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剑南道十分遥远的京畿长安城内，现在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报！八百里加急，勿要阻拦，我要见陛下！”一名风尘仆仆，身穿将军铠甲的武将刚刚下马，急切地就要推开那拦在身前的千牛卫。
只可惜狂奔一路的武将哪儿有那个力气啊，两名千牛卫一左一右，死死地卡住了对方的去路。
当然二人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他们其中的一位还是和气地给了那将校答案的。
“陛下正与三省六部商议西南战事，不可轻扰。”
可他的说法并未让那着急的将校放下脚步，而是让他更显慌张了很多。
“我是兰州都督府大都督座下校尉张宝顺！快快放我进去！十万火急！此关系到整个大局的事情，不可拖延呐！！陛下！陛下啊！天哪！”
那一声声凄厉的嚎叫，最终还是惊动了正在里面开会的各部高官，其实平常的话八百里加急应该是立刻由送信之人直接递到李二面前的。
但昨日吐蕃出兵剑南事出紧急，再加上率领炮团的程怀默消失。有些心烦意乱的李二便下达了一个昏令：除了西南边务情报能来殿内，其他人等一律送往六部核查再说。
听到外面的一声声哭号，李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并抬手将魏征的话先打住。
“什么人殿外喧哗，不是已经吩咐过了么？”
陈琳心领神会地从李二身后走了上来，微微一躬身，便向外走去。但还不等李二再次酝酿开口之机，陈琳却急急忙忙地将人带了进来！
看着李二不耐的表情，陈琳赶忙解释道：“陛下，是吐蕃的情报，由兰州大都督府送来的。”
李二闻言后心里‘咯噔’一下子，手都差点没扶住龙椅！
“快......”
“报！西南益州副都督长史高大人奏报！”
“报！安西都护府紧急求援！”最后一名士兵前一脚刚买进来，人还没站定呢，就一头扎在了地上！在他的背后，那三个沾满了血的乌黑箭羽正在上面颤抖着。
细看之下李二才看清，士兵身上已经连血都流光了！能带着信件跑回来，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多么大的执念在支撑着。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不用看信件，光听地名，众人就已经知道事情有多严峻了。一片低低一论声当中，李二率先拆开了先来那名校尉的信件。
里面字迹极为潦草，只有句话。却让人看得是触目惊心，内容很简单。
吐蕃人趁着所有人视线都在西南的时候，突然对大唐西面发起猛攻！由于对方拥有火炮以及热气球的配合推进，兰州都督府已经被攻破。
兰州大都督王忠烈率领两万残卒退守兰州城。万望陛下火线支援，拯救兰州一州百姓。
看到这里李二已经是想要摔信了，程怀默也就罢了，人毕竟还年轻。这个王忠烈可是空天大将军秦琼的副将啊！居然这么不堪一击，将整个西面给断送了！
没工夫再看第一封信了，李二将信一把甩给了旁边的长孙无忌，眼睛顺便也划过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高士廉。
第二封信，正是高士廉长子发来的！
发信的时候陈宇还没有抵达益州，但程怀默去了一趟。所以内容和陈宇知道的差不多，也就是组成了一个前后支援的阵线。
只可惜差了一天的情报内容，差距十分的巨大。至少陈宇去了，益州与蜀县的通道被掐断都没写进去。
李二抿了抿上嘴唇，经过了一小段的挣扎，最终还是将信件交给了高士廉。
“朕，定会将履行救出来的。莫要，着急。”
李二真的给不了太多的承诺，同样的，高士廉也并没有多少期待在其中。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看信件的勇气都没有，就甩给了旁边坐着的房玄龄。
接着是第三封信，李二已经苦涩无比了。
大致内容也差不多，吐蕃八万大军俯冲下天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切断了丝绸之路。跟预演好的一样，吐蕃直接将西北丝绸之路上的重镇，陈宇曾经待过的甘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不过比其他两路要好一点的是，安西方面本来驻军就只有三万二，如今被包围了的人也就三万二，还不见有多少损失。
可看上两份情报样子，过不了多长时间，安西都护府就要出现大面积伤亡了。
看到这里后，李二不由得用力揉了揉脸上僵硬的肌肉。叹着气看向了一旁的兵部尚书李绩。
“朕记得陈宇曾说过，吐蕃即使有火炮，也应该只有最原始的版本，而且开十多炮，炮管就要废了重换。为何边镇我们都有最先进的火炮，却没有打赢呢？”
“这......”其实李绩心里更不明白，没有人比他对火炮更有信心了。可就是新老火炮间的一个较量，却一下子让他推崇备至的新火炮废如一堆烂铁！
无奈李绩转头看向了身旁坐着的空天大将军秦琼，李二倒也没难为他，顺着李绩的目光，一同看向了秦琼。
这时秦琼也有些坐蜡。
要知道边镇可是都有空天军坐镇的，虽然多少不一，但也应该有反抗之力的。可就现在，也是新老一对比，秦琼都有些没脸了。
只是李绩有的看，他秦琼又不能再看回去吧？
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秦琼只能抬了抬眼皮，弱弱地对李二打了一招太极拳。
“回陛下，这火炮与热气球都是护军将军陈宇做出来的。臣想来，应该问问他会比较好吧？”
秦琼不说还好，他这么一提醒，忙混了头的李二这才想起来有这小子在呢。于是立刻伸手对陈琳吩咐了起来。
“立刻将陈宇宣进来，朕有事问他。”
但他话音才刚刚落下，角落里的程咬金却夺过了话头。
“那个......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二见状大为恼怒，这蛮子平日里折腾也就算了，这关键时候到了，怎么还墨迹上了呢？！
“你有何事赶紧说，不说就去叫人！”
见老程有些踌躇，他身后的尉迟恭站了起来。
“陛下，昨日申时左右，我等十二卫大将军都接到了帐下护军将校密信。内容说陈宇拥有昨日的临时调度权，所以拒了我等的招令。”
闻言后李二抹了一把脸，表情更是垮塌了很多。
“今天没临时调度权了吧？他人呢？秦琼！”
陈宇是坐着空天军的热气球走的，现在人不见了，当然要问问秦琼是什么情况了。但不知为什么，秦琼好像并没有接到陈宇让空军发回的那封信件。
茫然的秦琼并不代表尉迟恭也茫然，他赶忙又是一礼继续说道：“陛下，信中说陈宇带他们去了剑南道，说是支援程怀默去了。今天估计他们已经进入了战区，那个......说不定已经被团团围住，无法抽身了。”
‘砰！咔嚓！’
怒急李二竟然一巴掌将扶手上的龙头给拍了下来！
紧接着太极殿内就是一声怒号。
“他敢！气煞朕也！他不想活了吗？！程知节，你疯了吗？！”
李二气的瑟瑟发抖，站起身指着老程就是一顿臭骂。
他直以为是程咬金命令陈宇往西南支援呢。
......
另一边大殿上的争执并没有扰乱到陈宇的排兵，趁着吐蕃退兵之际，陈宇就地坐在城墙上，开始翻阅起了整个城池的布防情况。
“东西南北四面外墙各有十门火炮，西面城墙损毁四门。看起来还好，炮弹至少不缺。兵卒五万？！这城池居然有五万守军？！”陈宇诧异到都有点大小眼儿了。
也其一同席地而坐的高履行苦笑着点了点头，益州攻防战从开始到现在双方只接触了一次，但高履行已经累到了不行。他半眯着眼，靠在墙边哑着嗓子答道。
“益州都督府统领蜀地益州飞骑一千、山步盾军三千，这是上一任大都督留下的精锐。余下益州军两万二千余，从拓、静、悉、雅等州溃退下来的府兵四万余尽数困在了这里。哎，还不止是这些，现有的军粮五万石，这人食马嚼一个月的功夫就差不多没了。”
虽然高履行说的很多，也比较细致，但陈宇还是听出了一些不对劲来。
“你说四万溃卒和两万五的益州兵......你一场仗打下来就败了一万五千人？！”
任陈宇再大方，那也算是有底线的吧。那可是一万五千个人呐，摞起来益州城墙都能给翻过去的！
高履行听到这里后更加无颜了，他捂着脸痛苦地点了点头。
“吐蕃人阴险狡诈，他们一开始来的时候只有一只三千的骑兵。我想着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于是就，就把府兵一起派出去掩杀。可是，没想到他们却在林子里藏了火炮！一阵乱射下，军队乱了。兵找不到将，将寻不到兵。最后......被追回城来的时候，就死了一万人。”
陈宇听得脑门子直嗡嗡，他从没想过，一个经历过开国大战的年轻人，竟然把战争想地这么理想化！嘴唇有些白的同时，陈宇又一次问道：“剩下的呢？”
其实这才是高履行最不想说的一段，刚刚他不说出来，也是因为痛苦使然。
“轰炸，无尽的轰炸。热气球不断地升空降落，火炮也一直在拼命地射击城墙。垮塌的那一段就是他们干的，那一次就埋了三百多将士进去。”
听到这里，陈宇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可想而知，城内的百姓肯定炸死炸伤的也不在少数！最重要的是，士兵可以藏身于城墙掩体当中，百姓可没有这东西的！
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益州都干了些什么，陈宇狠狠地一抓头发，站了起来。
看这身边围着的护军将校，陈宇坚决地命令道：“其他的先不说了，你们几个，去统合整个城池军防。百里，你接手益州飞骑，章仇莽你去领了山步兵。我只给你们二人一晚上的时间，必须让我知道这两支精锐的特点和战斗力究竟如何。其他人分散各营，校尉两千人一领，将军五校尉一领。领好各自兵卒，晚上开会。”
‘哗啦！’
一众将校抱拳领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了。
对于这场战争，他们早就迫不及待了。在热气球刚刚飞抵剑南道的时候，这一众人的内心就已经种下了那颗种子。
看这离去的众人，陈宇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如今护军尽数出动，陈宇身边什么都没留下来。现在的他只能看高履行的了。
拍了拍颓然坐在那里的高履行，陈宇郑重地对他说道：“高兄，我知道你现在几近崩溃。但是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为了这一城的百姓，为了那躺在尸堆里的残兵。陈宇求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实际上正如陈宇想的那样，高履行或许真的已经没心气儿管战争了。但只要一提到百姓，他还是会忍痛做出反应的。
只不过反应不太好罢了。
“陈兄！那些吐蕃人只要一攻城，我们就要挨炸啊！这根本就防不胜防，而且益州不如当初的甘州，咱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伤兵、百姓根本就没有撤出去的地方。”
如果有办法的话，高履行又何尝不想不想保护一城池的人呢？从他的话语当中不难听出，高履行还专门参考过了陈宇之前的案例。
陈宇见状并没有劝他，而是直接给出了一道近乎于命令的命令。
“高兄我可以保证，东面范围不会被对方轰炸和炮击。现在我需要你让城内百姓带上个人吃食，去东面城墙下躲着。另外让百姓隔离出来一段地方，我要做战场临时医护区域。伤兵将会全部运送到那里。哦对了，城内的空天军和商用热气球呢？”
直到这时，陈宇才想起来，益州好像缺了点东西。
高履行这边听到陈宇的话后眼睛顿时一亮，站起来就准备号召百姓。但当听到陈宇最后那句问询的时候，人却楞了一下。
“空军？不是被你调走了吗？当时有人拿着......哪个卫来着，反正他拿着护军将军的牌子，临时调走了所有空中力量。所以才导致咱们这么被动的。我以为是你直接命令的呢。”
“他，是叫李大牛吗？”
陈宇压低了声音，有些忐忑地问了一句。
不过高履行显然并没有在意那件事，更没有想过其中有什么故事。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对陈宇答道：“是姓李，但名字我就不知道了。知道他姓李还是因为他是护军，抽调地方空天军有些怪异，我才瞥了一眼的。”
这下不止是高履行疑惑了，就连陈宇都迷糊了起来。
“护军，即使是有将军令牌，也不可能抽调同样有将军带领的区域镇守空天军啊。”一时间，陈宇的眉头锁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