这么差,玉娇以后有得苦了。”

玉娇是邓庆喜的女儿。邓庆喜夫妇两个孩子,玉娇是长女,她手下还有一个弟弟。前年玉娇大专毕业,在厦门一家公司打工,遇到了同公司的老乡郑发富。不久俩人就坠入爱河。这时邓玉娇刚满二十一岁。邓庆喜夫妇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女儿的婚姻,他们到郑屋了解了郑发富家的情况,知道他有个多病的母亲。

“婆婆的身体不好,将来你生了孩子,谁帮忙带?”杨秋连说:“就凭你那男朋友一点工资,想养活两母子吗?”

可是,此时的邓玉娇已经深深地和郑发富相爱了。

“我妈妈打电话给我了。说到了我们的事情。”那天邓玉娇在出租屋里,对着郑发富,脸上堆了一层愁云。郑发富连忙问为什么。邓玉娇没敢把母亲的原话说出来,只是委婉地说她母亲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她还没见到我人,怎么就不同意了呢?”郑发富摇着邓玉交代肩膀问,他接着又说:“不然我叫人去找她,给她做思想工作。”

邓玉娇笑了说:“你要做通了我妈妈的思想工作,我就嫁给你。”

郑发富很快打电话回去,叫父亲郑旺盛帮忙。郑旺盛让联丰村的一个朋友去找邓庆喜。这时邓庆喜夫妻都在镇上一家养猪场上班。邓庆喜含含糊糊地不明确表态,老婆杨秋连也感觉不好直接明说嫌弃男方的母亲,就找借口说:“郑屋那地方,太偏了点。”相对于在集镇上的联丰村来说,郑屋显然是偏僻了。来人连忙说:“现在的郑屋,镇里很重视了,听说在做什么美丽乡村,将来会变成旅游区。”

杨秋连没多少文化,不懂什么是美丽乡村建设,她只想着不能让女儿嫁到很差的村去。来人又说,能嫁到本地就很好,要是谈个外省的,几年不回来,等于白生白养一个女儿,那就费气了。

周末,邓玉娇和郑发富又一次来到鼓浪屿海边,在他们经常坐的的那块礁石上,邓玉娇看着大海,沉默着。郑发富不知道邓玉娇为何突然又不高兴了,他不断地逗邓玉娇开心,他说笑话、讲公司的逸闻轶事,可是邓玉娇还不开心不起来。

“你有什么心事,就直接说出来吧,让我为你分担。全部分担,不用你挑一点。”实在没辙了,郑发富只好像哄小朋友一样哄。

“我妈妈没有答应。”邓玉娇刚刚说完,泪水就喷薄而出。脚下的海水汹涌着,卷起浪花,一遍遍地向礁石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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