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浓唯一的软肋就是沈怀洲。
她没想到廖玉珍居然会对一个已经精神失常的病人,如此狠心!
仿佛那十几年的情绵恩爱与光阴岁月,是装出来的。
“怎么,现在知道着急了?刚刚不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吗?”
廖玉珍从果盘中摘下一颗葡萄,缓缓送入口中。
弹牙的果子香甜在口腔内炸开,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就连心绪都跟着腾空飞扬。
到底还是个没经过多少事的小牛犊子。
一意孤行地只知道横冲直撞。
完全不顾及后果。
“我问你话呢,你把我爸带到哪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意浓温柔的声线拔高,怒目圆睁的眸子当值沁满了泪雾。
喉间的呜咽被她强行抑制,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当中渐渐酝酿起一阵风暴。
疗养院外进出的人们纷纷递来眼神。
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但沈意浓丝毫不在乎这些眼光,她只在乎沈怀洲现在的情况。
以廖玉珍铁石心肠的做派,他极有可能会被关在地下室,或者阴冷封闭的地方。
他本就是个精神不稳定的人,怎么能被囚禁呢!
“别对我大呼小叫,到底你是我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有什么资格对一个长辈高高声喧嚣?”廖玉珍狠戾地训斥。
说罢,又像变戏法似得将脸庞情绪转换为讥笑。zuqi.org 葡萄小说网
“你眼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条,乖乖地去相亲,我另外给你择选人。”
“另外一条,跟我死磕到底,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沈怀洲被逼死。”
沈意浓不可置信地颤着双睫,心口像是被凿了一个洞,里面不断的被灌进冷风。
她全身的体温迅速下降,感觉不到任何温存。
七年前。
沈家还没有破产,哪怕家里有保姆和佣人,廖玉珍也会一如往常地系着围裙,坚持给忙碌在外的沈怀洲做餐点。
甚至还蜜里调油地做好爱心便当让他拿着去公司,万一忙起来没空吃饭,还能拿出来垫垫。
不至于一直饿着,养出个胃病来。
当时的沈意浓还说他们老两口肉麻,寻了各种理由晚回家。
为的就是多给他们点二人世界的空间。
温馨的画面化为星屑,朦胧了廖玉珍温婉柔软的慈笑,也朦胧了沈怀洲纯澈干净的眉眼。
一块完美无瑕的镜子就这样被陨落而下的沉石,给砸得四分五裂。
哪怕将碎瓣拼凑的再完整,再细腻,终归有纹裂的痕迹。
这些痕迹就像是烙印在灵魂里的伤疤,难以愈合。
“沈意浓你又选择性失聪是不是?”
廖玉珍冷嘲热讽的声音将沈意浓的意识唤醒。
眼眶内蓄满的水雾化作泪滴,沿着数道泪痕缓缓滑落至下巴。
再凝聚成珠掉落在地上,溅成一个不规则的弧圆。
世事无常,人间正道是沧桑。
沈意浓抵抗过,挣扎过,妥协过,也失意过。
不论遇到哪一遭,都是她的坎。
“我会去相亲的。”
她声音低哑的厉害,双眸红的不像样子,却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来。
像是干涸的水井,经历过风沙的蚕食,龟裂地只剩下躯壳还在息活。
廖玉珍听着沈意浓妥协的声嗓,满意的勾着唇角鄙笑。
又拧下一串葡萄,姿态骄纵地倚靠在沙发拐角,傲慢欢愉地施发着赦令。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你呀,有时候脾气就是太倔,只顾着自己心安理得,完全不管别人生死苟活。”
“你放心,这次的相亲对象不会再是前者那样。”
“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你要是再找千奇百怪的理由临阵脱逃,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沈怀洲!你自己慢慢掂量。”
“晚点,我给你发定位地址。”
沈意浓拿着手机的手从耳畔滑落,脱垂无力地搭在腿侧。
她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人。
廖玉珍让她去哪里,她就得去哪里。
但现在由不得情绪操控她自己。万一踏错一步,沈怀洲就会有危险。
沈意浓反抗不了。
只能认命。
回到南苑公寓,她精神疲乏地瘫软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再睁眼时,已经是凌晨。
沈意浓看着聊天界面里的定位地址,发怔了好久才回神。
辗转反侧,后半夜她失眠了。
翌日。
沈意浓从公寓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飞机场,正有几架飞机缓缓上升于天际。
遥在湛空的苍穹,淡淡地拖直了一条乳白色的狭带。
她收敛起眸光中的失落,往地铁站走去。
从南苑到廖玉珍发来的定位地址,需要横跨大半个南城。
在地铁上,她难得地没有忙碌于工作山挂断事宜,闲暇地看了一路风景。
何萱之前对沈意浓说过,就把这次停职当做休假,好好地调整状态。
然后再满血而归。
问题关键不在于她能不能调整好状态,而是在于……她还能回去吗?
这次的相亲对象品味还算独特,选了家郊外的咖啡馆。
沈意浓推开玻璃门,笑容温和的店员立马迎上来。
“您好,我来找……”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跟正对面而坐的黎景深四目相对。
他还如往常一样。
身穿贵气的藏蓝色西装,熨帖到连一丝褶皱都看不到。
身姿斜倚地拿起咖杯,若有似无地抿了口。
面容带着风流劲,唇角还扬着耐克笑。
颇有种全天下他最帅,他最瞩目的自恋感。
“小姐?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店员看着沈意浓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甚至还有几分苍白,担忧地询问。
她收敛起片刻失神,内心淤积的苦涩慢慢晕开。
“谢谢,不用了。”
廖玉珍总是能给沈意浓来一招出其不意。
而且次次都是“惊喜”。
她神色不变地落座于黎景深面前。
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粉唇微抿,不愿与他主动搭话。
更不想让他的影子落入瞳眸之中。
“好久不见,沈意浓。”
“好久不见。”
她的声嗓无温,犹如冰山一角,泛着阵阵森寒的冷气。
黎景深有点不满意沈意浓的态度。
从刚刚进店到现在为止,她甚至都没有仔细与他对视过。
他就那么入不了她的眼?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曲弯朝下,叩响了桌面。
沈意浓这才稍稍抬起半眸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