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朝堂一片欢腾当中,新式电报机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拥挤在长安城内探听消息的各国探子,纷纷得到了消息,其表现却各不相同。
在这其中,最紧张的莫过于吐蕃在大唐消息的汇总大论东赞了。
早在此时之前,得知太子出事的大论东赞就已经迅速蛰伏。几乎所有关于大唐官员以及太子周边的探子,尽数被他撤回到了身边。
这一次更是让他犹如惊弓之鸟,连在街上探听消息的吐蕃人都收回了一半。
与此同时,呼啦啦几封信件已经从京城的一个角落飞起,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有去东北高句丽方向的,有去大唐北部薛延陀方向的,亦有为大唐欺压到极西北的西突厥国的信件。当然,也不会少了那所谓的南唐。
别人不知道,其实大论东赞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这些国家国家嘛,每一个都是猴精猴精的。
吐蕃大胜之时,各国蠢蠢欲动,甚至都已经讨论到如何瓜分大唐上去了。
但随着战局逐渐焦灼,那些被大唐打怕了的家伙又都开始犹豫,有些甚至连堵在边境的军队都松动了不少。
唯有本就与大唐又千丝万缕瓜葛的南唐,在看似浑浊不清的局面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可南唐也并非那么好意的,他们虽表面臣服于燕王李承宗。实际上那南蛮酋首冯,昂压根儿也就没准备将李承宗接去。
贪婪的老头子只不过想占着大义,好为自己谋取一些既得利益罢了。
可笑燕王李承宗到现在都一直待在赞普的身边。就目前看来,他这辈子最大的功劳,也就是血脉上的优势了。
在这样不利的局面下可想而知,只要大唐集团和学院联合出品的最新通讯设备,为周边其他国家所知。这还没有开始的联盟,很可能直接化为泡影。
届时吐蕃极有可能直接坐蜡,进也不是,退就只有被侵略一个下场。
大论东赞来大唐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挟吐蕃东进之威仪,逼迫大唐割地求和,从而进一步发展自身。
大唐不知道,但在大雪山东麓的他们最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就现在中原混战之时,处遥远的西边大地上,一个极为强大的宗教国度正在崛起!
虽然不一定能够威胁到大唐的安危,可这新邻居吐蕃就不一定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吐蕃人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了正在冉冉升起的大唐帝国,一击重重的炮拳。
只可惜,好像这一拳有些后继无力了。
远远地看向大散关方向,大论东赞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尚囊,你当如何呢?我吐蕃,又该何去何从?”
......
‘滴滴答答,哒哒哒,滴滴......’
为了保密,在翻译书籍上陈宇也和京城那面一样,压根儿没见过。在场的蜀王更是大气不敢出,耐着性子等待着陈宇的记录。
不多时,陈宇已经满脸无奈地完成了工作。
“哎,殿下,您能猜到陛下这次发什么过来了吗?”
不想,李恪此时的回答却并不在这上面。
“陈师,嘿嘿真神了嘿!您说这玩意儿吧,看起来灰不溜丢的,根本不像甚好东西。但偏偏就这么一个大盒子,居然能万里传音啊!哈哈!陈师,这回恪信您的话了,从此以后,陈师就算说我们人能眨眼间跨越大海,恪都认!”
早在陈宇出海之后,李恪就已经刻苦研习陈宇留下的各项书籍知识。但毕竟学习时日尚段,他的了解并不深刻。
没有被李恪的不闻不问而生气,也没有为他夸赞自己而激动不已。
陈宇接着举起自己翻译过来的纸张念了起来。
“时间就不多说了,陛下圣旨:着剑南道行军副总管陈宇、西林县县令长孙冲,即刻回京,不得延误。这是给我的。另一段儿是给殿下你的,哦别别拜了,反正陛下也不在。圣人口谕,皇三子李恪聪慧过人、宽厚仁爱、刚毅勇武......实乃朕皇室之福。故特加封皇三子蜀王李恪蜀地益州,食邑二十万户!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另为为协助蜀王反攻吐蕃,朕已派金吾将军牛进达率五万军士,预计明日将抵达益州,望蜀王不负朕之所盼。特此......”
洋洋洒洒一大篇,听得人是心惊肉跳,一点儿安全感都不带有的。
尤其是说到那句世袭罔替的时候,李恪顿时就是一哆嗦。脸更是憋成了酡红之色,如果不是陈宇还有后文的话,李恪可能当下就做反应了。
早在北海的时候,陈宇就曾教育过李恪的。
分封制,那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即使陈宇自己和长孙无忌等人再有冲突,他都会一力阻之。
此前地方刺史确实是有分封的倾向,就比如此前许多年迈申请告老的刺史,一般都会推举自己的长子作为地方刺史继承人。
李二这边如果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污点,他都会大手一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同意替换。
可没想到,在自己这个自认为陈宇徒弟的身上,李二却要光明正大地首开了先河!
这时的蜀王十分惊悚,陈宇的表情则很是复杂。
蜀王李恪。
按照陈宇前世的记忆,李二的分封提前了三年不说,连食邑都变化了许多。原来历史上的李恪,现在还在京城努力讨好李二着呢!更别提食邑当中的猫腻了。
这么说吧,整个帝国食邑最多的,当然就是李二自己了。第二个可就是李恪这二十万了!要知道,整个长安的人口也就二十万出头罢了!
至于那被封为雍州牧的李泰嘛,他根本就吃不到长安的食邑,除非他当上皇帝。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李恪已经可以算是最强力的外王了。
叹了一口气,陈宇避开自己的事情不谈,而是一把将站起身的李恪按在了座位之上。但李恪刚刚坐下,却跟屁股上长了个弹簧一样,又一次跳了起来。
“不行,不行!万万不可!陈师,你,你赶紧用这个东西奏请父皇,恪愿永远陪伴父皇身边,百年不变。求父皇收回成命吧!”
看到坐如针毡的李恪,陈宇却并未有任何欣慰神色。
再次将李恪按回座位,陈宇说道。
“殿下,今你若领了旨意,便会成为天下所有文人之敌。与庙堂之上将再无任何人支持,未来之路遍布荆棘。”
“所以我不能接啊!陈师,您且快快回信吧!”
着急的李恪再一次要站起来,却还是被陈宇压得死死的。
“但殿下可曾想过,陛下思量分封而永固天下已久。如现在作为先头的殿下不同意,陛下将作何想法?又至陛下于何地?”
恶了李二这种事情,陈宇可能还真敢做,但找遍整个大唐,也就陈宇和魏征这种孤臣类才敢了。
但凡皇子敢倒行逆施,下场自古至今都没有一个有好过的。
本欲起身的李恪思量片刻,便‘扑通’一下坐回到了位子之上。在李恪的嘴里,更是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父皇这是想绝了恪儿的路啊!父皇这是想让恪儿去死吗?!!我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应该如何才好啊!”
能看出来,现在的李恪,心里究竟是有多么的绝望。
而陈宇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缓缓坐回到位子之上,没有劝诫李恪,而是再次打开了电报机,开始滴滴滴地打字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李恪没有任何反应,现在的他只是一心认为李二想要拿他做自己一意孤行的试验品。
成功了,李恪就是全天下最大的藩王!在不远的未来,可以想象得到的地方,李恪将会被新皇全力节制。
失败了,李恪将一无所有,有很大的几率他会死在这分封的道路之上。
其实历史上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正史的分封没有现在那么夸张罢了。
李恪在被分封后的不久,就被诬陷了一场。结果食邑丢了不少不说,连他更进一步的资本都烟消云散。
这应该就是电报机存在以来,第一次经历的重大历史事件吧。至少在陈宇心目当中,已经没有任何事情,比现在蜀王的处境更让人担心的了。
两次极为迅速的回呼,当第三次时,陈宇放慢了速度,同时嘴上也跟着开始翻译起了自己所写的内容。
“儿臣恪惶恐敬上,陛下万安,恪自就任剑南道行军大总管以来,便时刻自省,战战兢兢,父皇的教导更在儿臣心中不停回荡。儿臣有今日之成就,亦是父皇与诸位师长之功。《周礼》中曾言,‘长者赐不可辞,辞之不恭。’儿臣本应向北叩拜谢礼,但还请父皇念及儿臣领军在外,国之动乱未除,先行搁置分封。待儿臣西逐吐蕃,虏其赞普,亡其国度,大胜归来之时,定当面跪谢父皇之疼爱。蜀王恪手书。”
旁边六神无主的李恪听完,吓得当时就站了起来。
无他,陈宇根本就不是推脱的意思嘛。
等到吐蕃剿灭了,他的功勋岂不是直逼当朝大将军神李靖了?!再加上现在说的那些话,到时候不分封都不行了!
“陈师!您这又是为何啊!哎呀呀!这,这岂不是陷李恪于不仁不义、言而无信之中去了嘛!!”
李恪自从想通利害关系之后,就已经绝了受封的念想。
在他看来,即使是恶了李二,都比百年之后,全家死翘翘要好很多。
可陈宇却并不这么认为,松开了手中滴答作响的机器,陈宇轻轻摇了摇头,按着李恪的肩膀,对其安抚道。
“殿下,末将并非想要将您逼上绝路中去。为今之计,陛下急于分封,其他众臣但凡敢阻拦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末将索性先用这一个‘拖’字诀,不论吐蕃打得如何,至少现在不会有问题。朝臣方面,想来他们应该能明白殿下的苦心才是。”
“可若打完了怎么办?”
毕竟这是打仗,并非儿戏。根本不可能像是后世电视剧中那样,一打就是几十年的生死决战。大唐如今国力正当鼎盛,是肯定不会拖延的。
如果李恪受阻,李二绝对会再派一员猛将作为副手,辅佐催赶着剑南一路大获全胜。
李恪的问题陈宇当然是知道的,他想都不想,就回答了上来。
“攻打突厥,我们用了半年时间,善后更是用了五年都还未完成。殿下何必急于一时呢?等陛下和朝臣们不耐烦了之后,他们定会先将不矛盾的赏赐封给殿下。至于矛盾的嘛,殿下可能忘记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宇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点点笑容。蜀王这边也一样,微微一怔,竟然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带着些许试探意味,蜀王轻声问询道:“陈师说的可是长孙先生?他才刚刚及冠,真有如此大才,让陈师这么看重于他么?”
不是蜀王不相信长孙冲,而是蜀王只相信陈宇罢了。
轻轻点了点头,陈宇的目光好像穿越了千万里,看到了正在向东南方向疾奔着的长孙冲部队。
“殿下,今日之后我也该走了。您稍安勿躁,我会带走这个电报机,想来明日长安方面定会再拿来一台。此物密码本,暂且您一人知道便可。您可还有甚疑问?”
听到陈宇刚来就要走,李恪十分不舍道:“陈师,再坐两日吧,恪独自一人应付不来的。还有这电报机,我根本使不来。”
但陈宇却连连摆手,表情却是越发慈祥了不少。如果这种表情放在普通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身上的话,肯定是十分滑稽的。
可现在在李恪眼中,却十分的恰当,就好像陈宇本就应该是这表情才是。
“殿下,东南不稳,则帝国不稳。冯昂兵锋不利,只是因为秦大将军所部拼死拦截所致。且我江南大军根本没有北地军卒的战力,想来这抵御也十分艰难。一旦冯昂突破重围,剑南道将成为大唐的一块飞地。极有可能对方会划江而治,进一步与吐蕃联合,把我军抵御在长江以北。未来可没有您想的那般顺利。”
事实正如陈宇所言,甚至比陈宇的还要紧迫。
远在长安‘头顶’的吐蕃大相大论尚囊,此刻已经开始了他的后手。
“空军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到南唐手中吧。我们无需死拼,他们自然会为我们做马前卒。至于周边那些小国之所做为,无须理会。过一阵子之后,他们就会加入进来。”
送走了传令兵,大论尚囊本来柔和似水的目光突然犀利起来,冷冷地盯着一旁单膝跪地的丹增赤烈,如刀割般的声音从他口中传了出来。
“你,误了赞普大事!若今次再敢战败,帝国将永无你丹增一系!”
‘仓啷!’
“大相放心!丹增已死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