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妻子
慕容洛站在妙星玄与司妙圣中间,将手放在她们的头顶之上,满目威严道:“好了,闭上眼,凝神聚气。”
“我要开始搜魂了。”
两人齐齐沉下心,闭上了眼。
慕容洛调动全身灵力,抬手捏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识海之灵,开!”
霎时间,妙星玄的识海翻涌,无数的记忆碎片翻滚而上,疼得她忍不住喊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剑宗大殿之上,响起了痛苦的喊声,磅礴的记忆碎片开始往外溢出,形成了一副又一副图景。
慕容洛眼明手快,连忙用匕首挑出今日的画面,分别灌入两枚留影石中。
记忆碎片一入留影石中,顷刻间爆发出强盛的光芒。
搜魂结束,妙星玄与司妙圣浑身一软,齐齐趴在地上。
今日三番五次的鏖战,已经消耗了妙星玄所有的灵力。就算她先前有自搜神魂的经历,如今又是炼虚期,但仍旧难挡搜魂的虚弱,整个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苏济世见状大喊:“孩子要不行了!”
“陆子蘅,给她喂一枚混元碧清丹!”
“我必有重谢。”
陆子蘅见状连忙道:“哦哦哦哦哦……”
她走向妙星玄,给她喂了一枚混元碧清丹。丹药一入口,稍稍留住了妙星玄的气息。
她浑身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半死不活地轻轻道了声谢。
陆子蘅看着她很是愧疚,忙与她道:“不谢不谢……”
同样受了一刀的司妙圣见状冷笑一声,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子,给自己喂了一枚丹药。
她跪坐了起来,在这大殿之上,虚弱地开口:“搜魂已经结束,诸位前辈,请看我的记忆,再来定罪吧。”
妙星玄听她这般说,也勉强自己跪坐起来,冷笑一声:“我的记忆也在这里,请诸位定夺。”
她二人话音落下,慕容洛便道:“我方才搜魂时,并未感受到二人有神魂分离的痕迹。”
“具体事实,请看她们各自的记忆吧。”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司妙圣的与妙星玄的记忆。
在司妙圣的记忆里,言辞与她说的一模一样。
“我今日从丹宗出来前往薛家时,遇到了星玄师侄背着星驰师姐,前往苏太师祖的洞府求救。”
“我也是这时才知道星驰师姐已经是凡人的。”
这一个画面,与妙星玄的记忆也是重合的。
司妙圣继续道:“因为这件事过于震撼,导致我失神忘拿了一味药材,就又从薛家回丹宗。”
“再次从丹宗回到丹宗之后,薛家家主就说孩子被掳走,而那个就是我。”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薛凝。
丹宗宗主苏不凡开口:“薛家主,烦请你调动阵法信息,验证一下妙圣的说法是否是真的?”
妙星玄也朝她看过去,却见薛凝调动星罗的副本,调出司妙圣的踪迹,与她所言句句属实。
众人颔首:“看起来,司少宗主的确是无辜的了。”
苏不凡也颔首:“的确如此。”
妙星玄一点也不意外,司妙圣既然敢在献祭阵法前放下豪言壮语,自然是早有准备。
分魂之术……
呵……
不知怎么地,她忽然想到当年妙行川站在道盟执法堂,被泼了一身脏水却无动于衷了。
事到如今,她师父已死。
她是仙是魔,也就都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妙星玄转眸,望着司妙圣的脸,心中的恨竟渐渐地平息下来。
她不会再求道盟给自己公道,她自己会去找回这个公道。
可她自己不争,苏济世与星北斗却要为她争一口气的。
尤其是苏济世,连忙说道:“这么早下定义干嘛,星玄的记忆里,另外一个司妙圣又是怎么回事?”
星北斗也道:“就是,人的记忆做不了假。还有龙女之死……”
“以星玄的行程,是杀不了龙女的。”
“就是就是。”
万器宗的修士附和道,苏不凡开口,阴阳怪气:“这人魔之子先前不是说过了吗?”
“魔族有一门功法,叫做分魂。或许是她为了救她师父,才出此下策呢。毕竟这世间能挽回天神至尊的功法,我是听都没听过,想来也只有天下第一丹药师的苏师祖才能做到了。”
苏不凡与苏济世是有点私仇在的。
当年就是苏不凡的道侣揭发了苏济世大弟子入魔的消息,最后被她的大弟子炼化。
这笔账,苏不凡一直记在心里。就等着哪日能超过苏济世,狠狠还上。
殿上的于清韵听到这里,扭头看向苏济世,恨声道:“苏济世,这是不是你的手笔!”
苏济世都给气笑了:“苏不凡,你什么意思?”
“怎么,现在是要给我泼脏水吗?”
苏不凡淡淡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妙圣是丹宗少宗主,为我丹宗殚精竭虑,操持多年。且她是人族,并无魔族之血。”
“若要说能得到魔族功法,除了这位妙星玄,还有就是苏师祖了……”
此人端坐着,眉眼半开,一副厌世的模样,说出来的话语却把苏济世气得半死:“想当年苏师祖坐下的缅因师伯……”
他话还未说完,就气得苏济世脑血上涌:“你——!”
苏济世本就身受重伤,一口气提不上来,被他气得吐出一大口血:“噗!”
妙星玄立即失声大喊:“祖祖!”
众人也跟着唤:“药灵真君!”
苏济世俯身吐干净最后一口血,起身对众人厉声道:“我苏济世一生清清白白,从未行过任何肮脏之事。”
“你若是想以勾连魔族来污蔑我,那就尽管来。”
她擦了擦嘴角,起身道:“我就说人一多,就干不了正经事。”
“我不管你们怎么判,但我笃信星驰的眼光,玄儿不会做坏事。”
苏济世这般说着,对妙星玄道:“星玄,再等一会,祖祖来带你走!”
她言罢熄灭了传诏符,开始风驰电掣地往剑宗赶。
她人一走,众人面面相觑。苏不凡冷笑道:“苏师祖偏爱星驰道君,天下皆知。”
“如今涉及到星驰道君帐中人之事,她竟是是非不分了。”
她话音落下,星北斗也冷笑道:“苏宗主未免太臆断了些。”
“就允许你信任自己的弟子,不允许我们其他人信任自己的弟子吗?”
苏不凡冷哼一声,与星北斗争锋相对:“可在场这么多人里,除了万器宗与妙星玄,还有人与魔道交手吗?”
“更何况,妙星玄的记忆里只有她看到了妙圣抱着孩子,你怎么能确认这个妙圣不是妙星玄的分魂伪装的呢?”
星北斗反驳:“那你又怎么证明这个人不是司妙圣呢?”
她二人在大殿上吵了起来,听得慕容洛头都大了。
慕容洛大喝一声:“够了!”
星北斗轻哼一声,冲苏不凡翻了个白眼。
苏不凡冷哼,看向薛凝,语气缓和了下来:“你既然说那个假的司妙圣给你孩子接生,能说说她是怎么接生的吗?”
薛凝抱着怀中的孩子摇晃着,思索片刻道:“她是用灵力强行引下来的。”
“这不可能!”
堂下响起了两道声音,分别是苏不凡与司妙圣。
司妙圣拧眉道:“我们接生孩子,尤其是多血统的孩子,都是用灵力温和地抚慰,一点点往下。”
“强行引下来,会使得母体大崩血。”
在场一名大乘修士豁然道:“所以,这个司妙圣是假的?”
苏不凡颔首,很是笃定:“一定是假的。”
“更何况,妙星玄所说的妙圣想为司南恢复神躯一事,简直是天方夜谭。””众所周知,妙圣向来与行川亲近,怎么会忽然对司南别有用心。自甘堕落,与魔头为伍。”
众人附和:“就是就是……”
“我也听说少宗主与琴灵仙子,交情匪浅。”
“是啊是啊……”
众人的附和声中,星北斗听得一言不发。
妙星玄跪在地上,听到众人的议论,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先是轻轻的俯首轻笑,继而大笑:“哈哈哈哈哈……”
许是她的笑声太猖狂了,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慕容洛更是拧眉:“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妙星玄大笑着,眼角都笑出泪来了。好一会,她才收声,望着满殿的修士大笑道:“我笑你们……荒唐啊。”
她抬眸,目光落在苏不凡身上:“苏宗主,你一口一个人魔之子。可有想过就是我这样的一个人魔之子,在幽冥海拼尽全力,救了你的女儿。”
苏不凡的面色一下就绷住了。
妙星玄嗤笑一声,转眸看向其他人:“再看看你们所有人,可还记得幽冥海域,是我师父拼死拼活,将你们的孩子救回来。”
“人也好,魔也罢,不过是修炼途径不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今日证据不足,你们不信我,也是我活该被人坑害。”
“我认了。”
她眼角含着泪,对慕容洛道:“此事已无需再辩,我认输。请慕容宗主开执法堂会议票选,给我定罪吧。
妙星玄已经无心再听这些人狡辩什么了,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为了给司妙圣脱罪,到时候不只是苏济世,只怕死去的司南都要被泼脏水。
双拳难敌四脚,想给司南泼脏水的又不止一个,她不如直接就扛下算了。
执法堂上,星北斗与众人据理力争,最后保持了龙女之死的疑虑,给妙星玄减了不少刑罚。
慕容洛拿到最后的道盟裁决,向九洲十四海的修士宣告:“万器宗修士妙星玄,为护其师,道盟历法三千五百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七日,于南洲丹枫国丹枫镇误杀修士四十六名,且疑似误杀蛟龙族公主,诸罪并加,罚三道九雷刑劫,后关入剑宗思过崖三百年。”
妙星玄猝然抬眸,看向慕容洛,小蛟龙在她识海中尖叫:“三道雷劫!关入思过崖三百年!”
“这是要让你死啊!”
妙星玄的手一下就握紧了。
慕容洛一把合起裁决书,对左右之人道:“将妙星玄带到九雷劫坛,准备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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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冬月,九雷劫坛伫立在悬崖峭壁旁,隔着万魔涧,与远处的镇妖塔遥遥相望。
冷冽的北风从深邃的山谷吹来,刮在人脸上生疼。
妙星玄被锁了四肢,跪在九雷劫坛之上,风吹过她散乱的长发,褴褛的衣袍,猎猎作响。
在她的头顶上方,伫立着一座高达百丈的引雷陨铁架,尖利的顶部迎着冬月的太阳,散发出尖锐的光芒。
四周站满了大乘修士的虚影,此刻与慕容洛为中心,抬手齐齐捏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九天神雷,降!”
“轰隆!”
雷霆翻滚,霎时间,风起云涌,晴天换作黑夜,漫天的乌云密布而上,紫色的雷霆在翻滚。
慕容洛与众人齐齐道:“一道天雷,诛清孽债!”
“呲啦!”
一道紫色的天雷自空中劈落,猛然朝劫坛顶端的引雷柱上劈落。
只听的轰隆一声巨响,金色的雷霆沿着陨铁,宛若浪潮朝锁链中心的妙星玄疯狂灌入。
小蛟龙大骇:“星玄,神入识海,撑住了!”
“轰隆!”
雷电顺着四肢的锁链,灌入了星玄的识海之中。妙星玄一瞬触电,身体疯狂地抽搐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痛苦的大喊着,雷电如火,所到之处,将她的每一寸血肉都烧毁殆尽。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好像被岩浆舔舐过一样,裸露出骇人的疤痕,将她原本貌美的肌肤,烧得面目全非。
疼痛的战栗刚过去,第二道天雷又来了。
“二道天雷,净化识灵!”
“轰隆!”
能摧毁一切的雷霆灌入她的识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朝端坐在识海中央她疯狂没过来。
片刻之间,暴风暴雨,地动山摇,她的识海被雷霆蒸腾得只剩下一小片,化作炽热的水没过了她。
还未等识海的疼痛烧过去,第三道天雷已至。
“三道天雷,紫府重生!”
第三道天雷灌入身,妙星玄几乎是难在抵挡,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好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时不时抽搐着。
三道天雷已过,她还清了命债,也找回了自己的清白。
她蜷缩在地上,浑身散发着烧焦的气息,灰头土脸,再无从前的艳色。
一旁的陆子蘅看得于心不忍,忍不住别过眼去。
慕容洛冷着脸道:“解开,押送到思过崖去。”
“是!”
四周的剑宗弟子听令,起身将妙星玄的手链脚链都解开,一左一右架起她,朝思过崖走去。
路过司妙圣的时候,原本气息奄奄的妙星玄抬眸,朝她费力地看了一眼。
司妙圣面上仍旧平静,可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得色,像是在挑衅。
原本沉寂的妙星玄冷笑一声,轻唤了一声:“小蛟。”
“君临天下!”
她话音落下,无数条血线从她神躯里爆发出来,穿透四周所有修士的身躯,化作一柄锋利的血剑,朝司妙圣贯穿而去。
在场的慕容洛反应最快,一把将司妙圣拽在身后,用琴挡住了妙星玄。
她抬眸看向妙星玄。
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妙星玄额间的魔纹清晰地显化了。
妙星玄一袭红衣褴褛,褐发散乱,飞在半空之中,面目狰狞,魔焰滔天。
她一手握住魔剑,另一手操纵着血线,吸着在场修士的紫府补充灵力,双眸赤红:“慕容宗主,放开司妙圣!”
“我只想为我师父报仇,不想无辜伤人!”
慕容洛望着被她吸干的修士一个个倒下,厉声道:“孽障!”
“你已入魔,那就留你不得!”
慕容洛一把抛开司妙圣,抬手就是一拨琴弦:“看打!”
琴弦化作音波,暂时止住了妙星玄的步履。
妙星玄脚步一顿,猛地朝慕容洛一挥剑:“天地同寿!与君同焰!”
她这一剑声势赫赫,带着磅礴的魔焰,朝慕容洛淹没而来。
慕容洛被她一把火烧掉了衣袍一角,骇得顿时抽身:“这是什么魔焰,竟如此厉害!”
她一抽身,妙星玄就直接越过她,追着司妙圣而去。后方的陆子蘅大骇,连忙摇动掌门铃:“快!”
“诸位长老请出山,拦住妙星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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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天雷她过不得,只好舍弃肉身入魔。
如今她一入魔,就重伤了一大串的剑宗与妙音阁的小修士,剑宗长老大怒。
她追着司妙圣来到剑宗后山时,被一群太上长老挡住了。
为首的太上长老抬手捏诀,与妙星玄道:“我等于你师门有缘,你如今速速退去,便不再伤你。”
小蛟龙也在她识海中道:“星玄,那些小修士的灵力不够用的。”
“我们先走,下回再杀。”
下次,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司妙圣如此狡猾,今日若不杀了她,只怕之后都没有机会了!
妙星玄刚入魔,气息极度不稳定:“我也只想杀司妙圣,你们让我,我也不伤你们!”
太上长老纷纷叹息一声:“既如此,那就动手吧!”
妙星玄也不多废话,直接提剑朝那太上长老杀了过去。
她一人战九人,杀得天昏地暗。
慕容洛及时赶到,抬手拨弦:“飞雪玉花!”
有她一加入,九名太上长老的剑阵越发厉害。
眼见就要打不过了,妙星玄提剑,甩开君焰:“君临天下!”
这是血魔大法最后一重,也是最厉害的一招。
她将最后的灵力分开,让慕容洛等人纷纷去挡。
“就是现在!”
分开这十人之后,小蛟龙道:“刺穿司妙圣!”
妙星玄当即穿过这十人的封锁,一剑被庇佑在剑宗阵法中的司妙圣,司妙圣大骇。
魔剑血色滔天,眼看就要穿透阵法,将司妙圣斩落与剑下。
司妙圣却从纳戒中抽出一排金针,猛地朝妙星玄的眼睛刺去。
“小心!”
小蛟龙惊呼,御起屏障格挡。
可那金针一碰到小蛟龙的剑身,就顺着血气往妙星玄眼中弥漫,一瞬模糊掉了她的五感与视线。
妙星玄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心下一咯噔:“不好!”
察觉到异样,妙星玄连忙抽身,提剑就要遁逃。
但已经来不及了。
破开魔焰的慕容洛与九大太上长老齐齐调转攻势对准了她:“落雨成剑!”
妙星玄此刻什么也感知不到,剑雨从四面八方破风而来,骤然贯穿了她的身体。
妙星玄的身躯被小蛟龙缠绕着,在空中一窒,接着猝然抬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噗!”
她手上的一枚纳戒“砰”地裂开,化作一道流光,朝镇妖塔飞去。
“星玄!”
迟迟赶来的陆子蘅见状大喊,就连慕容洛与其他人也愣在原地。
“怎么……”
“怎么……”
“她为什么不躲……”
众人大骇,看向了阵法中的司妙圣。
司妙圣也被吓白了脸。
妙星玄深受重创,已是命悬一线。小蛟龙费力的悬着她,越来越吃力,身躯越来越单薄。
陆子蘅见状,连忙飞身跃起,想要将她抱住。
可就这时,镇妖塔的方向传来了异动。
顷刻间,整座剑山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
“地动了”
“镇妖塔!”
“是镇妖塔的妖魔跑出来了!”
众人纷纷摇头过去,却见一柄巨剑化作流光,拖着身后的无数妖魔,朝妙星玄汹涌飞来。
陆子蘅望着那把剑,震惊道:“是上弦月!”
是司南的命剑!
费力拖着妙星玄的小蛟龙一看是上弦月,立马大喊:“快点快点,大师父,我撑不住了!”
小蛟龙大喊着,爪子逐渐抓不稳,任由妙星玄往下坠落。
她刚落下一寸,上弦月就感到了。在她坠落之前,稳稳地拖住了她的身躯。
重伤濒死的妙星玄躺在巨剑之上,微微侧身,朝看不见的方向抚摸着,迷迷糊糊地唤:“师父……”
自她出生以来的记忆里,只有她师父能这样。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地,都会出现在她身边。
上弦月听到她的身影,轻轻蹭了蹭她。
但很快,无数的妖魔鬼怪飞到了剑宗后山的上空,狰狞地大喊:“道盟!”
“还我性命!”
“还我性命!”
众人抬头,齐齐拧眉:“不好,妖魔破塔而出!”
“先降魔要紧!”
慕容洛与剑宗修士不再管妙星玄与司南的事,提起武器就要上。
但上弦月比她们更快。
它托着妙星玄,化作一道流光,在无数的妖魔之间穿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杀得满地都是血。
随着上弦月的杀戮之气越来越浓郁,在它身侧,显现出一个人影。
此人黑发蓝衫,眉目慈悲,正是司南。
杀尽最后一名被关在镇妖塔中的妖魔之后,司南的身影彻彻底底地凝实了。
她一手抱着妙星玄,一手持剑,直接穿透剑宗的剑法,在众人大骇里,将呆楞的司妙圣穿透在地上。
司妙圣望着她抱在怀中的妙星玄,一下就疯了:“剑灵!”
“你为了她,自愿献祭自己成为剑灵!”
“你疯了!司南!”
“你疯了!哈哈哈哈哈哈……”
司南沉默地望着她,抱着怀中的妙星玄道:“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你不知道。”
“你才疯了。”
她这般说着,从妙星玄的纳戒之中取出一枚真言丹,塞进了她口中:“吃下这枚真言丹,就将你做的事全部都吐出来吧。”
司南这般说着,转过身看向慕容洛:“慕容宗主,此人给行川下过蛊,害得行川与赫连无忧有了一场不明不白的孽事。”
“龙女也是她杀的,你只管问好了。”
说罢,她也不管慕容洛的目光,也不管司妙圣的谩骂,只抱着妙星玄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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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星玄身中九剑,哪怕是如今已经入魔,也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司南倒是很镇定,她如今是剑灵,借着灵力,将妙星玄身上的脏污洗净,小心去抚她那些狼籍的伤口。
妙星玄浑浑噩噩的,感受到司南在轻抚她,抬手握着她的手,下意识地喊:“师父……”
司南心疼极了,声音都是哑的:“嗯……”
她颤声应了一句,给妙星玄输了点灵力。
妙星玄暂时被封印的五感慢慢地回来了,她朦胧地睁开眼,逆着清光看向司南,泪眼朦胧的:“我这是……在做梦吗?”
妙星玄抬手,抚摸着司南的面庞,泪盈满了眼眶:“你不是……不是已经……”
转世去了吗?
为何还会在这世上。
司南抬手捂住她的手,眼眶发热:“你还没有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我怎么会离你而去呢。”
妙星玄的泪滚滚而落,埋首入司南怀中:“我……我好难过啊师父……”
“我一想到你死了,我就好难过啊。”
她恸哭着,司南怀抱着她瘦弱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不哭……不哭了啊……”
“呜呜呜呜呜呜……”
妙星玄心头大恸,哭着哭着,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她咳得浑身颤抖,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咳得司南的衣袍上都是血。
司南连忙给她输入灵力,只是她的灵力与妙星玄如今所用功法相差太多,并没有什么作用。
妙星玄哭着推开她,摇了摇头:“不用了师父……”
她仰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司南,神色很是悲伤:“我身受重伤,魔气被断,活不长了。”
她抬手,抚摸着司南的面颊,很是抱歉:“对不起,师父。你为我在这人间停留,如今我却要死了。”
司南抬手压在她唇上,声音里带着哭腔:“说什么傻话呢,师父不会让你死的。”
“你不是说要做师父的妻子吗?你死了谁来做师父的妻子?”
妙星玄一时语塞:“我……”
她还未说完,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这时站在一旁的陆子蘅连忙道:“星驰师姐,不如先让长老们看看,再……”
妙星玄听到她的声音,一把抱住司南,很是慌张道:“师父不要听她们说,不要把我交给别人……”
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抱着司南,满是希冀道:“我们……”
“我们回家吧……”
“师父……我们回家。”
司南点点头,含泪道:“好,我们回家。”
她抱着妙星玄起身,朝外走去。
慕容洛等人对视了一眼,跟上了她的脚步。
可以如今妙星玄的身体,根本撑不到她们回家的时候。
路过剑宗大殿之时,司南抱着妙星玄止住了脚步:“你想不想现在就嫁给师父?”
妙星玄窝在她怀里,奄奄一息:“想……”
司南与她颤声开口:“当年君子芳给了我一柄虚空弑神匕首,成全了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念头。算起来,也算是我们的贵人。”
“今日不如这样,我就在这剑宗大殿,与你完婚如何?”
妙星玄点点头,片刻后,又紧锁眉头道:“我自然是想的。可是如今师父娶了我,只怕要做一个寡妇了。”
司南莞尔,与她道:“没关系。”
她抬手,捏了捏妙星玄的面颊,与她道:“师父说过不会让你死,就不会让你死的。”
她抱着妙星玄,走入了剑宗大殿中。
大殿此时无人,所有大乘修士的虚影漂浮着未曾点亮。
司南横抱着妙星玄跪在大殿之上,望着那张三清壁画,将妙星玄轻轻放了下来。
妙星玄又是被雷劈,又是被火烧,身上肌肤没有一块是好的。
她一落地,仰头望着司南,很是忐忑:“师父,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司南哑然失笑,将她的碎发挽到耳后,与她温声道:“不存在的事,我的玄儿,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妙星玄这才稍稍好过了点。
她轻笑一声,在司南的搀扶下,跪起了身。
司南将她拥抱在怀里,诚挚开口:“祖师爷在上,天道听祈。”
“今日弟子司南愿与妙星玄结为道侣。”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愿在人间与她相依相存,死生不负。”
司南转过头,望向妙星玄。
妙星玄身体很是虚弱,喘着气道:“祖师爷……在上……”
“天道……听祈……”
“今日弟子……妙星玄……愿与司南结为道侣……”
“只要我还活着,这一生一世,我永爱司南。”
“天崩地裂……不死不休……”
她说到最后一句,忽而觉得心脏一痛,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司南连忙去扶她:“玄儿……玄儿……”
“咳咳咳咳咳……”
妙星玄倒在司南怀里,剧烈的咳嗽着。
司南拥着她,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了好一会,妙星玄才喘着气坐了起来。
她直着身体,捧着司南的脸问:“师父,我这算是嫁给你了嘛?”
她们的婚礼很简洁。
妙星玄设想中的婚宴没有,婚服也没有,热热闹闹吹吹打打更是没有。
但妙星玄仍旧很开心,发自肺腑的感到欣喜。
司南泪眼含笑:“还喊师父呢?你应该喊我什么了?”
妙星玄热泪盈眶,发出了一声甜蜜的叹息:“星驰……”
司南笑了起来,小心去吻她的唇:“这才对了。”
她小心吻掉妙星玄唇上的血迹,与她额头相抵,拥在了一处。
大殿之外的剑宗长老嘘唏:“常人以为师徒不伦,是仗着世俗礼教诱骗。”
“可她二人,一个是赤子之心,全心为她师父。一个是纯洁之情,一心为了她的爱人。”
“如此相配,倒说不上是什么师徒情了。”
其他人附和:“是也是也……”
就连慕容洛也有些改观:“情爱极致,是互相心疼。她二人都把对方疼到了骨子里。”
“你伤一份,我痛十分。”
“哎……”
相拥着的二人根本听不到唏嘘声,司南松开了妙星玄,与她温声道:“你既然嫁了我,那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师父带你去哪里,你都会去的对不对?“
妙星玄点点头,望着她,目光很是笃定:“嗯!”
“只要是师父带我去的,天涯海角我也跟着师父去。”
“好。”
司南将她打横抱起,朝殿外走去。
经过慕容洛的时候,慕容洛主动开口:“要不还是让我替星玄看看了。”
司南摇头:“不用了。”
“这世间,没有什么人能够救我的妻子了。”
苏济世不行,慕容洛更不行。
只有她自己可以。
司南抱着妙星玄望万魔涧走:“慕容宗主,你将司妙圣审问一番,还玄儿一个清白,我就很感激了。”
“再会。”
她几个纵身起落,朝万魔涧飞去。
没一会,众人就看到司南来到万魔涧的悬崖峭壁旁。
冷冽的冬风吹起司南的衣袍,司南横抱着妙星玄,在她耳边说到:“昔年魔君卿如尘被打落万魔涧二十年,从中爬了出来,成就一代大魔。”
“你身上既然有魔君之印,师父就赌一把。”
“生,你我二人皆生。”
“若是死,我就只与你做一日道侣,全死在万魔涧中。”
她抱着怀中的妙星玄,眸光坚定,接着纵身一跃,跳下这万魔涧中。
茫茫云海霎时掩盖了她的身躯,苏济世晚来一步,只看到司南纵身一跃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喊:“司南!”
她也想跟着跳下去,却被慕容洛拉住了。
再看去时,只见云海绝松傲然而立,再不见她师徒二人的人影。
第72章 洞房花烛夜
万魔涧底乃是一片无灵之地,诸魔并生,魔气四溢。
哪怕是寻常的大乘修士,被扔入这万魔涧中,若无依仗,也会粉骨碎身。
幸而司南如今是剑灵,早无肉身可以被魔气侵蚀。她一坠入万魔涧中,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清光,将四周徘徊不散的魔灵驱逐灭杀。
上弦月挥下数万剑,斩断魔灵,化作杀戮之气托着司南的灵体,杀气腾腾地往下落。
“轰!”
如此杀戮半个时辰之后,司南拥着妙星玄,坠落万魔涧底。
漆黑的魔气之间,陡然坠入一枚青光流行,暂时逼退了涧底的魔灵。
魔灵的动作一窒,接着齐齐咆哮一声,疯狂地朝司南与妙星玄涌来:“吼!”闲主夫
“血!”
“是修士的血!”
“好久没尝到了!”
“还我血肉之躯来!”
魔灵凝聚成一团,化作一张狰狞的骷髅巨首,朝司南咬来:“死去吧!”
司南一手执剑,一手拥着妙星玄,望着前方的骷髅,抬手挥剑:“上弦月落!”
“砰!”
剑光催发,爆发出一阵灼热的圣光,将这汹涌澎湃的骷髅头一分为二,斩成了两半。
被摧毁的魔气四散,司南抬手一挥,剑化三千,追逐着魔影而去。
剑光落下,无数的魔气被杀戮掩盖,在上弦月的转化之下,化作精纯的魔力,往四周散去。
这时司南开口唤了一声:“血牙!”
“吞噬魔灵之力!”
原本委顿的小蛟龙当即从妙星玄的识海中飞出,幻化成碗口大的小龙逐影而去:“哈哈哈哈哈……”
“你姑奶奶我来了。”
它两手叉腰,张口就是一吸,将司南炼化的魔灵之力吸纳入腹中。
妙星玄已入魔,这些魔灵之力与她而言而言乃是大补。
她可以用血魔大法吸纳修士紫府中的灵力,自然也能吸纳纯粹的魔灵之力。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司南才抱着她跳入万魔涧中。
就这样,司南一面操控上弦月超度魔灵的杂念与怨气,一面横抱着妙星玄,斩开前方的阻碍,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妙星玄心神损耗极大,我在司南的怀中,一直在做梦,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她浑身是伤的追逐着司妙圣的身影,在茫茫沙漠里,见她怀抱着司南越飞越远。
妙星玄心中升起撕心裂肺的疼:“师父……”
“师父……”
她在睡梦中呢喃,不安的呓语着,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司南脚步不停,上弦月在四周环绕,斩开环绕在她们四周的魔灵。
她听到妙星玄的呓语,俯身凑在她耳边轻轻唤她:“玄儿……”
“玄儿……”
正陷入噩梦中的妙星玄打了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师父!”
她惊唤了一声,漫天的魔气朝她们齐齐袭来,又被上弦月挡在了外头。
妙星玄朦胧地睁开了眼,额上忽然一凉,就迎上了一双笑眼:“没事了。”
司南含笑望着她,一手将她拖着,一手按在她额上,眼里都是疼惜:“我们下来了。”
妙星玄怔怔望着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般,两手揪着司南胸前的衣襟,将脸埋入她的怀中:“师父……”
她颤声开口,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司南将她拥在怀中,拍了拍她的背,与她温声道:“不怕,师父这不是还在吗?”
她如同旧时那般温和,却惹得妙星玄哭得更是伤心。
“呜呜呜呜……”
“师父……”
我可怜的师父……
妙星玄一哭,这漫天的魔灵就越发的猖獗。
魔灵汇聚得太厉害,上弦月着实有点吃力。
司南脚步一顿,叹息了一声:“看起来,今日是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她唤了一声:“上弦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上弦月一顿,立即调转方向,在悬崖峭壁之下找到了一个洞穴。
司南抱着妙星玄几个起身纵落,来到洞府口,一掌打乱碎石,将洞口掩盖住。
上弦月立即驻守在洞口,爆发出一阵璀璨夺目的金光,挡住了洞外的所有魔灵。
借助上弦月的清光,司南抱着妙星玄,在这洞穴之中坐了下来。
魔灵的咆哮声被阻断在洞穴之外,好似那一年被雪屋阻隔的北风,可怖地呼啸着。
幽亮清光里,司南拥着怀中的妙星玄,耐着性子哄她:“不哭了,不哭了。”
“今天你是新娘子,哭得太伤心,可就不好看了。”
这般严苛的环境,她仍旧照常哄着她。
妙星玄吸了吸鼻子,在这清光里仰头看她,泪眼朦胧的:“师父……”
司南捋着妙星玄的发丝,怀抱着她很是温柔地应:“怎么了?”
妙星玄抬手,抚摸着她的发丝,眼里都是疼惜:“值得吗?”
为了她坠入这凡尘,再为了她献祭成剑灵,永不得转世轮回。
这所有的一切,值得吗?
司南轻轻顺着她的发丝,在这漆黑的洞穴中,与她依偎在一起,想了片刻才与她道:“嗯……”
“这个问题,我记得很久之前就回答过你了。”
“这世上许多事追究起来,都是不值得的。人生路漫漫,各有各的活法。”
司南顿了顿,垂眸望着怀中的妙星玄,轻笑了起来:“至少与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师父很快活。”
她握住妙星玄的手,抬手压在自己的胸腔上,轻轻笑道:“因为你在,这里从来没有痛过。”
妙星玄的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依偎在司南的胸膛上,将呼吸洒在她锁骨,哭着道:“可是……可是……”
“遇上我之后,师父的境界一直在往下掉。从高峰跌入深渊,每一次,都是因为我。”
“我……”
“我果然是个……”
“孽障。”
她的眼泪滴落在司南的锁骨上,司南伸手去捧她的脸,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从前我有琉璃骨,和其他修士一样,喜怒哀乐皆是淡淡,从未在意过人间生死。”
“可自从将你带回七星峰,师父也会照顾人了。”
“开始插手人间事,为了凡人的生死而忧心。”
“开始去想,一个人类的道是什么。”
妙星玄闻言抬眸看她,在漆黑的清光里,迎上了一双清澈的黑眸。
司南垂眸看着她,双眼亮晶晶的:“人与人之间相逢,绝对不只有好的地方,也不会只有坏的地方。”
“你总问我与你在一起值不值得,我今日也想问问你,为了与师父在一起,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遭受陷害……”
“这一切种种,你觉得值得吗?”
妙星玄定定地望着她,眼泪滚了下来:“我的心,难道师父还不清楚吗?”
她开口就是哽咽的哭腔:“别说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就是要玄儿牺牲所有的一切,玄儿也要与师父在一起。”
司南擦着她眼角的泪,目光温柔:“那师父也是一样的。”
“所以不要问我这种傻问题了。”
她倾身,将妙星玄拥入怀中,紧紧地贴着她的面颊:“无论生死,我都要与你在一起。”
妙星玄被她紧紧抱着,一颗心又酸又胀。她贴在司南的胸口,含泪点了点头:“嗯。”
二人拥抱在一起,靠坐在洞穴的石壁上。
只觉得天地苍茫寂寥,好似只有她师徒二人依偎在一起。不惧风霜雨雪,不惧妖魔鬼怪,就这般互相依存着,谁也不会孤零零。先诸付
司南拥着妙星玄,蹭了蹭她的发顶道:“你多次使用天地同寿,如今元寿将近。”
“除非能突破到大乘期,不然很难活下来。”
“不过你身上有魔君之印,又有血魔大法。只要能吸收足够的魔灵之力,突破大乘期,大概就能活下来。”
妙星玄窝在她怀中,听她温声絮语,忽而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开始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司南连忙去拍她的背,轻声的哄:“没事了,没事了……”
“咳咳咳咳咳咳……”
妙星玄咳嗽了一阵,这才缓和起来。
她长长地呼吸着,肺叶好似破败的风箱在咳嗽时鼓动,发出呕哑难听的声响,听得司南心惊肉跳。
司南拥着她,等她缓和过来,才担忧地问:“好些了吗?”
妙星玄喘息着,两手撑在司南的肩膀上,抬眸冲她笑了起来:“好些了。”
“师父不必担心,既然有了解决办法,玄儿一定会没事的。”
司南垂眸,见她原本白皙的笑脸咳得面色涨涨红,吐出的血沫沾在唇上,一片红艳艳的。
她心疼极了。
不由地伸手去摸妙星玄的唇瓣,眼中闪烁着泪光:“都吐出血来了,还说自己没事……”
妙星玄拽着她的手笑眯眯道:“今日师父与我刚成亲,就当这是胭脂吧。”
她拉着司南的手来到自己的面颊,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脸蹭了蹭司南的手,同她撒娇:“既然是大喜之日,就劳烦师父将我装扮成新娘子,再与我洞房花烛如何?”
司南见她眉目含笑,自己却是喉头一梗,颤声应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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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如今是剑灵,身躯虽然可依靠灵力凝实,但始终非□□之身。
她调动妙星玄的纳戒,从中取出了两根巨大的红烛,在这洞中点燃。火光照在妙星玄身上,映出她身上的道道伤疤。
司南腿去她的法袍,露出她玲珑的身躯,看到她白皙肌肤上覆盖的熔岩滚过的伤痕,心如刀绞。
妙星玄跪坐在她身前,如少年时那般捧着小衣盖住胸前,垂眸背对着司南,很是不安:“师父,是不是很难看?”
司南心疼极了,两手在身后揽住妙星玄的肩膀,颤声道:“都说了,没有这回事。”
她这般说着,倾身将吻落在妙星玄肩头滚烫的伤疤上。
妙星玄浑身一抖:“师父?”
司南的泪滚了下来,滴在了她的伤疤上。
灵力凝成的泪划过伤疤,慢慢地愈合那些丑陋的伤口。
妙星玄抖着身体,感受着司南的吻沿着她的背脊逐渐往下,停在了她的尾椎骨。
妙星玄的心一下抽紧,只觉得身体空得要命:“师父……”
她管不上婚服,也管不上自己身体的伤。
只想与司南在这晦暗天地里纠缠不休,哪管什么天崩地裂。
司南顿了一下,将她身体翻过来,抱坐在自己腿上。
她面对面地望着妙星玄,将吻落在她胸口,将她抬高了一点点:“起来点……”
妙星玄仰着下巴,迷迷糊糊地抬高了身体,而后被司南按住腰:“坐下。”陷驻服
“嗯……”
在她拉长的叹息里,司南倾身,贴在了她的额头上,神识化作了一道光,灌入了她的识海中。
顷刻间,司南的神识涌入妙星玄的识海,将她涌入怀中,与她缠在了一处。
神识交融里,妙星玄的识海掀起惊涛骇浪。
通常修士双修,是通过灵力交融的。
可如今司南是剑灵,想要与妙星玄达成这个效果,就得进入她的识海之中,与她神交。
原本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因为神交需要侵入对方识海,很容易被对方神识绞杀。
其次一旦神识交融,很容易交感生孕。
可如今司南已是剑灵,不会被妙星玄排斥。
司南在妙星玄的识海之中与她交缠着,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
神魂交缠,道韵生化,原本被蒸腾的识海逐渐填满,渐渐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磅礴的灵力甚至往下钻,化作了水,淹没了妙星玄崩塌的紫府。
朵朵莲花在妙星玄的紫府中盛开,幻化成一片无垠的莲池,将崩塌的紫府修建成另外的模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南抽离了神识,凝成实体,环抱着怀里的妙星玄。
妙星玄一身香汗淋漓,窝在她怀里,宛若刚被捞上岸的鱼。
她张开檀口,小口小口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师父……”
她哭着喊,司南握住了她的手,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妙星玄都哭了,转身将脸埋向她的腹部:“呜呜呜呜呜呜……”
“受不住。”
太丢人了。
司南哑然失笑,抬手捏了捏她耳朵,温声道:“无妨,你歇会。”
上弦月在外挡着可怖的妖魔,小蛟龙疯狂吸纳着魔灵之力。
红烛还在燃,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她们还有的是时间。
第73章 孩子
司南以上弦月斩杀的魔灵之力,由小蛟龙吸纳之后灌入妙星玄体内,慢慢地修复了她的身躯。
待她身体复原了一点,司南这才拥着她从洞穴飞出,一剑斩开萦绕在上方的魔气:“破!”
上弦月清光大作,将周遭的魔气驱逐,众魔咆哮着,纷纷让开了一条小道。
司南半拥着柔若无骨的妙星玄,重新踏上了征途。
她师徒二人一路杀,一路吸纳魔灵之力,磕磕绊绊地以灵力治着妙星玄的伤。
也不知这一路走了多远,司南拥着妙星玄来到一处峡谷拥堵处。
这里有无数的魔灵汇聚,堵在前方,密密麻麻,好似一团又一团被水浸湿的棉花,堵得密不透风。
司南站在这峡谷口,召唤了上弦月:“月升沧海,银河闪烁!”
只听得“轰”地一下,上弦月爆发出一阵璀璨金光,宛若夜深人静时悬挂在中天的朗朗明月,将每一处的黑暗死角都去散了。
司南拥着妙星玄的身躯一瞬暗淡,无数魔灵在这一剑之下轰然死寂,仿佛被烈火烧掉的棉花,纷纷寂灭,露出前方峡谷的模样来。
小蛟龙欢呼了一声,追逐着纯粹的魔灵之力。
而妙星玄与司南则抬首,看向了前方的峡谷。
只见一个庞大的妖兽骨架挡在前方,那是一个形似山羊的妖兽骨架,通体雪白,约莫有五十丈高。
此时它的后腿双足跪在地上,屁股往后坐着,前腿双足好似抱着什么东西一样,仰着头颅,好似在看天空。
妙星玄一下就看到了它的角,失声道:“伏诸爷爷!”
司南将她放下来,她赤足踩着无数妖魔的尸骨,飞舞着长裙,来到这小山一样的妖兽尸骨前,双眼一下就湿润了。
“伏诸爷爷……”
司南飞落在她身旁,见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这巨高大的骨架,沉声开口:“这就是伏诸?”
妙星玄点点头,摸着这妖兽的骨架,满眼都是泪:“当年赫连无极渡劫失败,他遵从赫连无极的命令将我带走。”
“虽然这是赫连无极给自己复生留的后手,但在魔宫那一年,伏诸爷爷的确待我很好。”
妙星玄转身望向司南,含泪道:“星驰,我们将它的尸骨带回天星岛葬下好不好?”
司南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好。”
妙星玄就将伏诸的尸骨收入纳戒之中,只是刚将它的尸骨收到纳戒时,忽而有一枚挂着狼牙项链,一下就掉了下来。
这枚狼牙通体漆黑,却透着一股温润的光,很是眼熟。
司南一下就注意到了,她抬手摄了过来,放在了妙星玄面前。
妙星玄垂眸一看,轻讶了一声:“是我的护身符。”
司南不解地看向她,妙星玄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与司南道:“是我娘给我的护身符。”
她收着护身符,轻声开口:“有一年,她去追杀一只妖魔,就把我放在狼群堆里。为了不让我被吃掉,她就给我了这枚苍狼王的狼牙护身符。”
“后来我和伏诸爷爷被追杀,我就把这护身符给了她。”
说到这里,妙星玄很是惆怅,望着伏诸尸首原来的地方:“没想到它坠入万魔涧,□□被魔灵吞噬,只怕神魂也被魔灵同化了,一切神兵泯灭,竟然还护着这枚护身符。”
说着说着,她眼泪又要掉下来,转头看向司南,很是难过道:“说起来,这万魔涧是如此凶恶的险地。就连伏诸爷爷这样的大乘修士,都坚持不过十年。”
“我若是没了你,只怕也会如他这般,死在这里。”
她叹了一口气,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这么一想,玄儿真的好没用啊。”
司南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抱着她:“没有的事。”
她这般说着,看这妙星玄手中握着的护身符,开始转移话题:“方才我就觉得这枚护身符眼熟,如今仔细一看,倒是想起来了。”
“这枚狼牙符,好像就是我送给你娘的。”
妙星玄猝然抬眸,惊讶地看向司南:“真的?”
司南点点头,伸手将她手中的狼牙符翻过来,看这漆黑狼牙上若隐若现的符文道:“我记得上面还刻了我的表字。”
她翻转了符文,在灰暗的万魔涧底,借着上弦月的清光,打量了一番。终于在狼牙的顶部,隐隐约约地看到“星驰”两个字。
她将这两个字递到妙星玄面前,笑着道:“你看,是不是。”
妙星玄一下就看到了这两个字,万般思绪涌来。
她抬眸,望着司南,觉得又欣慰庆幸,又悲伤难过:“还真的是……”
“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你就开始保护我了。”
司南轻轻笑了一下,哄着她道:“那你生来就是我的债,我自然应该为你披荆斩棘,排除万难。”
妙星玄柔柔地望着她,眼里含着泪光:“我才不是你的债,我娘才是你的债主。”
“问你要了那么多的法宝,灵石。拿了那么多的琴弦,琴谱……最后还留了一个女儿给你养。”
“哎……你可真是个还债冤大头。”
张口就是满嘴的醋。
可司南拿她没办法,自己的妻子还能怎么办,惯着呗。
就算是醋了,也得好好哄着。
司南抿唇,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这个女儿我不是没养好,最后养成了我的妻子。若我的债主是你娘,那她最后也恩赐了我一个很好的妻子,这么一想,我也不亏才是。”
妙星玄更醋了。
她抬手在司南脸上掐了一把,酸了吧唧道:“我可不是她恩赐的,我是你自己捡回来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司南拥着她淡淡笑:“既然没有关系,那你提她做什么?”
妙星玄看到她眼里的笑,就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
她又捏了捏司南的脸,气哼哼道:“是你先提的。你说护身符是你送给她的。”
司南了然,含笑道:“那是我说错话了。”
她拥着妙星玄,眼中带笑,温温柔柔地开口:“我想说的是,是我早有预料,将这枚早早地送给你娘,盼着它来日能带给你庇护。”
“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会开心点?”
她那双桃花眼太多情,望着谁都是含情脉脉的。
妙星玄被她看红了脸,嘴上嘟囔着道:“油嘴滑舌。”
司南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我可真是太冤了。”
她好不容易哄个人,怎么就成油嘴滑舌了。
妙星玄刚想反驳:“你……”
只是话一开口,不知怎么地,就觉得一个恶风从峡谷的另一头吹来。她嗅到了血腥味那般,竟然是胃气上涌,干呕了起来。
“呕……”
妙星玄一干呕,司南连忙去托着她,着急道:“玄儿……”
“我没……呕……”
妙星玄趴在司南怀中干呕着,活像是吃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胃气翻滚,止不住地呕。
司南连忙去掐她的脉,刚想说是不是峡谷腥风太浓,一落脉,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捏着妙星玄的手腕,整个人震在原地。
妙星玄干呕了一会,见司南一动不动掐着她,红着眼抬眸去唤她:“星驰,怎么了?”
命运给司南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望着妙星玄的眼睛,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司南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才开口道:“你有孕了。”
妙星玄一下怔住了,她仰头望着司南,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峡谷的腥风刮过,司南镇定了片刻,与妙星玄道:“玄儿,你有孕了。”
妙星玄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一把抱住了司南,紧紧抱住了她,一语不发。
司南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拥着她站在原地,伫立了很久很久。
——————————
两个修士结合孕育的孩子,与凡人的孩子是不同的。
凡人依靠精血交合有孕,依靠五谷之气孕育孩子。
但修士的孩子却是灵力交孕而生,大多数时候都是强灵力者强迫弱灵者孕育自己的孩子。
一旦修士有孕,一身修为都会作为养料,供给腹中之子。
得知妙星玄有孕之后,司南不再前行,而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洞穴,与妙星玄暂时藏了起来。
昏暗的洞穴之内,司南借着上弦月的清光,检查妙星玄的身躯。
一边检查,一边与妙星玄道:“按理说,我是不可能让你有孕的。”
“可天星武神飞升之后,上弦月就成了神器。我献祭成剑灵,也恢复了神灵身躯。”
“凡人界常有传说,踩到神灵之足迹就会交感生孕并非是虚假的事。我想正是这样,才会让你有孕。”
说到这里,司南很是抱歉:“是我没有注意这件事,对不起。”
妙星玄靠坐在洞穴壁上,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们有孩子了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吗?”
司南一怔,抬手揉了揉妙星玄的发,叹了一口气:“我是很高兴。”
“但是……”
“这个孩子现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玄儿,你现在需要的是灵力。有它在,你所有的灵力都会被抢走的。”
司南心里堵得厉害,难得多了点话:“鹤锦绣当年也是与东方罄相匹配的天才,可是怀孕生下东方缘之后,修为就止步不前。”
“我怕你……”
妙星玄却与她道:“可闻人神爱有了烈霄云之后,也没有止步啊。”
司南想与她辩驳,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妙星玄见她脸上为难,很是乖觉地依偎在她怀中,趴在她胸膛轻声道:“我知你是在担心我,只是如今我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这是神灵之子,恐怕不能轻易从我身上离开。”
“索性这万魔涧底下无人,不如先养着她……等将她生下来,我们再……”
司南深吸了一口气,手穿过她的发丝,温声劝她:“玄儿,你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她生下来。”
妙星玄听到她这一句话直起了身,双眼雾蒙蒙地望着她:“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那你呢?”
司南一怔,还未等她回应,妙星玄左眼落下了泪,望着她定定道:“我重伤未愈,强行吸纳魔灵,恐会走火入魔。”
“上弦月就算是一把神器,但斩杀万魔涧那么多的妖魔,难道就没有一点损耗吗?”
“你把灵力都给我,你自己呢?”
司南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我……”
妙星玄抬手,压在司南的心口,深吸了一口气道:“万魔涧底魔灵密布,大乘雷劫若是下来,牵连魔灵之力,引得天道诛杀魔灵,只怕这个劫远比外面可怖千倍万倍。”
“我知道你想早点出万魔涧,带我冲出去飞升。”
妙星玄抬眸,望向司南,眼里都是哀切:“可是星驰,我一旦飞升离去,你该怎么办啊?”
司南如今已经是剑灵,还能有什么出路。
司南抬手,捧着妙星玄的面颊,温声道:“我自然是与你契约,与你一起飞升啊。”
妙星玄含泪望着她,哭着与她道:“那你为什么不与我契约?”
“是你不想与我一起同生共死,还是因为上弦月已经损耗到让你都不敢让我知道了?”
她自小敏锐,对周遭的变化都了如指掌,对任何人的心思都一清二楚。
司南瞒不过她,也不想瞒她。
她叹了一口气,将妙星玄拥入怀中,擦掉她的眼泪,温声与她解释:“我不是不想与你契约,只是我乃神器,与你契约之后,灵力只会灌入我的躯体。”
“器强主弱,我会和这个孩子一样,牵连到你不得治疗。”
妙星玄吸了吸鼻子,仰头望着孩子,尤自不信:“你没有骗我?你说的是真的?”
司南拥着她很是无奈:“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一说这个,妙星玄就来劲了,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你还说你没骗我,从小到大,就属你骗我最多了。”
“骗我我的龙骨是祖祖给的,骗我你不爱我娘,还骗我说你去转世了……”
她一桩桩一件件地数,听起来很是无理取闹。
司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低头,含住了妙星玄的唇。
妙星玄一瞬愣住了,司南敲开了她的唇瓣,朝她深深吻来。
吻着吻着,妙星玄腰软得厉害,坐也坐不住,软倒在司南怀里。
等司南松了口,她已经趴在司南怀中,小喘着气,唇瓣一片潋滟之色。
司南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问:“还数吗?”
妙星玄很不服气,抬手砸她肩头:“你怎么……”
司南歪着脑袋很是不解:“我怎么了?”
妙星玄垂了她一下,恨恨道:“你仗着年纪大,你欺负人!”
司南一时失语,望着她很是无辜道:“这和我年纪大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同你在一起,也是第一次,怎么就欺负人了?”
司南向来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她计较的,或许是为了转移妙星玄的注意力,又或许是在这妖魔纵横的万魔涧心惊胆战的求生中聊以慰藉,她倒是难得与她争辩起来了。
妙星玄哼了一声,趴在她怀中无理取闹道:“我说你欺负人,你就是欺负人。”
“唉……”司南叹息了一声,拥着她好声好气道:“好好好。”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揉着妙星玄的后脑勺,拥着她温温柔柔的:“只要你开开心心的,什么都好。”
妙星玄被她顺了毛,也软了下来。
她趴在司南怀中,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那孩子呢,你准备怎么办?”
言归正传,这才是她们要解决的问题。
司南垂眸,望着她那双漆黑的小鹿眼,沉思片刻道:“将她封印吧。”
“你说的对,神灵之子几乎无法脱身,以你如今的身体,强行消融只怕会有大凶险。”
“不如将她封印在紫府中,不让她吸纳灵力。”
“等你到了大乘巅峰,再将她解封如何?”
妙星玄咬住了下唇,趴在司南怀中没有说话。
司南见状,俯身轻轻问她:“如此这般,你还觉得不好吗?”
妙星玄摇摇头,趴在司南的怀中,揪住她胸前的衣襟低声道:“我虽然很开心有了一个孩子,但我更在意你的安危。”
“这孩子和我一样,都是你的拖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让你受难。”
司南心下一沉,张口与她解释:“说的什么傻话呢,你才不是我的拖累。”
妙星玄抬眸扫了她一眼,很是沉重:“星驰,这时候就不要再安慰我了,我分得清好赖。”
她叹了一口气,最终做下了决定:“这孩子的确来的不是时候,封印她吧。”
————————
想要封印神灵之子,是极难的一件事。
一连数月,司南都没有把灵力交给妙星玄,而是自己吸纳。
等上弦月恢复到足够的灵力之后,司南从上弦月分出了一柄剑心小剑,当作灵物,与孩子一起封印在了妙星玄的体内。
这一日,万魔涧内雷霆大作,万千魔灵嘶吼。
司南与妙星玄藏身于洞穴之内,设置了五灵祭坛,抬手捏诀:“天地无极,乾坤听祈。愿以神剑心,愿以半身灵力,请封神灵子!”
“封!”
令诀落下,清光大作。
磅礴的神灵气息,从妙星玄腹中爆发出来,推拒着神剑的贯入。
洞穴之外的妖魔一下就疯了。
“神灵之力。”
“是神灵!”
“神灵的血肉气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万魔的咆哮里,妙星玄腹中大痛,疼得她沁得浑身都是汗,紧紧咬唇忍住了喊叫声。
司南死死捏着诀,强硬地将神剑埋入妙星玄的紫府中,狠心道:“再封!”
她灌注了全身的灵力,一瞬间,神剑爆发出骇人的光芒,贯穿妙星玄的腹部清光,深深地扎了进去。
强光一下就消失了,连带着神灵的气息也消散了。
司南只觉得身躯一软,整个人扑在了祭坛之上。
妙星玄大骇:“星驰!”
她不顾全身的疼痛,从祭坛上爬起来,连忙去扶司南的手。
司南的手指在她掌中虚幻,她都有些抓不住她。
妙星玄心中一痛,失声喊:“师父……”
她又开始唤她师父了。
司南听到声音,连忙抬眸,与她道:“我是消耗过多,要回上弦月中待一下。”
“你……”
她话还未说完,就化作一道青烟,回到了上弦月中。
身前一下空了,妙星玄一瞬怔住了。
她的泪一下就掉了下来,转过身去,紧紧抱住了上弦月。
她抱着上弦月,死死地贴在自己心口,就好像抱着司南一样,哭得泪流满面。
第74章 上弦月落
腹中之子被封印,妙星玄体内停滞的伤又开始渐渐修复。
妙星玄在洞穴之中,抱着上弦月等了一阵,等洞穴外的妖魔不再那么猖獗,这才破开封印,走出了峡谷。
此时此刻,峡谷上空魔灵密布,一片暗沉。
几乎是妙星玄一现身,漫天的魔灵齐齐一窒,接着大声怒吼,朝她冲来:“血肉!”
“修士的血肉!”
“我要吃了你!与我融为一体,在这世间无尽徘徊吧!”
“吼!”
魔灵怒吼声中,妙星玄抬手:“小蛟!”
小蛟龙立即飞回她手中,化作一柄四尺赤色魔剑。妙星玄怀抱着上弦月,握住手中长剑,眉间魔纹燃烧了起来:“君焰!”
“噌”地一下,无边的魔焰化作了熊熊大火,朝四方魔灵燃烧而去。
魔灵痛得大喊:“君焰!”
“是魔君!”
“卿如尘!”
“是卿如尘又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卿如尘,我要杀了你!”
万灵在咆哮,可是妙星玄浑然不惧,抬手挥剑,令小蛟身披魔焰,迎着狂风点燃火焰,将四周的魔灵焚烧殆尽。
纯净的魔灵之力在火焰的灰烬之中坠落,妙星玄一边吸纳魔灵之力,一边分出一半的力量灌入上弦月中,试图修复司南的损伤。
没有了司南的庇护,妙星玄靠着血魔大法,以君焰破开魔灵的重重包围,杀出了峡谷。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体内干涸的力量逐渐丰盈,手中的上弦月也隐约浮现出剑灵的清光。
待妙星玄手持魔剑走出峡谷后,司南总算从巨大的消耗中醒来。
妙星玄感觉到上弦月的异动,连忙低头往下看:“星驰!”
只见上弦月蒙着一层清光,逐渐凝聚成司南的模样,幻化成一道白色的虚影,若隐若现。
那道虚影波动了一下,从上弦月中脱出,变幻成司南的模样,站在了妙星玄身侧:“我昏睡了多久?”
妙星玄望着她,眼眸深处含着泪,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开口,声音里含着哭腔:“但就是觉得你睡了好久。”
司南莞尔,抬手抚摸妙星玄的后脑勺,温声与她道:“莫哭,我这不是醒了嘛。”
妙星玄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嗯……”
司南转眸,望着前方遍地枯黄草原上游荡的巨大魔灵之影,拧眉开口:“看起来,这就是魔灵之海了。”
“穿过魔灵海,就能抵达幽冥洲的出口。”
“只要出了幽冥洲,就无事了。”
妙星玄点点头,深色很是凝重:“这是最后一段路了。”
司南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段路。”
“在抵达幽冥海域之前,你要抵达炼虚巅峰,突破到大乘期。”
“不然出了万魔涧,我担心你的雷劫很快就来了。”
妙星玄颔首,肃声道:“好!”
“既如此,就让我先为你开路吧。”
司南话音落下,化作一道流光,朝四周的魔影斩去:“九星连珠!”
她化作一道流星,砸向了左侧的一只庞大的魔灵,贯穿魔灵之核后,冲向了中间一只在徘徊的魔灵。
一连穿透九只魔灵之核,“砰”然一声,魔灵之力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原本徘徊在周围的魔灵被惊动,齐齐扭头,朝妙星玄看来。
“吼!”
“修士!”
魔灵们暴怒,调转方向,朝妙星玄奔腾而来。
无边的魔气汹涌,化作漆黑的云雾,如有实质地笼罩在天空之上。
天空一片漆黑,沉沉地朝妙星玄压过来。
漆黑之中,司南化作一道流光,飞回妙星玄的手上:“玄儿,君焰!”
妙星玄一把握住了上弦月,抬手举起魔焰,双手举剑化圆:“君焰!”
“噌”地一下,红蓝双火从上弦月与魔剑之中各自燃起,火焰离剑汇聚在一起,化作一只庞大的朱雀神灵,尖啸着朝魔灵冲去。
熊熊大火吞噬掉了无数魔灵,蒸腾掉汹涌的魔气,化作纯粹的灵力,洒落在地面上。
一时间,枯草逢春,这篇被魔灵蹂躏的死灵草海,重新焕发了生机。
寸寸嫩绿之色从妙星玄脚下延伸,朝着无垠的远方蔓延而去。
妙星玄吸纳着魔灵之力,足尖一点,穿过魔灵之雨,杀向了前方。
——————————
她一人两剑,在这片魔灵众多的魔灵海中,杀出了一条充满生机的绿色大道。
渐渐的,上弦月吸纳了足够的灵力,司南的身躯又开始凝实。
魔灵海疆域辽阔,此处的魔灵也好似无穷无尽。有时候妙星玄都觉得,这世上曾来过多少人,魔灵海就有多少魔。
在这片萧索辽阔的疆域里,只有她与司南二人。
就这般走着走着,好似就能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世界尽头。
即将走出魔灵海前夕的那一夜,星空格外的明晰。
妙星玄以妖兽们的尸骨做燃料,在荒原里点燃了篝火。
司南从纳戒之中取出一张毛毯,盖在了她身上。
妙星玄盖着毯子,靠坐在司南的怀里,枕着她的肩膀,望着上方的天星,双眼亮晶晶的:“好像已经到幽冥海的地界了。”
“今晚的星星,好亮啊。”现珠副
司南顺着她的视线抬眸望去。
只见漆黑的天幕里,有一条闪烁的星河贯穿东西,在天空之中流动着。
点点星辰宛若河底的鹅卵石与沙砾,在这清澈的星河之中闪烁着。有的是白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绿色,有的是蓝色……每一颗,倒映在人的眼中,都有不同的色彩。
不知为何,司南却想起那一年在南海,她拥着妙星玄在雪屋看极光的事。
那时候的星河,也是这般美丽。
她不由得多看了眼,拥着妙星玄轻声道:“是很亮。”
她这般说着,垂眸望着妙星玄道:“幽冥海与北洲相近,也是九洲十四海最无人烟的地方。”
“此地虽不是幅员辽阔,但也有另一种寂静之美。”
妙星玄抬眸望着她,双眼亮晶晶的:“既如此,我们出了幽冥海之后,在此地多呆一会吧。”
司南想也不想便答:“好啊。”
似乎是快要走出万魔涧了,妙星玄兴致十分高涨,掰着手指数:“不只是幽冥海,我们还可以回北洲住一段时日。”
“我听说南洲深处的东林山脉也是荒无人烟,我们可以去一下。”
“还有啊,南海我也想再去一回。”
“黑铁城的荒漠,千丈川啦,深海之渊啦……”
她点的这些,都是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
司妙圣这一次将妙星玄吓坏了,至此之后,她再也不想与人打交道了。
司南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无论妙星玄说什么,她都说好。
妙星玄兴致勃勃的,自己说完之后,去看司南:“你觉得呢?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司南抿唇,想了想与她道:“我嘛……”
她抬手,压在妙星玄的腹部上,思索一番道:“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不过我想,天大地大,只要是与你在一处,哪里都是好的。”
妙星玄的眸光一下就柔和下来,她抬手,抚摸着司南的面颊,目光柔柔的:“星驰……”
司南轻声应她:“怎么了?”
妙星玄含泪望着她:“你怎么那么好。”
司南笑笑,很是温柔地望着她:“因为你好。”
妙星玄凝望了她一眼,最终忍不住倾身,将吻落在她唇上。
司南接住了她的吻,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妙星玄小兽一般追着她咬,咬着她的唇,咬着她的下颚线,咬她的耳朵,跪坐在她身上,红着脸求她:“要我。”
司南顺从她的意思,将她抬高了身体,抵了上去。
妙星玄呼吸一下就紧了,死死地抓着司南的后脑,要命的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南将她放下来,吻着她的唇一直往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她在那一处流连,吻了又吻,久久没有离开。
妙星玄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垂眸望着她:“怎么了?”
司南趴在她腹部上,声音透着暗哑:“没什么。”
她这般答着,仰头看向妙星玄,眼里闪着光:“我就是在想,这孩子生下来的话,应该叫什么?”
妙星玄哑然,抬手去捧司南的脸,将她拉起来:“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司南垂眸望着她,叹息一般地开口:“我……没有不喜欢。”
她伸手,小心落在妙星玄腹部上,颤声开口:“修道者,六亲缘浅乃是福报。”
“以我的命盘来看,我与这个孩子,恐怕没有什么缘分。”
司南这般说着,垂眸看向妙星玄的腹部,深吸一口气:“可她既然来了,我还是会存有一点希冀的。”
她抬眸,重新看向妙星玄:“毕竟这是你的孩子。”
她眼中有泪,有颤动,有珍惜,有郑重。
妙星玄抿唇,想了想与她道:“那就叫她妙妙吧。”
司南一怔:“妙妙?”
妙星玄颔首,与她温声道:“嗯,司妙妙。”
“我,我娘,还有你……这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所以我们叫她妙妙。”
司南哑然失笑,抬手将妙星玄额前的发丝拂开,温温柔柔的:“好。”
“那就听你的,就叫她妙妙吧。”
——————————
次日傍晚,妙星玄与司南穿过重重魔灵,来到了万魔涧的出口。
隔着一道满是符文的金光封印,司南与妙星玄看到了洒在幽冥海域上的夕阳。
虹光落满了深蓝色的海水面上,闪耀着粼粼波光。
妙星玄看着挡在身前的封印,拧起了眉头:“果然,非大乘期巅峰,不能从此离开。”
妙星玄转身,看向了司南:“师父,我要在里面突破了。”
司南颔首,与她轻声道:“好。”
妙星玄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很是笃定:“你信我能带你出去吗?”
司南颔首:“我当然信你。”
妙星玄深深地望着她:“今日你我,就在这万魔涧中渡劫。生,你我同生。死,你我共死。”
“生生世世,永不离分。”
司南也握住了她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睛道;”自然如此。“
话音落下,妙星玄松开了司南的手,飞身而起,抬手捏诀:“雷霆之力,请开天门,开!”
令诀落下,她的气势节节拔高。
炼虚三阶……
炼虚六阶……
炼虚九阶……
大乘期!
“轰隆!”
万天雷霆洒落,劈入万魔涧中,降下可怖的雷龙。
无数的雷霆之力降落,整座大陆都震颤了。
所有修士纷纷朝幽冥海看去,隐约能看到幽冥海上空密布的恐怖雷霆。
众人大骇:“是哪个大魔在渡劫!”
“谁在幽冥海飞升!”
“谁!”
道盟高层更是震惊。
“幽冥海!”
“是不是司南!”
九洲十四海无数人的哗然声里,第一道雷龙终于降落。
“吼!”
雷霆大吼一声,从天而降,化作九天紫色雷龙,咆哮着贯穿妙星玄的身躯。
妙星玄避无可避,被着雷龙大吼着贯穿身躯,一击重伤,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噗!”
她喷出了一大口血,气息一下就委顿下来。
司南面色大变:“玄儿!”
她立即飞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四周的妖魔贯穿而去。
“上弦月落!”
上弦月贯穿了妖魔的身躯,化作无边的魔灵之力,涌向了妙星玄。
狂风涌动间,吹得妙星玄的发丝飞舞,红裙猎猎作响。
她一把擦掉唇角的血,仰头望着天空中不断翻涌的雷龙,抬手捏诀:“君临天下!”
无数的血线从她身上飞出,贯穿着四周的魔灵之力,不端地吸纳灵力。
就在这时,第二道雷劫降临了。
“吼!”
巨大的雷龙咆哮着朝妙星玄吞噬而来,妙星玄当即捏诀:“雷霆斩!”
她手中的魔剑立即化作一柄巨剑,猛地朝雷龙斩去。
“吼!”
龙首坠落,电闪雷鸣。
妙星玄分出血线,强行吸纳雷霆之力,怒声道:“小蛟,化龙!”
“吼!”
天上的雷霆肆虐了多久,妙星玄就靠着君临和上弦月,硬撑了多久。
大概是第九百九十九道雷霆之后,天空之中终于降下了最后一道雷霆。
“吼!”
那是九九八十一道雷霆,狂暴地朝妙星玄冲来。
此时万魔涧所有的魔灵,都聚集在了妙星玄与司南身侧。
司南想也不想,直接用了最后一招:“上弦月落!”
“砰!”
上弦月化作无数片碎片,朝四周的魔灵杀去。
碎片擦向魔灵之际,司南用到了当年在剑宗看到陆子蘅运用的那一招:“春风化雨。”
一时间,剑上的杀戮之气,化作了慈悲的超度之力,一瞬净化掉了魔灵身上的魔气。
妙星玄与她配合默契,在这瞬间,飞舞出血线,吸纳了所有的灵力:“君临!”
灵力一入体内,妙星玄“唰”地一下睁开赤红的双眸,将所有灵力都灌入魔剑之中:“阴阳交融!”
小蛟龙顷刻间化作九九八十一团磅礴的灵力,朝狂暴的雷龙包裹而去。
那灵力与雷龙缠绕在这一期,化作了一黑一白的阴阳双鱼,滑过妙星玄的耳畔,朝远处飞去。
此时此刻,天朗气清,远处的夕阳洒在海面上,倒映着绚烂的云霞。
妙星玄只觉得体内的枷锁一松,身体所有的一切节节拔高。
大乘初期……
大乘中期……
大乘后期……
大乘巅峰……
体内的灵力停驻在了这里,在这一刻,她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妙星玄扭头,欣然望向身后:“星驰,我们可以出去……”线珠腐
还未等她话说完,她的眼神,一瞬就凝滞住了。
在她的身后,碎成无数片的上弦月拼凑在一起,凝聚成司南的模样。
司南的身影淡淡,眺望着远方,有些怅然:“原来,这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看到夕阳了啊。”
她这般说着,转眸望向妙星玄,目光很是温柔:“玄儿,再会了。”
她话音落下,上弦月“砰”地一声炸开,化作无数粉末,撒向辽阔的幽冥海域。
妙星玄立时疯了,向前去扑那些粉末,痛声大喊:“师父!”
第75章 正文完
上弦月碎,司南魂飞魄散。无论妙星玄使用万般手段,也捞不回一丝司南的魂魄残影。
她心中大恸,捧着心跪倒在幽冥海之上。夕阳的残晖落在她肩头,倒映在她的肩头,更衬得她满头白发如霜似雪。闲猪福
冷肃的北风吹来,刮过她脸上的泪。
她跪倒在海面上,只觉得自己疼得死去又活来。
“师父……”
“师父……”
“师父……”
妙星玄大哭着,在这漫天的风雪之中,痛得毫无知觉。
这世上再无一人,如司南疼她爱她,为她披荆斩棘,为她遮风挡雨。
这叫她如何不疯,如何不入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南已死,她在这世间再无任何留恋,不如就随她一同去吧!
妙星玄泪流满面,仰天大哭着,召来了魔剑:“天地同寿!”
魔剑飞身而起,携着汹汹烈火,朝妙星玄扎来。
小蛟龙面色大变:“星玄!”
绕是如此,她也抵挡不住剑主的要求,狠狠地戳向妙星玄的识海,将她也杀个魂飞魄散。
眼见着魔剑摧枯拉朽,就要贯穿妙星玄的识海,猝然间,一阵清光从妙星玄紫府爆发出来。
强烈的清光与魔剑相撞,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光芒,震开了魔剑。
小蛟龙被撞得头昏脑胀,立时倒飞了三尺,震惊地看向妙星玄的腹部。
在那里,一柄小剑环绕在妙星玄周身,正慢慢俱裂。
小蛟龙大骇:“上弦月的剑心!”
“是孩子的封印。”
妙星玄垂眸,望着自己的腹部,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的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跳下万魔涧必死无疑,但为了我还是跳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出不了万魔涧,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个孩子牵着我,让我出来之后不敢寻死。”
妙星玄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哭得泪流满面。
“她什么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大悲大恸之下,妙星玄周身灵力外泄,竟是化作一道罡风朝四周卷去,掀起了数十道水柱之后,“砰”地一声炸开,齐齐震碎!
狂暴的灵力围绕在她周身,一瞬染红了她的双眸。
妙星玄一身魔气四溢,抬手召回了魔剑:“小蛟!”
小蛟龙化作赤色魔剑,飞回了她手中。
她一手握住长剑,含泪看向了远方:“既然她不想我死,那我就不会死。”
“走,我们去道盟,杀了司妙圣,为她找回公道。”
——————————
妙星玄与司南在万魔涧呆了两年之久,再出幽冥海,道盟已是翻天覆地。
陈星处事不公,被撸掉了道盟执法堂长老的职责,如今在刀宗闭门思过。
司妙圣吞了真言丹,什么都交代了。被罚了三道天雷劫之后如今在丹宗思过崖思过。
慕容洛等人处事不当,自觉有愧司南,遂推掉了道盟事务,自动闭关去了。
至于苏济世……
她因司南与丹宗反目,算是彻底决裂,去了万器宗做一个太上长老。
妙星玄一出幽冥海,就将情况打听清楚,提着剑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南洲。
她如今已是大乘巅峰,身为万魔之首,堪称魔尊。所到之处,万魔跪拜,魔气横行。
这一日晌午过后,整片南洲都被一层厚重的魔云笼罩着。
那魔云之中,电闪雷鸣,无数的妖兽与魔灵在翻腾,覆盖在整座丹宗的上空,遮天蔽日,极为骇人。比起当日蛟龙女王围堵妙星玄,还要声势浩大。
所有的南洲修士都跑了出来,看到那魔云纷纷道:“这是怎么了?”
“我去,这么大阵仗,不会是卿如尘复生了吧!”
众说纷纭里,魔云深处,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司妙圣,你给我滚出来!”
她这一声以灵力扩散,震动得整座南洲都听到了。
众多修士诧异:“是妙星玄!”
“是妙星玄!”
“她不是跳了万魔涧了吗?”
“天呐,难道她修成魔君归来了吗?”
妙星玄乍然出现,不单只震动了南洲修士,也震动了丹宗弟子。
丹宗弟子敲动了掌门的洞府,没一会,丹宗深处传来了苏不凡的声音:“妙星玄,妙圣已受过道盟责罚,了却与你师父的恩怨。”
“如今她已思过……”
还未等她话说完,魔云之中就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剑光:“银河坠落!”
“吼!”
剑光化作剑龙,咆哮着冲向苏不凡的洞府。
罡风掠过,整片丹宗地动山摇了起来。
大地在皲裂,阵法在破碎,无数丹宗弟子纷纷道:“地动了!”
“地龙动了!”
天塌地陷间,苏不凡的洞府也纷纷震落。
他没想到妙星玄变得如此厉害,恼羞成怒道:“你这妖女!”
妙星玄不与她废话,又是一剑:“落月斩!”
灵力化作一轮巨大的弯月斩向苏不凡的洞府,一剑斩破了他的阵法防御,砍在了他的肩头。
苏不凡气息陡然一萎,“噗”地喷出一大口血。
妙星玄从魔云之中飞出,眉间魔纹清晰,一袭红衣吹得猎猎作响:“我再说一遍,司妙圣,给我滚出来!”
丹宗似乎保定了她,苏不凡擦干嘴角的血,怒声道:“十二位长老,此魔今日为祸我丹宗,请诸位将她逐出去!”
话音落下,丹宗深处响起了一声叹息:“唉……”
苏不凡立即抬手捏诀:“十三天龙阵,请起!”
令诀落下,他的本命鼎冲天而起,带着一阵方圆十丈,高百丈的清光飞在丹宗上空。
几乎是同一时刻,丹宗亮起了十二道光柱,与他气息遥遥勾连。
这十三道光柱勾连在一起,形成一条巨大的盘龙虚影,盘在了丹宗地界,护住了所有的丹宗弟子。
妙星玄一声冷笑:“丹宗的护宗大法!”
“好,既然你们要护住司妙圣,我就让你们整个丹宗都陪葬!”
妙星玄举剑划破手掌,震开自己的鲜血,撒向整个丹宗地界:“乾坤在上,请开天门!”
“开!”
“轰隆”一声,被魔云笼罩住的天空被撕开了一角,露出了盘旋在上空的彩色金龙。
金龙咆哮,正片大陆都地动山摇了地来。
苏不凡在下方仰首,望着那条蠢蠢欲动的金龙,眼里倒映着妙星玄的身影,如疯如魔。
“你疯啦!”
苏不凡忍不住破口骂出声。
竟然主动引飞升劫,用自己的血牵连整片丹宗的人,她都不怕自己被劈死的嘛!
妙星玄飞在空中,一手握剑,眼神轻蔑地看向下方:“对啊,我就是疯了。”
“我师父都死了,我还顾忌什么?”
“司妙圣杀我师父,我就杀你丹宗满门!”
妙星玄放了话,抬手一剑朝苏不凡刺去:“天地同寿!”
“轰隆!”
她一剑杀出,挤在天门上的金龙霎时俯身,贯穿了妙星玄的身躯,径直冲破丹宗的龙阵,冲向了苏不凡。
妙星玄强忍着雷劫之力穿透之痛,追上苏不凡逃遁的身影,一剑将他扎在了自己的本命鼎上。
——————————
说是要灭丹宗满门,实际上元婴以下的修士,她一个都没伤。
元婴以上的修士,也只是用君临吸光了灵力,也没有直接伤害。
只是她杀气凌然,一面要渡雷劫,一面要伤丹宗的大乘修士。
就这么一路伤,一路吸纳元气,就将这天雷劫给过了大半。
等她满脸是血找到司妙圣时,司妙圣已被丹宗的太上长老藏在本命鼎下。
妙星玄想也不想,直接一剑:“君临天下!”
她一剑破开了太上长老的本命鼎,直捅向司妙圣。司妙圣来不及躲闪,被她一招致命,杀了个魂飞魄散。
人在妙星玄面前炸开,炸得妙星玄满脸都是血。
大仇得报,妙星玄的心头竟无任何畅快之感。她望着司妙圣消失的方向,满目萧索。
就在这时,天上又响起了“轰隆”一声。
小蛟龙大喊:“星玄,最后一道天雷了!”
妙星玄飞身而起,提剑迎上了最后一条天龙。
金色天龙汹涌奔来,妙星玄抬手就是一剑:“雷龙斩!”
一斩,斩断了雷龙的头颅。
只听得“砰”地一声,璀璨金光炸开,超度了魔灵,也蒸腾了魔气。
漫天的魔气都消失了,一汪澄澄的日照下来,无边的清光照在妙星玄身上。
她一袭红衣随风飞舞,白发红眸,艳丽无双。
微风轻抚过她的面庞,天道清铃大作:“恭喜旖雪天妃飞升,贺喜旖雪天妃飞升!”
小蛟龙有些诧异:“天妃?”
恍惚间,妙星玄听到了一声银铃声动。她抬眸,朝天门看去。
却见一金色麋鹿载着一个神披绫罗,皮肤白皙的女子,朝她们飞来。那女子极为面善,赫然就是司南。
妙星玄大喜:“师父!”
对方听了,也只是浅浅地点头。妙星玄一愣,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神情,才发现她眼眸深处,写满了淡漠。
妙星玄一下就拧起眉头,肃声道:“你不是我的师父,你是天星武神。”
天星武神骑着鹿来到她身旁,开口言道:“司南只是我的其中一世,如今与我分开,你要觉得我不是你师父,那也的确不是。”
妙星玄闻言,在心中嗤笑。
果然,这不是她的师父。
天星武神却不怎么在意她的态度,将目光落在妙星玄的腹部,淡淡开口:“不过你腹中之子,乃是神交之孕,这也算得上是我的孩子。”
“你是我孩子的娘亲,那就是我的天妃。”
天星武神一面说,一面将手递到了妙星玄面前:“苍神不忍你我的命运,为你我敲定了婚约,所以让我的一世护你成神。”
“如今你飞升,就随我回神殿,做我的天妃吧。”
妙星玄想到司南与她经历的种种,心头发冷。
原来,这也是司南的命。
妙星玄仰头望着身侧的天星武神,眼含泪光,神情倔强:“苍神为你我敲定了婚约,所以我就要成为你的天妃。”
“可是武神殿下,你喜欢我吗?”
天星武神定定望着她,一眼都不眨:“我是神,爱着这天下众生,自然也爱你。”
妙星玄却笑了起来,泪从她眼里滑落,轻声道:“可是武神殿下,我却不喜欢你呢。”
天星武神拧起了眉头:“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我这一世,难道做我的天妃不好吗?”
妙星玄吸了吸鼻子,与她道:“你与她,就像是一母同胞里生出来的两个姐妹。长得一样,可内里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
天星武神很是困惑,她心里想说,有什么不一样,明明司南是从她这里分出来的才对。
可她没有再问,只是说了句:“那我明白了。”
“既如此,我们就到苍神面前,取消你我的婚约吧。”
妙星玄点点头,天星武神就骑着鹿,引着她飞向天门。
离开人世之前,妙星玄朝天星岛看了一眼。
那里蝴蝶飞舞,百花盛开,灵药遍地。
那里,是她们的家。
天门关闭之前,妙星玄开口问了一句:“星驰是从你身体里分出来的,如今她碎成一片又一片,在这世间游荡,还能有机会回来吗?”
天星武神与她道:“当然有。”
“她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灵魂了。”
妙星玄心头微颤,轻声道:“那她会怎么回来?”
天星武神在这时回眸,眸光清亮地望着她:“一开始会变成花,会变成树……等她的灵魂能量再大一点,会变成虫鱼鸟兽……再大一点,就可以变成人了。”
“等到她能修炼那一天,就是她灵魂完整的时候。”
天星武神顿了顿,与妙星玄道:“这是一个漫长的旅程,大概要数千年,你要等她吗?”
“要!”
这时天门正要关闭,妙星玄话音落下,抽出魔剑,猛地朝天星武神的手臂砍去,而后一掌打向了天星武神。
只听得轰隆一声,天门关闭,她抱着天星武神的手臂朝南海跌落而去。
天门之后,天星武神的声音传来,震动了正片大陆:“那你以后可不能随便杀生了。”
“以后你遇到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是她!”
泪珠从妙星玄的眼眶滚滚而落,抽噎声中,天星武神震声道:“去爱吧!”
“星玄,去爱吧!去爱你遇到的每一个生灵,像爱你师父一样爱它们。”
“总有一天,你师父会回来的。”
妙星玄没有回应她,只是抱着她被自己砍断的手臂一直哭,一直哭。
不知何时起,天上开始下甘霖雨,仿佛恩泽整片大陆一样,下得无边无际。
南海沙滩上,妙星玄抱着天星武神的断臂站着,密密麻麻的嫩草在她脚下生长。
她抬手摸了一把眼泪,看向了司家村的方向,抱着天星武神的手臂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里走去。
那是司南第一次落足凡尘的地方,在那里,神对凡人的爱第一次具象化的生长。
她会学着司南一样,开始爱这世界,爱这世界的所有人。
直到有一天,她与司南在这人世界再次相逢。
第76章 番外一:农神 —1
又是一年惊蛰,一夜春雷阵阵停歇,前院的鸡鸣响了三声后,躺在床上的司大如同往常一般醒了个大早。
他听着前院的鸡鸣声,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以免吵到司娘子。
结果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
司大一下就愣住了,继而笑了起来,打着手势与她道:“我去把包子蒸了,你再睡一会,等好了,我再叫你起来。”
司娘子颔首,点了点头。
司大这才翻身下床,朝厨房走去。
自那位神仙来到司家村,把种子带给丹枫国之后,生长在这篇土地上的百姓就再也没饿过肚子。
不只是她们没有饿过肚子,整片南洲的百姓受她的泽被,如今都是家家户户有余粮。
吃得饱,穿得暖。虽说不是锦衣玉食,倒也是衣食无忧。
司大从米缸里舀了一大勺米,放进锅里熬煮,又剁碎了些干菜梗放进去,盖上蒸笼屉子,蒸上几个鸡蛋与包子,一顿香喷喷的早饭就出炉了。
早饭好的时候,司娘子也起了身。
司大端着早饭被烫得龇牙咧嘴地来到客厅时,司娘子也正好从屋中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司娘子忙去接他手中的鸡蛋与馒头,提着来到大厅正殿的神像前,端正的放好。
从五年前司南去世起,司大家中正厅摆放的牌位,就由祖先换成了司南的雕像。
这神像是司娘子自己雕刻的,整个司家村一开始,就只有她们家在供奉司南。
后来渐渐的,司家村有人也跟着司娘子家开始供奉司南。
直到四年前,丹枫国国主为司南建庙塑身,供奉她为丹枫国的农神。
此后整座丹枫国家家户户,都开始供奉司南。
每逢节气,或是出门劳作,农家百姓总是要给司南逢上家中最好的饭食,祈求她庇佑天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司娘子将饭食放好,点燃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上。
站在她身旁的司大拍拍手,跟着她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鞠了三个躬,而后一击掌,笑着道:“吃饭!”
————————
于是吃饭。
夫妻二人四方桌旁,司大一边狂扒菜粥,一边和司娘子飞快地打手势:“今天去看最后一窑瓦,等忙完春耕,就可以起新房子了。”
“瓦片好,屋顶不会落水,淋到你。”
司娘子柔柔望着他,眉眼都是笑意。
他们自小青梅竹马,家境贫寒,从吃不饱穿不暖,到如今能吃饱穿暖,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那年灾荒,两人都伤了根基,此生都没办法生孩子。
想到这里,司大打着手势,与司娘子道:“要是运气再好一点就好了。”
“捡个孩子,在家陪你玩。”
司娘子含笑,打着手势回他:“现在也很好。”
“你陪着我就好。”
那年司大上山打猎身受重伤,能够把他救回来,她此生就别无所求了。
司大点点头,眉眼都是笑意:“嗯。”
正说这话,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的神像金身隐隐闪过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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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天也彻底亮了起来。
昨夜春雷阵阵,落了一地的雨。今早出门的时候,台阶上还残余着湿漉漉的雨迹。
司大出门耕田,司娘子则挎着一篮子的衣物,朝村子入口的溪水边走去。
她人到的时候,溪水边已经蹲满了妇人。
一个胖嬢嬢见她过来,连忙招呼:“这里,阿妍!”
“我这边洗好了,一会把位置让给你。”
司娘子虽听不到她说什么,可看唇形是看得懂的。
于是含笑点点头,和对方打手势道了谢。
胖嬢嬢挥手,很是豪爽道:“害,谢什么啊!”
司娘子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拎着篮子里的衣服,站在胖嬢嬢的后边等着了。
这群洗衣的妇人里,有个长相很陌生的,是村子里前几日嫁过来的新媳妇。
新媳妇一边搓衣服,一边仰头小心地看向司妍,眼眸闪动着惊艳的光:“这是十七叔的媳妇啊?长得可真俊啊。”
成婚那日她就发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司妍,漂亮得格外显眼。
听到身旁的儿媳妇这般说,那婶子也与有荣焉道:“可不是。”
“要不是她是又聋又哑,当初成年的时候,这十里八乡问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哪里轮得到你十七叔。”
说到这里,婶子叹了口气:“哎……也可能是太俊了,你十七婶的命苦了点。和你十七叔成婚那么多年,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
她儿媳妇听到这句话,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是不是那年神仙救了十七叔,所以拿他孩子……”
还未等她说完,婶子扭头瞪了她一眼:“别瞎说!”
她这一声很威严,洗衣服的妇人也朝她看了过来。
就连听不到的司妍也扭头,朝她看来。
儿媳妇被这么多人看着,脸一下就红了。
司妍其实看到了她们的口型,只是不太在意这些事。
不过司大受过重伤,总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活不了太久,陪不了她几年,总希望能捡个孩子回来。
想到这些事,司妍接下来洗着衣服,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就这么敲敲打打洗了一早上,拧干衣服,挎着篮子走回了家。
推开院门的一瞬间,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裹着襁褓,躺在门槛上的婴儿。许是察觉到门外的动静,襁褓里的婴儿扭头,冲她笑了一下。
“嘻……”
这孩子一笑,墙角种下的柚子树与橘子树,齐齐开花了。
满院的花香里,司妍望着地上的婴儿,脑袋嗡嗡作响。
她冷静片刻,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关上院门。
她挎着衣篓子,深吸一口气之后,又重新打开了院门。
满院的花香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正躺在襁褓之中,扭头对着她笑。
司妍这回不揉眼睛了,她一把放下了手中的衣篓子,果断冲入院中,抱起地上的孩子,转身就田埂里跑去。
她一口气跑了两里地,跑到了自家的田里。
司大还在赶牛犁地,见到司妍朝自己跑来,牛也不赶了,直接甩下手中的绳索,连忙朝媳妇跑去。
“怎么了?”
他一边打手势,一边安抚气喘吁吁的妻子:“遇上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告诉我,我揍死他!”
司妍赶紧摆摆手,喘着气点了点怀中的孩子,累得手势都打不上了。
司大跑到她面前,第一眼就看到她怀中的孩子,看着对方眉心的红色莲花纹,惊叹道:“乖乖,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也太俊了吧。”
司大伸手,将司妍怀中的孩子抱过来。
司妍松了一口气,潮红着脸与他打手势:“在我们家捡到的。”
司大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吵得孩子耳朵都要聋了:“什么!”
“在我们家捡到的!”
乖乖!
司大垂眸,望着怀中的孩子,越看越喜:“看来这是天意啊!”
“这孩子,许是老天爷送给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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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妍在家捡到孩子,把司大兴奋得连田都不耕了。
司大把孩子抱回家中,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司南的神像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和司娘子商量了一番,就说这孩子是在自己家门口捡来的,和村里人说清楚,以后就说是他们亲生的。
至于名字嘛……
司大抱着孩子,给她举高高,很是开心道:“你姓司,我也姓司,就叫她司司吧!”
司妍却不同意,她扭头,看向自己家的神像,不知道为何想到了三年前的一个傍晚。
那个红裙白发的少女,抱着一截天神的断臂来到她们家院子里,满是鲜血,险些将司妍吓坏了。
结果那少女什么都没做,只是捏碎了一条手臂,熔炼成神像金身,摆放在了她家正厅之后,洒脱离去。
司妍觉得这个孩子可能与那个魔女有关,也与这神像有关。
她想了想,抬手与司大比划:“既然是神灵赐予的孩子,不如我们就唤她神灵在人间的名字吧。”
司大一怔,抱着孩子问司妍:“你想叫她司南吗?”
司妍点点头,没有否认这个提议,打着手势道:“小名叫做司司,大名叫做司南。”
司大也很高兴,举着孩子道:“那就叫司南吧,叫你司南好不好啊宝宝。”
孩子也跟着他咯咯笑了起来。
司大把她举高高:“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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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这个名叫司南的孩子也渐渐长大了。
许是天赐的孩子,诞生不过三个月,她就开始学会说话了。
和所有孩童一样,她最先学会的第一个字节是“妈妈”,接着才是“爸爸……”
而第三个字,则是在一个夏收的傍晚学会的。
当夕阳越过墙头,洒在铺陈在满院席子的金光稻谷上时,小司南坐在父亲装满谷子的箩筐里,指着满地的谷子,说了两个字:“金……金……”
司大笑着与她说:“金什么金啊……宝宝,这是谷……”
还未等他说完,一阵清风吹过,满地的谷子变成了满院的金子。
黄灿灿的夕阳折射着金子的光,映照在司大的脸上,映出了他满目的震惊。
他转过头,看向司南,瞳孔地震。
乖乖……
小司南笑吟吟地望着他,指着地上的金子很是自得道:“爸爸,金子!”
司大深吸一口气,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看着她茫然的眼,一阵心惊肉跳。
小司南仰头看着他,很是费解。
司大的心砰砰跳,很是严肃地望着她:“宝宝,从今天开始,除了喊爸爸妈妈之外,你一句话也不能说了知道吗?”
小司南歪着脑袋,双眼写满了茫然,仿佛在问为什么。
司大松开了她的手,半跪在她面前,与她平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有很多妖魔鬼怪。”
“宝宝的话很贵重,宝宝的人更贵重。”
“要是让她们知道了宝宝说什么就是什么,会把宝宝抓走的。”
“到时候,妈妈和爸爸都会很伤心。”
小司南似懂非懂,但还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她点点头,很是乖觉:“嗯,好的,爸爸。”
第77章 番外一:农神—2
随着小司南越发成长,她身上的神异之处就越发的多。
一开始,只是出口成真。
紧接着,她很快就学会走路,被司大带到山上捕猎。
司大设置陷阱的时候,小司南就骑在他肩头,揪着他的头发很疑惑地问:“小小鸟那么可爱,为什么我们要吃小小鸟呢?”
平常她都是和司妍在家,又被司大敲打过不能和其他人说话,可把小孩子憋坏了。
因此一有机会,她就逮着父亲问东问西。
司大设置好陷阱之后拍拍手和宝贝女儿解释:“因为我们要活下来啊。”
小司南顿了顿,好一会才说:“可是我们可以吃菜。”
司大和她温声道:“是可以吃菜,但也要吃肉,才会营养均衡,我们宝宝才能长得高。”
这都是以前司南在司家村上课时和村民说的话,小司南一合计,拍着手和林中众鸟商榷道:“小小鸟们,你们有人愿意为了让宝宝长高高让我吃掉吗?”
她一出声,整片林子的鸟儿都好像听到一般,振翅而起。
“哗啦……”
无数的飞鸟跃起来,朝小司南所在的方向蜂拥飞来,飞在了她与司大的上空。
顷刻间,幽林上空飞鸟密布,遮天蔽日,看不到一点日光。
司大都吓傻了,连忙将小司南抱在怀里,害怕她被飞鸟啄伤。
小司南窝在她怀中咯咯地笑,伸手指向其中一只又肥又大的野鸡,清脆响亮道:“爸爸,我们就要这只吧。”
飞在天上的那只野鸡一下就歪了脖子,长脚一蹬,直直地从空中坠落。
这送上门的贴心服务给司大看待了,司大愣了片刻,抱起小司南捡起那只肥鸡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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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一次经历,司大再也不敢抱着小司南上山打猎。
他着实是怕,怕哪天小司南一个不开心,这漫山遍野的飞禽走兽都死在她面前。
不仅不带她,从此之后,还把她当成司妍一样的聋哑人,教她手语,将她留在家中,时时让司妍带着她,生怕别人将她当成妖孽。
小司南出不了外面,就跟在母亲身边看她编箩筐。
许是天生的神明之子,她的动手能力极强。司大看她这般喜欢动手,就让铁匠给她打造了一套小型的木工工具,让她跟着司妍学一些木雕。
起先只是一些小木马,小鸟之类的。
后来是更惊喜的物种,龙,鹿,神像……
四岁那年,小司南做了生平的第一个梦。
梦里,出现了一个少女,赫发红裙,眉目深邃,眼睛里总笼罩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哀哀地唤她“星驰”。
那是个让人觉得很难过的梦,像是四月的雨,雾蒙蒙的,又粘稠又湿冷。
醒来之后,小司南还是记得那个少女的模样,早上吃饭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有了孩子后,司大又悄悄地用了点司南变换的金子,盖了一个非常气派的三进院子。
白墙黑瓦,地上铺满青砖,十分整洁大气。
连带着家中供奉的神堂与吃饭大厅都分了开来。
宽敞的正厅里,一家三口围绕着八仙桌,各自坐在自己的红木椅上吃着早饭。
司大一边给司妍剥鸡蛋,一边注意小司南的动静,见她吃了两口肉沫粥,就望着桌上摆放的玉米棒,呆呆的。
他连忙将剥好的鸡蛋放到司妍的碗里,唤了一声:“小宝啊……”
小司南抬眸,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父亲,蔫了吧唧的:“嗯?”
司大端详着小司南的面容,沉吟片刻才开口:“你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今天早上吃得那么慢?”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往常这孩子吃到肉味,早就咕咕咕两口把粥喝没了。
小司南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她也不知道怎么和司大说,毕竟那是很神奇的感觉。
司妍放下手里的碗,和她打手势:“爸爸很担心你,宝宝要是觉得身体不适,要说出来。”
比起父亲,小司南显然更听母亲的话。
她细密的贝齿咬住下唇,好一会才开口:“昨天晚上……”
司大注视着她,双眼亮晶晶的:“昨晚上怎么了?小宝尿床了吗?”
小司南:“……”
她一咬唇,很气地开口:“爸爸,我好久没尿床了!”
不要把她一岁尿裤子的事说到她四岁!
小司南小声抗议,显然是要生气了。司大立马不逗她了:“好好好,是爸爸的错,爸爸不说了。”
“你继续说昨天晚上怎么了。”
小司南刀了他一眼,继续开口:“昨天晚上,我睡着之后,有个姐姐来我的脑子里面来找我了。”
这是她第一次做梦,她不知道做梦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是有人来找她了。
司大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女儿这么表述,憋着笑问:“然后呢?”
小司南皱着眉头想了想,和司大说:“她好像伤心,一直在一个叫做星驰的人?”
“爸爸,你认识这个人吗?”
“你要是认识的话,今晚她还来我脑子里哭的话,我就可以告诉她星驰在哪里了,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她很早就开窍了,远比寻常孩子聪明。
司大习惯了她的早慧,可大清晨的,还是会为女儿这份心感到暴击。
司大捧住心口,满眼都是欣慰:“我们宝宝太好了,真是为人排忧解难的小孩子。”
“只可惜,爸爸也不知道这个叫做星驰的人,帮不到你了。”
小司南听到这里,眼神明显失落下来:“这样啊……”
倒是一旁的司妍听到“星驰”两个字,忽然想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个持刀汹汹而来的坏人,一刀斩杀司南时,口中喊的就是星驰。
司妍面色微动,和小司南打着手势道:“宝宝还记得梦里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小司南点点头:“嗯,记得的。”
司妍和比划道:“那宝宝吃完饭,把这个人雕出来给妈妈看好不好?”
小司南一听司妍这般说,连忙振奋道:“好!”
“那你快吃饭。”
——————————
有了母亲安排的任务,小司南吃了饭,就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边,拿起自己的工具开始干活。
从早干到晚,终于雕好了梦中少女的模样。
小司南举着木雕去找正在做饭的母亲:“妈妈,好了!”
司妍转身,就被小司南一把抱住双腿,举着木雕笑吟吟的:“看!”
司妍望着手中的木雕,看清司南梦中人的模样,心里了然,果然是这个少女。
司妍打着手势,与司南解释:“星驰就是你。”
“脑子里的这个姐姐,就是来找你的。”
小司南一怔,很是讶异:“来找我的,可是我没有见过她啊。”
司妍却开始笑,打着手势与她比划:“你们昨天晚上不是在梦里见过了吗?”
“梦?梦是什么啊妈妈?”
“梦就是你睡着之后,你脑子里浮现出的事情,这个就叫做梦。”
小司南恍然:“哦……”
司妍笑笑,将手里的木雕还给她,与她比划道:“下次她如果还来找你,你就和她说你就是星驰,这样她就不会在你梦里哭了。”
小司南瞪大了眼:“真的吗?”
“嗯,真的。”
小司南一下就开心了,举着手中的木雕飞出去:“好耶!”
“下次就不哭了哦!”
入夜之后,司大去街上卖柴回来,司妍就在厨房和他比划了这件事。
司大很吃惊:“真的是那位仙人身旁跟着的那位仙子啊。”
司妍点点头,和他比划道:“我觉得宝宝就是那位仙人的转世灵童。”
司大扭头,朝外看去,看着坐在板凳上雕东西的小司南,倒是没有一点吃惊。
“乖乖,还真是啊。”
他心中早有预料,和司妍比划道:“既然灵童选择了我们作为父母,我们就要尽心尽力照顾好她,抚养她长大成人,保护她不被坏人谋害。”
司妍也点点头,握住了拳头,表示了自己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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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第一个梦之后,小司南每一个夜里,都会梦到那个红裙女子。
有时,那个女人会在一个开满花的岛屿上晾晒花花草草,在她的身边,偶尔会跟着一个白发青衣的青年女子。
有时,她会现身于洪涝之中,以大法力将困在其中的人救出来。
也不只是洪涝,什么泥石流,山体滑坡,火山喷发……
哪里需要人救命,哪里就会有她。
少部分时候,她还会偷偷蹲在一些木匠的墙头,看一些女青年木匠做木匠活。
从梦中醒来,小司南总会想起她那双专注的眼。那是一双清澈的小鹿眼,盯着木刨之下纷飞的木屑,像是在看这一场缠绵的雪,很是温柔。
于是八岁那年,小司南在饭桌上和父母宣布:“我决定以后要做一个木匠。”
司大正喝着豆浆,闻言“噗”地一口喷出,险些喷到桌上的食物。
小司南扭头看了他一眼,很是嫌弃:“咦……爸爸你好脏啊!”
“咳咳咳咳咳……”
司大都快呛死了,听到这句话猛地扭头,看向小司南满目震惊道:“什么!你为什么要当木匠!”
“木匠那么辛苦!”
小司南捧着碗,慢腾腾地吹了吹自己碗里的豆浆:“因为当木匠可以帮助很多人啊。”
“我要是学会了做水车,我们村子里就能自己抽水灌溉农田了。”
“不仅是水车,还有马车,船只,可以自己动起来的农具……”
“只要我能做,做得好,就有很多人受益。”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木匠,梦里的那个人,会不会也来她家的墙头,偷偷看她一眼呢?
第78章 番外一:农神—3
既然小司南决定要做一个木匠,司大就不惜一切,花了大价钱,将她送到了丹凤城最好的一个木匠家里做学徒。
不仅如此,为了方便照料孩子,司大和司妍商榷一番,终于决定把家里的金子拿出一部分来,在城里买了个房子,盘了家商铺做包子卖。
他们家举家搬迁时,司家村议论纷纷。
都说老神仙果然给司大留了点家底,这不,孩子长大了点,又是盖房,又是进城的,可风光了。
不过羡慕归羡慕,这群人受过司南的教导,倒是平常心,目送司大一家赶着牛车朝繁华的丹枫城进发。
司南聪明,拜师不到一年,就将他手上的活全学完了。
老木匠惜才,将司大喊到家里,同他嘱咐了一番。
“这孩子天生一副神童相,学东西很快。”
“不到一年,就将我手上的东西学完了,我没本事再教她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司南就垂手恭候在一旁,面容平静如水,宛若古井无波。
短短一年的学习历程,就将她心性磨砺得特别沉稳。虽然面容和小团子似得,可气质却越发像司大记忆中的那个老神仙。
司大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哪里哪里,这说明师父教得好,她才能学得那么快啊。”
老木匠摆摆手,哭笑道:“别恭维我,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叹了口气,看向司南,满眼都是欣慰:“她资质太好了,我准备带她去都城的农造坊学习。”
“农造坊汇集全国的能工巧匠,在那里,她可以学到更先进的技术。”
“到时候无论是造船,还是造车,又或者是造房屋,都比当个木匠有出息。”
司大与司妍老早就将司南当成神明的转世之身,闻言倒没有多大的惊骇。
绕是如此,司大还是很开心地扭头,看向司南:“司司觉得呢?”
司南如今已有九岁,也对自己身上的神异之处有所了解,早早地就被解除禁令,可以说话了。
她颔首,惜字如金道:“听父亲的。”
司大立即拍板:“好,那我们就去帝都!”
————————
于是司家又开始北上,前往帝都。
在丹枫国都城,司南以最小的年龄,入学农造坊。
随着年岁渐长,她的身形逐渐抽长,容貌也从肉乎乎的小团子,逐渐长成削瘦俊俏的少女模样。
与之相配的,是她越发精湛的手艺以及丰沛的理论知识。
不过十一岁不到,她就将农造坊所有的经书读完了。
也就是这一年,她蹲在街头,看到人来人往的马车,开始琢磨一种更省事省力的出行工具。
一开始,她做了一个独轮车。
农造坊的师父们惜才,偷偷给她看过一些修真界的出行工具拆解图纸。
她看向了一款叫做火轮的东西,其原理是用符文雕刻在圆形的陨铁之上,以灵晶为燃料,向前滚动破风而行。
这时修真界最常用的一种交通工具。
可她不是修士,看不懂符文的奥秘,就用了最简单的机械原理,在大轮里面嵌套小轮,然后在小轮两侧安装踏板,踩着小轮前行,用小轮带动大轮。
做成的那一天,司南在农造坊的大院中心,踩上了踏板。
她是坊里有名的神童,她做新东西,肯定无数人围观。
院子的学生围在四周,看着司南站上去,站稳之后,开始踩动踏板,那大轮就带动着她的身躯,稳稳往前行。
无数人在欢呼:“动了动了!”
“动了!”
“哇!小师妹厉害啊!”
“好厉害啊!”
“草,有了这个不比我自己走路强!”
司南试了一圈,觉得没啥问题,就走了下来。
她一下来,众人嚯嚯摩拳擦掌:“嘿嘿,小师妹……”
“这个……“
司南在院子里不多话,点点头,大家就你挤我,我挤你踩了上去。
过不了多久,一个个都把握不了平衡,全摔了下来。
哎呦声里,司南默默摇头,在心中记录了弊端,把这个方案给叉掉。
“要改良。”
怎么改呢?
她这次开始用了两轮,一前一后,前大后小,用链条互相带动。
后来又削减成两轮同大,在轮子上裹了层鱼皮气囊和橡胶皮,开始装上手把操控方向。
等到全部完成之后,九洲十四海第一辆人力自行车,就在丹枫国第一次现世。
这一回,司南踩着自行车在院里兜风。农造坊学生跟在她后面狂追,追得气喘吁吁都追不上,司南这才满意地停下来。
农造坊坊主欣喜若狂,将司南的这辆自行车送到国主面前。
如今的国主,是当年在夺嫡之中取得胜利的三十三皇子。
一见这辆自行车,他就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的价值。
速度,在这个世界的战争里就是先机。
皇帝指着这辆自行车,很是振奋道:“从今天开始,农造院闭关。”
“你带着造出这个东西的人再研究研究,需要什么,只管和我提。”
“如果能造出一辆能和修真界龙舟媲美的车,赏万户侯!”
农造坊坊主也很振奋:“是。”
——————————
有了更多的材料后,司南也有了更多的尝试,每天醉心于创新设计上。
她仍旧会做梦,但梦里不仅仅只有那一个少女了。
她会梦到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会梦到一个老巫婆要挖自己的心,会梦到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工具房里,炼制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时是剑,有时是刀,有时候是婚服。
但梦到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少女。
记忆最深刻的一个梦里,她就这么端坐在床榻上,那少女从幽暗中走出来,抻着腰身从她身旁经过。少女长长的裙摆扫过她的手背,留下微凉的触感。
司南陡然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望着自己的手背,心头空落落的。
她现年不过十三岁,不通情爱,却受前世记忆的折磨,难受万分。
这一整日里,司南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在坊里做零件的时候,她耷拉着脑袋,很是无精打采。
来农造坊多年,坊主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见状问道:“司南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司南抬眸扫了他一眼,接着摇摇头。
农造坊坊主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那你这是……”
司南拧眉,想了想与他道:“我就是有些胸闷气短,心里头空落落的。”
农造坊坊主闻言松了一口气,接着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原来是看上哪家小子了。”
“你要是看上哪家小子,直接和师父说,师父给你上门说亲。”
司南闻言一怔,立即就明白农造坊坊主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师父我……”
“害,你不用解释。少女心动,胸闷气短,心头空落,很正常很正常。”
“我懂我懂。”
他一把年纪了,胡子花白,冲司南挤眉弄眼的。
司南叹了一口气,继续做零件,倒是懒得和他解释了。
不过坊主的话,也有几分说到司南的心坎上。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梦中人心动了。
不过也是,她从四岁起,就日夜梦到对方。
见她披荆斩棘,见她救死扶伤。
如此纯良的心性,很难不心动。
弄明白这份情绪从何而来之后,司南反而淡然很多。
她望着身边堆积如山的零件,暗暗发誓,等她名扬天下之际,一定要去找到她。
当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开满鲜花的岛屿乌云密布。
漆黑浓云里,雷霆翻涌。那个建造在岛上的小院,矗立在风雨飘摇之中,巍然独立。
狂风暴雨间,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叫喊声,梦里,司南听得心惊肉跳。
她循声朝女人的哭喊声飘去,不多时,飘到了院子的第二层。
风雨砰地吹开窗门,冷冽的雨灌了进来。室内的纱帘好似各种长蛇舞动,阴风阵阵里,透出女人的哭喊声。
透过纱帘,司南朝床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梦中的女人。
此时此刻,她躺在床上,双手拽着床帘,苍白着脸,额上冷汗密布,痛苦地□□:“啊……”
“痛……”
“好痛啊……”
一个白发青山的女子站在床尾,将手压在她的腹部上,咬着牙安抚她那想要破肚而出的神胎:“星玄!”
“坚持住星玄!”
“不能松懈,一旦她撕裂你的腹部出生,你的一生修为全毁了!”
司南闻言大恸,立即闪身在妙星玄身侧,看着她苍白的脸,抬手按在了她不断跳动的腹部上:“静!”
她触碰到对方汗湿的腹部一瞬间,真实得好像不是在做梦。
顷刻间,言出法随,世界静止了。
风雨悬,纱帘止,蛛丝悬停,世界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司南深吸一口气,拂过她腹部的胎儿,将它带到了出口:“无碍降生。”
一阵强烈的白光从她手掌下爆发出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风雨声大作,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呜哇呜哇呜哇……”
身体好似被透支了的司南被驱逐出梦境,一觉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已是天光大作,院子外响起了无数咕咕声。
司南翻身下床,咿呀一声推开房门,看到了落了满地的小鸟。
什么喜鹊黄鹂,什么鹧鸪什么家雀,密密麻麻地从司南脚下的台阶,排到了远处的院墙,也排到了屋檐之上。
一见到司南,就齐齐朝她看来。
尤其是那一群鹦鹉,开始七嘴八舌地喊:“恭喜星驰神君,贺喜星驰神君。”
“天妃生了。”
“天妃生了。”
“是个女孩!”
“叫做妙妙。”
司南一下就怔住了:“妙妙……”
在这一刻,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梦境里从未梦到过的画面。
那是在荒草蔓延,星河漫天的夜里,她俯身亲吻着少女的腹部,虔诚地扣问:“这孩子生下来的话,叫什么?”
“嗯……那就叫她妙妙吧。”
她站在门口,望着五彩斑斓的小鸟们,脑袋嗡嗡作响。
岁月的长风从遥远的亘古吹来,拂过司南的耳畔,轰然作响。泪水朦胧了她的视线,她眺望着远方,抿起唇瓣,眼里着恍然大悟的笑意。
原来她会梦到她,是因为她们前世结缘。
也幸好是她们前世结缘,此生才有幸再遇她。
第79章 番外:农神—4
伴随着司南记忆的觉醒,她在农造坊的工作速度越来越快。
在她十四岁的前夕,第一辆蒸汽汽车被她创造出来了。
这一次,司南的人与这辆车一同出现在国主的眼前。
中年国主望着这辆完全以青铜打底,用灵石废料作为燃料的四轮庞然大物,眼神之中尽是痴迷的光。
他转过头看向司南,目光落在少女清冷的面庞上,更是有几分着迷:“这辆车,是你一人之力做的?”
司南颔首,轻声道:“图纸是我绘制的,但零件都是司造坊的师傅们做的。”
国主抚手赞叹道:“善哉!”
他眯着眼,望着司南问询道:“以你之见,我丹枫国合全国上下之力,可能量产多少辆?”
司南思索片刻,并没有答他的问题,反而道:“国中道路纵横交错,大多都是泥泞的车道,甚少能承载得起这辆车的道路。”
“就算能量产,也只能在都城中行走。”
国主一怔,接着问:“那这车子要行走相间车道,又不似这般沉重,该如何啊?”
司南想了想,走到车子坚固的车身上,敲了敲:“首先,要将车子改成敞开式,车头车尾分开,车厢改成木质。”
“如此一来,就可以在乡间小路,辅助百姓拉货物。”
她说这话的时候,周身洋溢着清冽的神光,令人觉得十分舒适。
国主眯着眼盯着她看,好一会才开口:“若是要将这辆车子,开入战场中呢?”
“你觉得如何做比较好呢?”
司南一怔,思索片刻才开口:“若是开入战场中,就要保留战车的坚固,以防战士们被敌所伤。”
“可这样一来,车轮就会深陷泥泞中……”
她思索着,好似一时半会有没有答案:“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我要回去计算过,才能答复陛下。”
国主笑眯眯地一挥手:“不着急不着急。”
紧接着,他又问了司南一些问题。
比如司南能不能批量制作一些比弩更厉害的武器,例如修真界一些符修的炮一样。
司南没有做过,就与他坦诚道要再进修一番。
国主颔首,命人将一些修真界的经书递给了司南。
还未满十四岁的少女,一袭青衫,好似向上而生的翠竹,生得高挑修长。和大腹便便的国主站在一起,就是凑成一切开始的那个数字“1”。
国主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她要好好学习。
司南颔首,虚心道:“定然不负国主使命。”
国主捋着胡子,很是满意地开口:“我有一个儿子,比你小上一岁。”
“他也很喜欢木匠活,不如从今日起,就随你到农造坊一同学习吧。”
司南躬身称是。
紧接着这国主赞叹一番,这才放司南走了。
司南一回到司造坊,就关上屋子大门,将自己的包袱行李全部收拾在了一处。
小鸟们挤满了她的屋子,在她耳边叽叽喳喳道:“老皇帝不安好心,仗着粮食丰收,国泰民安,想让你修造武器,发动战争侵略别人的国土。”
“你可不能听了他的话,什么都造出来。到时候死了的人,全部都算在你的头上。”
司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点头:“嗯。”
“不止呢。”
“他还想给你和他儿子赐婚,到时候你就是丹枫国皇室的人,你不做也得做。”
“对了!他开始派人去你父母家,要将他们接到皇宫里去!”
“完了完了!”
司南一听,面色大变。
她一把提起包袱,对小鸟们道:“走!”
“带我回家!”
话音落下,只听得千万只小鸟同时尖叫:“飒!”
万千小鸟振翅而起,排成一条巨龙,掀起飓风,“轰”地一下破开司南的屋中,猛地将她吹了起来。
爆破声震得农造坊的学生纷纷跑出来,仰头朝司南的方向看去。
却见青天白日里,密密麻麻的小鸟托着司南的身躯,扯着她的衣衫,径直朝城内飞去。
“司……司司……”
农造坊的学生指着司南的背影,吓得都结巴了起来:“司司司……”
坊主气喘吁吁地跑出来,一看飞在天上的司南,心头狂喜,面上却装成大惊,一拍自己的大腿,义愤填膺道:“唉!”
“这个不堪重任的东西,竟然跑啦!”
他说完,抬手一指:“快,快去禀报陛下,封锁关卡!”
“千万千万不能让她飞出丹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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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丹枫国国都上空,飞鸟密布。
无数的飞鸟云集在一起,振翅掀起了飓风,一路飞过,掀翻了不少城中商铺。
司南指挥着小鸟带着她往自己家中走时,恰好看到羽林卫驾着自己父母从家中走出来。
司南当即就拧起眉头,大喊:“阿爹,阿娘!”
司大和司妍一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抬眸,朝天上看去。
乌黑的天空中,司南骑着飞鸟凝聚成的龙型幻影,满眼都是着急。
司妍比她更急,一见到她,立马急急打着手势:“快走!”
“别管我们,快走!”
司大更是扯着嗓子喊:“快跑!”
“不用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司南着急死了,直接抬手朝下方羽林卫打下去:“所有羽林卫,晕眩一刻钟。”
神令落下,原本驾着司大司妍的羽林卫齐齐倒在地上。
司南只觉得身体一空,头脑昏眩了片刻,若无飞鸟拽着,险些从天上栽下去。
她顾不上许多,只指挥着飞鸟道:“带我爹娘离开!”
“唳!”
飞鸟咆哮着,凝聚成朱雀的身形,一左一右用爪子抓向了司大和司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司大的尖叫声中,朱雀幻影将两人抛上鸟背,飞在前方,领着司南朝南海之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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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之间,司南就带着爹娘,一同离开了丹枫国。
路上,司南和父母解释了为什么要逃跑。
司妍听了,同司南打着手势道:“你做的很对。”
“国主如果要将你的东西用来杀人的话,就不要替他做事了。”
说到这里,司南有些惆怅:“我只是想到以前阿爹下田担谷子,扁担咿呀咿呀,两头都是那么重。就想鼓捣一些东西出来,方便大家生活。”
“谁知道……”
会有人用来发动战争,侵略他国呢。
司妍将她揽入怀中,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无声的安危。
司大则将她们母女拥入怀中,叹着气与她道:“没关系的。”
“以后阿爹好好挣钱,给你弄很多材料,我们自己想鼓捣什么,就鼓捣什么。”
“什么国主啊,王啊,员外啊……这些人的话,我们统统都不听。”
这实在是痴人说梦。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政权。
只要有政权,就会有争斗。
只要有争斗,那么一些新鲜的东西,就会成为武器。
这是司南如今明白的东西。
绕是如此,她还是为父亲的宽慰感动。
就在这时,一只鹦鹉厉声道:“有人追上来了!”
司南猝然回头,朝身后看去。
却见丛云之间,一群蚂蚁大小的人点风驰电掣地朝她们追来。
不过一眨眼,就来到了她们身后百丈。
为首一人踩着药鼎,破风而行,衣袍猎猎:“司南,停下脚步,跟我们回丹枫国!”
“只要你回丹枫国,丹枫国主就不追究你全家叛逃之罪,不然的话,就将你,连同你司家一族全部击毙。”
是修真者!
司南面色不变,将父母挡在身后:“国主要让我创造杀人的武器,我断然不会回去。”
“我司氏一族敬奉农神,只愿为百姓做事。”
“今日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妥协的!”
她说得大义凌然,那修真者就是一抬手,朝她们轰来:“好好好,那你就去死吧!”
“吼!”
掌心灵力化作雷龙,朝司南奔涌而来。
雷龙掀起罡风,吹得身后的司大与司妍全都倒了。
司南浑然不惧,抬手扯开屏障:“止!”
一层金色屏障从她身前扯开,雷龙轰然一声,撞上司南的屏障。
修真者大骇:“为什么!”
“她明明是个凡人,却能号令灵气!”
猎猎风声里,司南凝神,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朝前推去:“风龙,掀晕他们!”
“吼!”
雷龙裹着风,在电闪雷鸣间涌向了那一群丹枫国养的修士,将他们全部电晕了。
脱离危险之后,司南身体一软,朝下方倒去。
司大司妍很快接住了她,慌忙喊:“小宝……小宝……”
昏迷之前,司南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去,团住我和爹娘,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
言罢,她彻底晕了过去。
飞鸟振翅高飞,顺从着她的话语,飞过南海,朝着星海上空,气息最庞大的一座龙舟飞去。
万千的飞鸟云集,拦住了这艘赫赫龙舟。
驾船的修士们看着前方团成一大团的飞鸟,停下了航行。
龙舟一停,内里就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女声:“怎么停船了?”
船首的修士回禀:“回大小姐,是一群凡鸟拦住了船,我们过不去。”
“凡鸟……”
船内的女人沉吟着,朝船舱外走去:“我看看……”
女人一袭华丽长袍,拖着长长的衣摆,走出了船舱。
她站在船舱外抬眸,看向天空,见上方已经被飞鸟密密麻麻地占据着。
在飞鸟的正中央,此刻聚拢着一个一丈大小的漆黑鸟团。女人蹙眉,下意识就要抬手捏诀,朝那鸟团打过去。
“等一下……”
还未等她出手,一道女声伴随着轮椅的车辙声从船舱里传出来。
前头的女人回眸,看向身后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略有些诧异:“姐姐不是在睡午觉吗?怎么出来了呢?”
原来此二人不是别人,正好是观星岛主姐妹,秦观月与秦醉星。
秦观月扫了妹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抬眸,露出自己满是伤痕的脸看向天空。
飞鸟密布的天空里,团成一团的黑影形成了灵力阻挡,任何人都看不出模样。
但秦观月还是感受到了,里面有人。
她抬手捏诀:“流风!”
流风宛若一股强劲的江流,拂开了飞鸟,也冲散了上方包裹的鸟团。
飞鸟纷纷分开,露出了困在其中的三道人影。
那是一对凡人父母,此刻紧紧地着自己的孩子,满是惶恐地跪在空中。
秦醉星拧眉:“凡人……”
秦观月好似没听到一样,操纵着流风,将着三人接到了她们船上。
天上的飞鸟散去,天空一片清明,藏在父母怀中的少女,也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秦醉星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熟悉的眉眼,骇然道:“司南!”
她话音落下,司大与司妍齐齐抬眸,望着她满是希冀的光。
第80章 番外一:农神—5
见是司南,秦观月推着轮椅滑向甲板。
秦醉星见她轮椅一动,连忙迈步,跟上她的步伐,朝前走去。
轮椅在司大司妍面前停驻,秦观月垂眸,扫了一眼被父母揽在怀中司南,俯身捞起司南的手腕,掐在了她的脉上。
秦观月沉吟片刻,开口道:“是神念损耗过多,暂时晕过去了。”
她模样生的可怖,似是担忧自己会吓到这些凡人一般,顿了顿:“别怕,一会就会醒。”
她朝司南经脉之中输入了一道灵力,不多时,躺在父母怀中的少女便悠悠醒来。
司大大喜:“醒了醒了,小宝醒了。”
在父亲激动的话语里,司南掀起沉重的眼皮,迷迷蒙蒙地朝秦观月的方向看去。
但见晴空之下,一个肤色苍白,面容毁了一半的黑衫女子,端坐在轮椅之上,很是温和地望着她。
此人眉目熟悉,依稀在梦中见过。
司南恍惚,下意识唤了一句:“观星岛主?”
秦观月一怔,继而笑道:“想不到星驰神君入凡转世,竟然还记得我啊。”
“秦某,真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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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见面,秦观月自然将她迎入船舱中。
司南将父母安抚好之后,便让秦家的侍卫,将他们带到客舱内休息。自己则留在正厅,与秦观月“叙旧”。
秦观月给她倒了一杯茶,抬手示意:“请。”
司南举杯,很是感激道:“多谢岛主相救,不然我一家都要在星海遇难了。”
秦观月笑笑,很是好奇道:“不过神君既然还记得前尘之事,为何不去找你的弟子呢?”
十八年前,妙星玄为了司南在剑宗大动干戈,险些被剑宗长老所杀。
万般危险之际,司南以魂祭剑,救出妙星玄。
可为了她,又跳下万魔涧。
十六年前,妙星玄从万魔涧成魔出来,杀入南洲,蹂躏整个丹宗,拒绝飞升后,带走了苏济世。
至此,人人都知道司南人间魂飞魄散了。
只是秦观月没想到,司南并非是魂飞魄散,而是入凡转世。
更没想到的是,转世之后,司南还记得从前的事。
司南笑笑,与她言道:“我乃凡人,并无灵力,要跨越洲际诸海,去茫茫人海找她,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秦观月一怔,继而恍然道:“也是,是我想得太少了。”
秦醉星端坐在秦观月身旁,给她倒了一杯酒,很是好奇地问:“既然如此,那星驰神君为何又逃出了南洲?”
遇到这样的大能修真者,司南只能依照自己的直觉行事。
她笑笑,很是坦然道:“既然说是逃,那自然是因为有事要逃啦。”
见秦观月好奇,她就将自己在丹枫国的遭遇说了一遍。
秦观月点点头,与她道:“的确是应该走,只是你这么一走,天大地大,也无容身之处了。”
司南抿唇一笑,温声开口:“所以这时候就要请秦岛主帮我一个忙了。”
秦观月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你想让我送你到星玄身边去?”
司南点点头,爽朗道:“对。”
秦观月沉吟片刻开口:“她修为已通天绝地,这些年来行踪莫测,若是要寻她,只怕要花上一段时间。”
司南却笑着与她道:“不用找,我知道她在哪里。”
“你知道?”秦观月顿时来了兴致,饶有趣味道,“你在南洲,又是个凡人,是怎么知道的?”
司南笑吟吟的:“我做梦啊。”
“我会做梦,梦里跟她去过九洲十四海,她去哪里我都知道。”
秦观月望着少女脸上的笑意,顿时愣住了。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她可能会觉得对方在说天方夜谭。可这是司南……
秦观月莞尔,露出浅浅的笑意:“这样很好啊。那等你今日梦醒,再来告诉我去哪儿如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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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就在秦观月的龙舟上住下了。
一开始,秦观月猜测司南是个凡人,是因为南洲凡人界灵力不足以支撑她修炼。
结果当她把修炼经书丢给司南时,她只扫了一眼,全部记下,就是无法练气时,才发现司南的身躯好似一具陨铁做的偶人。
四肢百骸堵塞,识海不开,紫府不存,七窍不通。
一言蔽之,天生的凡人,没有任何仙人的命。
秦观月收回自己的手时,望着司南,神情很是复杂。
司南听到这个结果,倒是乐呵呵的:“人嘛,有失必有得。”
“做修道者有修道者的便利,做凡人也有做凡人的趣味。”
秦观月望着她脸上的笑,便不再多言。
只不过司南对她手里的那些炼器图纸很感兴趣,就要了点过来看看。
她靠坐在甲板看得有滋有味,直到夕阳落山,银河悬在天空上,都还没有放下手中的图纸。
此时龙舟四处的月明珠都亮了起来,照的四周一片光明。
秦观月推着轮椅走了出来,见司南靠在船舷旁,捧着图纸看得认真,想了想推着自己的轮椅朝她走去。
司南听到轮椅声抬眸,看向秦观月:“岛主怎么出来了。”
秦观月笑笑,抬眸看向夜空:“今夜银河璀璨,星光漫漫,就想出来走走看看。”
司南也跟着她抬眸,看着漫天的星光,点了点头:“的确是很好看。”
秦观月轻笑一声,坐在轮椅之上,半眯着眼看司南:“其实……自相遇开始,我就有一句话想问神君。”
司南靠在船舷上,歪着脑袋看她:“岛主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呗。”
秦观月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后开口:“我只是想问一句,神君后悔吗?”
司南一怔,反问道:“后悔什么?”
秦观月顿了顿,开口道:“将妙星玄带回七星峰,为她神堕,为她祭剑,为她跳入万魔涧……”
“这种种的一切,你后悔吗?”
夜色浓郁,司南垂眸,望着女人丑陋面容上那一双清亮的眼眸,看到了其中的疑惑,茫然,不解以及……不安。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船舱内传来。
司南抬眸,看到容貌绝色的秦醉星怀抱着一件红色大氅朝她们走来。
或许是察觉到对方的脚步,秦观月抬手,示意对方退下,秦醉星顿时止住了脚步。
司南抿唇,沉吟片刻,才重新看向面前的秦醉星,好一会才开口:“我先不回答你这个问题,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秦观月立时坐直了身体,与她道:“请讲。”
司南努力地搜寻自己的记忆,好一会才开口道:“嗯……慈航真人未入道之前,是玄洲菩提国的二公主。”
“在她之前,国主已经有了一位长公主。”
“这位长公主自她出生后,处处与她相争。从幼年时争夺她的玩具,玩伴,到长大之后夺取她的军功……”
“二公主从不与长公主相争,只想着长公主要这些东西,她给就是了。她只要更加努力,去取得另外一份更厚重的东西。”
“就是这样,二公主在长公主的争夺之下,越发努力向上……然后在一次战场濒死时悟道,自成一派。”
秦观月听得一脸茫然:“这与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司南眨眨眼,与她漫声道:“这与你问我的问题本质上时一样的。”
她开口,与秦观月道:“当你把星玄当成我的拖累,认为她是一个不好的选择时,那么我的处境就和慈航真人一样了。”
“她有一个处处与她相争来讨债的姐姐,我有一个处处需要我照拂堪称索命的弟子。”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慈航真人不与自己的姐姐争呢?”
秦观月循着她的话答道:“因为慈航真人格局很高,在包容自己的姐姐。”
司南摇摇头,否认她的回答。
秦观月不解:“那在你看来,这是因为什么?”
司南叹口气,拍着她的肩膀站起来,:“因为我与慈航真人,从不觉得自己是被人所害。”
“我们心甘情愿地接受命运所安排的一切。”
“讨债的姐姐也好,孽徒也罢,其实都是命运安排的磨砺。”
“总是看到嫉恨,不甘,仇视的受害者心态,并不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既然不能好过一点,为什么不能敞开心胸,去接受所有的一切呢?”
秦观月仰头,看着司南眼中满是诧异的光。
司南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反问了一句:“我也有句话想问秦岛主。”
秦观月颔首,绷直了一张脸:“神君请问。”
司南笑笑,倾身在她耳畔轻声问了一句:“在你心里,爱是什么?”
秦观月一瞬绷紧了身体。
司南扫了眼远处抱着大氅站着的秦醉星,叹息道:“我猜……”
“爱是婚宴时的一杯毒酒,是身败名裂,是从枝头坠落,满身脏污。”
“是摧毁,是破坏,是霸占。“
“是必要是玉石俱焚,一拍两散。”(引:《钟无艳》)
秦观月仰头看向司南,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司南笑笑,靠在船舷垂眸望着她,眼中好似倒映着天上的星河,熠熠生辉:“可是秦岛主,那不是爱。”
“真正的爱是不会让人这么难过的,爱是慈悲,是给予,是成全。”
“是为了让你今后遇到的所有不如意里,你想到每一个相爱的瞬间,就像流着泪舔了一口糖。”
“所有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都承接着苦涩的命运,而爱人……就是你苦涩命运里唯一的一口糖。”
天星闪烁,神明的眼眸是如此的慈悲。
秦观月心头大恸,仰头看司南笑吟吟地望着她道:“秦岛主,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脑子里在想着谁?”
“你现在……还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