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婢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踌躇了半天,苏荷还是决定把心中想法说出来给楚含章听听。
“什么话?”楚含章嗤她一声,“你在我面前,什么时候学会欲言又止了?”
苏荷不好意思的低了低眉,道,“婢子认为老爷之所以会送那陵姑娘进来,一则是为了让娘娘在宫中有伴,二则,或许更多的是老爷想要抱外孙子了。”陵嫱是楚文肇送进宫的,她搭了楚家的顺风,自然也要为楚家办事,而她一介女子,在苏荷看来,唯一能替楚文肇做的,就是给魏宣帝生个孩子,然后再抱到秋和殿,养在她家娘娘名下。
如此,就算楚含章现在年岁尚小,不宜有孕,这皇后之位也会稳如泰山。
苏荷的这个想法,楚含章也曾想过,但...她蹙着眉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为难道,“我上月才与陛下同房,陛下怜惜我如今还小,说了让我再等两年。”
“所以啊,老爷这才会送陵姑娘进来,陵姑娘今年十六,正是生育子嗣最好的时候。”
“即便她替陛下生了健康的孩子,我也不会去夺。”楚含章明确的跟苏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少年时,陛下因为鉴天阁的一句荒言,与上官姨母,母子分离近十载,陛下虽从未明说,但我也看的出来,在楚家时陛下很想念的上官姨母,每至生辰,便是会暗自垂泣。
圣人云,己所欲与,勿施于人,我既知母子分离会让子如此悲苦,如今,又怎么会再去做这个恶人让他人也尝一尝?”楚含章的这一番言论当真与过往所有的秋和殿之主都不相同,苏荷看着她眼里认真又纯善的神情,不自觉的担忧起来。
娘娘这般很好,但这般的娘娘...真希望陛下能永远像现在这般爱着,敬着娘娘。
“娘娘既不想分开别人母子,那何不想想怎么样才能自己生一个,从而不让老爷为了保护娘娘而分开别家母子。”苏荷苦口婆心的劝着。
但楚含章却是半点也不着急,还是拿着袁恪的那句话回她,“陛下说了,我如今还小,暂时用不着生育子嗣。”
十三岁,确实还小,但......
“陛下的话自是有理,婢子跟娘娘说这些实不是为了催娘娘现在就生,而是想让娘娘提前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楚含章问,“这孕育子嗣,还能先做好准备?”
苏荷道,“自是可以,婢子可是从原先伺候太妃们的嬷嬷那问了不少消息,她们说这女子生儿育女,须得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少不了!”
“天时,地利,人和?”楚含章更糊涂了。
“是的是的。”见楚含章起了兴趣,苏荷说道起来也是更激动了点,她绕着楚含章,边转边道,“所谓地利,便是这王宫里陛下经常驾临的秋和殿,龙气萦绕,洞天福地。人和么就是陛下与娘娘之间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真真是比话本子上写的还要美好的婚嫁。”
楚含章被苏荷的一顿乱捧哄得满脸是笑,“什么天时地利人和,我看啊,就是你这个小妮子变着花样的来捧,来逗,来哄我玩。”
苏荷佯装委屈,苦哈哈道,“哪有哪有,婢子哪能信口胡诌来哄娘娘。这些话真真切切是宫里的老嬷嬷告诉婢子的。”
楚含章不想点破她,便顺着她的话,接道,“既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那你为何独独绕开了为首的天时,反而说起了其余两个。莫不是想不出说辞了?”
苏荷道,“婢子并非是不知说辞,实乃那些嬷嬷说,这为首的天时最为重要,所以,婢子这才放到了最后。”
她给她个眼神,示意她接着说。
苏荷接住眼神,缓缓道,“那些嬷嬷说,这凡人间妇人生子,那都是由天上的子息神君安排的,是而,必要之时得先摸清楚这子息神君的踪迹,若是恰好,那便能一举生子。当然,娘娘若是生了位小公主也是很好,只是陛下如今膝下无子,若娘娘能诞下嫡长子,那无论是陛下还是老爷,更或是天下人,都只会更开心。”
“子息神君。”在经由崔寂和楚伯文的故事后,楚含章对于此前只存在于话本子中的神鬼妖魔接受程度有了大幅度提升。“神君行踪漂浮不定,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预算的。苏荷,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娘娘说的不错,神君的行踪自不是婢子等能预算估量的,但婢子不行,这王宫之内,却有一人可以。”她顿了顿,冲楚含章卖了个关子。
“是谁?”
“鉴天阁?”仅一茬,楚含章就抢在苏荷的解答前想出了答案。
苏荷道,“正是。”
“不行!”楚含章连忙否定,“陛下因为少时之事对鉴天阁深恶痛绝,它如今能屹立于大魏王宫之内不倒也不过是先帝留下的那一道圣旨护着。陛下厌恶之处,我又怎能踏足。这岂不是让陛下也对我心生厌恶!”
“我是绝不会去的。此事你也休要再提!”
“妹妹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宋朝华的娉婷之姿嫣然踏入秋和殿的殿门,出现在楚含章与苏荷的面前。
楚含章在看清楚来人后,忙站起来相迎,“华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秋和殿了?”宋朝华的哥哥宋琦上个月送了一只才两个月大的小奶猫进来给宋朝华饲养。
这一个月来,宋朝华对那小奶猫可是关心之至,呵护的很,连带着竟是大半个月都没抽出来秋和殿。
亲昵了一年多的姐妹,忽然间大半月不见,楚含章吃味也是正常。
“这就是把华姐姐扣在春和殿中,不得脱身的那只小白猫吗?”楚含章定睛的瞅了两眼宋朝华身后的宫人手里抱着的小猫,一个半手掌的大小,通体雪白,眼瞳竟还呈水蓝色。
“喵~”她窝在宫人的怀中,慵懒的喵了一声,声音很轻,但却出奇的好听。
“这小小一团,还真像小时候吃的白玉米儿果,也是难怪华姐姐会这么喜欢这个小家伙了。”
“就知道你惦念这口。”宋朝华朝右侧方看了一眼后,一个宫人便拎着手里的食盒往前迈了一步。她把食盒打开,宋朝华道,“还不快尝尝,看看是否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楚含章欣喜的那起一个,白玉米儿果便是把酥炸好的糯米用糖汁粘合,粘连在一起一口咬下去,酥香夹甜,“嗯,是娘亲的味道,华姐姐怎么会做?”
宋朝华弯了弯眉,轻声道,“是仲宜哥哥教的。”楚仲宜,楚含章的二哥。
再过去的一年半中,楚含章知道了宋朝华入宫的真正原因,她只是为了宋家,为了保护宋琦不受袁恪的猜忌,宋朝华告诉她,她的心中喜欢的依然还是她的二哥楚仲宜。
虽已这个事实很久,但每次听她提起都还是会忍不住的替她心疼。
也会忍不住的想,要是二哥还在,要是按着约定好的日子娶了她,要是成婚之后再生了几个孩子......
“华姐姐。”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劝她,“逝者已矣,华姐姐无需这样。”
她对她宛然一笑,“你要我无需这样,那你便先得不这样,这米儿果子是他教的,你问了我自然也要如实的答,你放心,你二哥,我会好好放在心上,不会再刻意的去想,也不会再执念于他,我会过好我的日子,过好他所希望的,我能过好的日子。但是章儿,我和他之间毕竟有太多回忆了,你总不能让我连提都不行吧,就算是一个普通朋友......”
“华姐姐,你不用说了,章儿明白,章儿尊重你。二哥哥他有你,是他的福气。”
“好啦!福气什么福气,若真要说福气,也应该是说你才对,你二哥给我治病时,三句话中总有一句能带你,他是提到你也笑,想到你也笑,你也知道,你二哥性情冰冷,他给我治病时往往一言不发,杵在那跟个冰块似的,有提到你时的偶尔一笑,不知道解了我多少困顿。
后来,我觊觎他的学识,想跟他学医也是拿你做的问路的那块石头。
所以,你才是我们的福气。”
“嘿—”
“你笑什么?”楚含章看向突然发笑的苏荷。
苏荷跟她解释,“婢子是觉得娘娘跟夫人之间,福气来福气去的很是美满,其实啊,若依婢子看,这普天下福气最好的该数当今陛下,能同时有娘娘这般淑良的皇后,也有如夫人这般妙语连珠,婉转清扬的夫人。
当然了,这比陛下福气稍微差一点的,就该是婢子们这些贴身伺候二位的了,身为婢子却有娘娘和夫人这般温善谦厚的主子,婢子们福气好的,可是要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噗嗤—”楚含章和宋朝华被苏荷这一闹皆笑开了花,“你呀!”楚含章挤着眉瞄她一眼,“自己下去领份赏钱吧。”
跟在宋朝华来的宫人见到苏荷的这句话逗得两位主子这么开心,也纷纷跟在其后的奉承起来,楚含章一一笑的让她们等会儿去领赏。
秋和殿中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的传到殿外,下了早朝,刚得了件由蜀锦制成的衣裙的袁恪还未入殿,便就听到了这声响。
他听着那阵阵笑声,简单的分辨了下后,疑惑的问向身边的多喜,“这些时日,朝华宫的宋夫人跟皇后很亲近吗?”
多喜想着回宫后王宫里传扬的事儿,跟袁恪道,“回陛下,宫里人都说去年夏天,电闪雷鸣狂风呼号的那几天,都是宋夫人待在秋和殿中,陪着皇后娘娘,安然入寝的。还说宋夫人来这秋和殿的第一天,淋了一身的雨。”
“宫里人都说?那也就是人尽皆知了?”袁恪反问他。
察觉到不对的多喜,缩着身子哆嗦了一下,“回,回陛下话,是,是,是的。”
“人尽皆知的事,朕却不知,多喜啊,你这勤政殿总管,做的不称职啊!嗯?”
多喜连忙跪下,冷汗涔涔,“奴,奴婢,奴婢该死,望,望......”
“不要望了,待会儿自己去慎刑司领罚吧!”
htt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