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诶?肖肖啊,奋笔勤书的在写报告?歇着歇着,辛苦累了多不好,大过年的是不是。年后再写!”
“小杨?熬了几个晚上了,瞧瞧这黑眼圈,去去去,去值班室休息会,看得我都心疼。贺队?没事!有我呢啊。”
“露露,你看你天天喝咖啡,对胃不好的。什么?这礼拜第一杯?”
郝岳洋昂着头,手里端着市局发的双层玻璃保温杯,腋下夹着一份牛皮纸袋,从过了七楼的门禁开始,逢人就精神焕发的寒暄,就这样一路自带闪光特效,在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下走进了支队长办公室。
童肖整了整手里的报告,看着自家副队周身环绕着闪瞎眼的小星星,木讷的拐了拐准备收拾东西去睡觉的小杨:“副队是怎么了?眼睛都笑不见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陈露露拿着她那杯从瑞士代购来的黑咖啡,轻抿了口走了过来:“难道是要结婚了?我这两天经常看见副队跟他女朋友打电话呢。”
单身狗一号(童肖)和单身狗二号(小杨)同时看向她,眼中闪着夹杂着委屈、激动、高兴、难过等等一言难尽的信息。
被“热情”注视的陈露露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捂着嘴强行遮住不断上扬的嘴角,说:“你们这嫉妒的表情太明显了啊。你两人高马大长得又不差,捯饬捯饬,注意注意形象还是有机会的。”
听完两个一米八几的大小火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童肖、小杨:我们也想,但我们得有那个时间啊!
这时小杨工位旁边一民四十多岁的老刑警伸过头来,笑了笑说:“你们还不知道?过年前酒吧那女孩吸毒致死的案子结案了。”
童肖瞪大了眼睛:“昨天不是才抓到人吗?”
小杨、陈露露:“这么快?”
老刑警笑呵呵的端起茶杯:“那两犯事儿的嫌疑人心理素质太差,一被抓就交代了。好像还有一个当场尿了裤子。”
贺恂办公室内。
郝岳洋刷的一下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贺恂面前,然后毫不客气的拿起他桌上那包开封了软金砂。
“老抽这一种,包装我都看腻了。”
贺恂扫过牛皮纸袋上的口供二字,放下手里的文件打开牛皮纸袋,行云流水的在结案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徐浩跟邱朋人呢?”
“送拘留所了,等着移交检察院审查,估计得有两天。”郝岳洋靠在沙发上,舒心的吐出一口烟雾,眉眼满是喜色:“我都想好了宣传部那边要出什么专文夸我们了!刑侦支队五天破获涉毒杀人案,支队长贺恂率领特刑警连夜端缴非法地下黑拳馆!”
“这个集体三等功,稳了!”郝岳洋眉飞色舞冲着贺恂道:“怎么庆祝,一起吃一顿?外面那帮汉子可是为了这次的案子年都没过好。”
贺恂也没挡,“你看着安排吧,让他们把手上的事结束了,该调休的调休该吃饭吃饭。”
虽然他更在意严豪背后的那个董三林,但是明显此时还没到时候。
郝岳洋掏出手机:“得嘞!那择日不如撞日,吃饭就今天晚上吧!我打电话给海底捞定个包间,人多吃火锅热闹!”
“嗯。”贺恂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目光全然都在邱朋的口供上。
“哦了,预约完毕!”郝岳洋刚欲起身要走,到外面把这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公之于众的时候突然又停下了,朝贺恂办公室巡视了好几圈,问到:“诶?小白呢?”
要知道贺恂前两天可是恨不得把人栓裤腰带上。
贺恂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家里。”
噢哟,听听他老大这语气,这两字。
家里。
郝岳洋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瞬间收了回来,嘴里的半根烟都不抽了,直接摁进沙发中间矮桌上的烟灰缸里。
“你这会就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啦?前两天你不是还恨不得把人栓裤腰上吗?走哪带哪。”郝岳洋慢悠悠的走到办公桌前道:“我跟你说,特警那边可是有人问了啊,尤其有几个小姑娘,特别在意!”
郝岳洋在系统里交友广泛那是出了名的,下至派出所上至市局,基本上每个部门都有他那么一两个熟人。
人送外号,刑侦支队“交际花”。
贺恂:“问什么?”
郝岳洋满脸戏谑:“当然是问那天晚上你抱着的是谁啊。啧啧啧,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又是市局偶像,很难让人不在意啊。”
贺恂微微一挑眉,问:“你怎么说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我这哪敢乱说啊。”郝岳洋摆摆手,冲他暧昧一笑:“这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要不给我个说法,说说我以后该怎么向隔壁部门的兄弟介绍小白?”
介绍他?
贺恂:“警民协作。热心群众。”
郝岳洋一愣,这叫什么身份。
贺恂起身把签完的文件丢回郝岳洋怀里,冷声道:“少说话多做事,再有人问你这种无聊的问题你就让他来问我。”
郝岳洋心说这才年初,你这问题怕是已经当选市局年度谜题了,怕是只有你觉得无聊吧!
“行行行,您是大哥,热心群众就热心群众。”郝岳洋无奈摆手,刚转身要走又转过头:“对了,晚上吃饭你来吧?顺便把热心群众带上呗,不管怎么说这次他也是出了力。”
跟支队的人一起吃饭?他会来吗?
贺恂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我下午不在,晚上给你回话。”
郝岳洋乐呵呵的应了,“行,等你消息!”
门被带上,贺恂目光转向祁霏白那天睡过的沙发,毛毯已经被折起,放在一端。
自从那天从楼顶下来之后他总觉得祁霏白有心事,现在在家里基本是他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其他时候除了看书之外基本不说话。
陈露露说祁霏白那天是去楼顶透气,这种理由贺恂自一开始就没信过。
他去天台是做什么?贺恂没问,他在等他自己开口。
因为祁霏白这个人贺恂现在多少已经了解了一点,如果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就算你问了,他也会找个完美合理的解释把你的问题堵住。
还有那天晚上在地下拳场他遇到的那个……毒贩。
他会对祁霏白做些什么?
贺恂从未见过像祁霏白这样的人生,稀里糊涂当了毒贩,良心发现又当了线人,耗费青春坐了十一年牢出来将近三十岁,现在又整天提心吊胆。
当然这个提心吊胆是贺恂觉得,作为当事人的祁霏白丝毫没有感觉,反倒是习以为常。
贺恂很是好奇他到底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以至于现在天天活在刀尖上也无动于衷?
贺恂揉着眉心,自己只是个刑侦支队长,想抓毒贩他知道的信息都是凤毛麟角,肯定不如郝岳海那边多,怎么办?找个时间去打听打听情况?
而且据他所知,自从上次联合禁毒开完会之后,郝岳海一直都没有放弃市区连环案里涉及到的毒品,但是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着这么一盘棋?
晟水湾府。
贺恂下午没事便打了声招呼回来了,他本以为祁霏白应该在自己的卧室,却没想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了他。
贺恂不知道在客厅门口站了多久,最后还是看见沙发上熟睡的人蜷缩了一下身体才抬腿走了过去,走到一定距离他看见祁霏白手里还拿着的书,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扬了一下。
看这种东西不睡着才是人才。
看书看到在沙发上睡着的祁霏白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身上被盖上了一层什么东西,随后手里半开的书被人抽走,虽然对方的动作很轻,但他还是反射性睁开了双眼。
模糊的虚影渐渐在眼前清晰,祁霏白微微一顿,坐起身:“……你回来了。”
贺恂把祁霏白看睡着的那本《百年孤独》放在了茶几上,道:“下次睡觉记得盖东西,暖气开得又不高,是想感冒?”
祁霏白想说开太高又很闷,但似乎已经没有说的必要,因为贺恂已经自顾自把温度调了上去。
祁霏白转头看向窗外,此时的天还很亮,他刚睡醒的声音明显还有些沙哑:“你不是要晚上才下班吗?”
“没事就回来了。”贺恂坐到了沙发上,说:“邓柔的案子破了,邱朋和徐浩被抓的当场承认是他们给邓柔注射的海/洛因。回去之后也没翻供,我们的流程已经走完了,下一步就是移交检察院。”
邓柔的灵魂得以安息,祁霏白还是高兴的。
他呼出一口气,这几天的心情难得达到一次顶点:“恭喜你了。”
贺恂看着他:“恭喜我什么?”
祁霏白:“破案。”
“其实大部分的案子都是这样的。”贺恂顿了顿,道:“温建柏那种精心谋划过的案子还是少数。”
祁霏白笑了笑不予置否,的确类似温建柏的那种案子在新南多来几起,恐怕就要轰动全国了。他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伸手拿起被贺恂抽走的书,翻到了睡着之前读到的那一页。
贺恂看着他明显要继续看书的架势,嘴唇张合了几次,半晌还是开口道:“这次破案,又在过年,队里的人想庆祝一下。”
祁霏白抬起头,眼底有一丝疑惑:“庆祝?”
贺恂点头:“嗯,一起吃个饭。”
祁霏白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你们吃饭跟我说做什么?
贺恂温声:“这次行动你也有份,跟我一起去吧。”
这句话的语气很平,明显是陈述句,是因为贺恂希望祁霏白能去。但是如果这句话以询问的方式去问他,那不用想肯定会被他拒绝。
虽然就算这样说也有可能会被拒绝。
其实祁霏白去过刑侦支队这么多次,遇到穿警服的人其实不多,除了稳定在办公室坐班的后勤,外勤刑警基本很少穿警服,所以少了这么一个标志性的服装,他一直倒是没什么变扭的感觉。
但是现在……要跟那一帮刑警一起吃饭庆祝,祁霏白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变扭。
他不自然道:“你们庆祝破案……我一个外人去,不合适吧?”就算行动他有参加,那也是因为贺恂的关系,毕竟当时就算他想走也走不掉。
贺恂:“没什么不合适的,吃个饭而已。况且人那么多,没人会注意你的。”
祁霏白干笑一声,心说我不起眼但是领导你起眼啊,在你身边待着不就顺便被聚光灯一道打上了。
读懂了祁霏白眼里的意思,贺恂继续道:“这种时候我跟火锅比起来,不值一提。”
“……啊?”
“没什么。”贺恂扫了他一眼,站起身道:“晚上郝岳洋在火锅店定了位置。找件要洗的衣服穿吧,回来一起洗。”
几乎没有给祁霏白第二次委婉拒绝的机会,贺恂说完朝楼梯走去。
“……”
良久祁霏白才反应过来,无奈的想笑,如果他刚刚没看错,领导离开的步伐很迫切。
是因为什么?怕他拒绝?
好好的祁霏白突然想起在天台上的那个结实的拥抱,虽然知道那是贺恂误会所导致,但他却没有丝毫抵触。
忽的,祁霏白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
他竟然在回味贺恂的拥抱?他竟然在贪恋一个同性给他的拥抱?
他是疯了吧?
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