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很快,时秒收到回复。

闵廷:是不是发错了?

时秒:?

她一头雾水。

闵廷:我没出差。

时秒:“……”

那到底是谁出差了?

她解释道:这两周连轴转,我忙晕记错了。

闵廷:没事。

闵廷问:今天休息?

时秒:嗯。你今天加班吗?有空的话中午一起吃饭。

闵廷周六加不加班取决于妹妹是否回家吃饭,只要妹妹闵稀回家,公司再忙他也会休息,闵稀不回,他从没有节假日。

父母常年公务在身,从小家里就只有他们兄妹二人,自从闵稀结婚,家里更冷清,即便现在是周六的一大清早,他人已经到了公司。

闵廷:有空。想去哪里吃?

时秒:选人多一点的餐厅吧。

上回两人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用的餐,那晚餐厅只服务了他们这一桌,用餐时间又长,对她来说并非享受。

五分钟后,闵廷把餐厅地址和预订的桌子发给她。

时秒:ok

两人不熟,没再多聊。

收起手机,出租车也停在了小区门口。

小区距离医院近,工作后,时秒一直租住在这,哥哥的房子租在她对门,各有独立空间又方便互相照看。爷爷奶奶留给他们的房子在另一个区,通勤不方便。

还没走到楼栋,她看见了母亲的车停在单元门旁。

随后,只见车门推开。

母亲提着包下来,从气质到衣着,无一处不透着优雅矜贵,与周围老旧的环境有那么点格格不入。母亲在车旁站定,习惯性地微微伸出一只手,等着牵她。

时秒加快了步子:“妈,你怎么来了。”

赵莫茵:“让阿姨做了几道菜,中午妈妈陪你吃,味道不比刚出锅的,凑合吧。”

时秒这才注意到母亲手里拎着的是保温包。

边聊着,母女俩进了单元楼。

“妈,我中午和闵廷吃饭,刚约好,他没出差,是我记错了。”

赵莫茵侧脸瞧着女儿,她好不容易按住好奇心没问,等进家门再说,结果女儿主动提起。

她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接受女儿和闵廷闪婚的事实,两人的家庭悬殊实在太大,“闵廷爸妈知道你们领证了吗?”

时秒:“我没问闵廷。可能他们还不知道。”

赵莫茵心底百般担心,却无法宣之于口。

时秒怎会看不出母亲的担忧,闵廷家和继父家同一个权贵圈子,况且闵廷家还是在那个圈子的顶层,她和闵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很难得到对方家人的认同。

“妈,结婚不是我一时冲动,反复考虑过的。闵廷爸妈和他家人什么态度,闵廷说不用我操心,他会解决。你不用担心。”

赵莫茵温和一笑:“不说这些了,遇到再难的事还有妈妈。”

进了家门,赵莫茵把保温包里的四五个保温盒拿出来打开,菜放凉才能冷藏。

时秒到底于心不忍:“妈,等下周我休息,过去陪你吃饭。”

赵莫茵预感母女俩吃饭的计划又要泡汤,下周六叶家有家宴,女儿平常不愿多去叶家就是因为那边人多,拘谨不自在。

“西存出差回来了,你叶叔叔让他下周六回家吃饭。你不嫌人多的话,那天让司机直接去医院接你。”

叶西存是叶叔叔与前妻的孩子,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

时秒:“他们一家聚餐,我就不过去了。”

这个回答在赵莫茵预料之内,“行,等你结束住院总,不用天天这么忙,想什么时候过去都行。”温和带笑说着,心里却说不出的自责,她再婚后的家无法给闺女归属感。

“你哥那边怎么样?”她转移话题,问起儿子的近况。

时秒:“我哥最近忙,我三四天没给他打电话了。”

亲哥时温礼是神外医生,和她在同一家医院。

在她当住院总的第二个月,哥哥争取到出国进修的机会,为期一年。

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干透,赵莫茵把衣服收进来。

时秒伸手去接:“我自己叠。”

赵莫茵没给:“你洗个澡睡一觉。”

时秒连着两周没能睡个好觉,洗过澡设定了十一点的闹铃。

闹铃响到第二遍,她才挣扎着起来。

母亲早就离开,衣服叠好整齐码放在沙发上,餐桌上多了一盘洗净的水果。

简单化了一个妆,十一点半,时秒叫车出门。

手支着脑袋,在车上又眯了一觉。

到了餐厅,时秒报上桌号,服务员领她过去。

餐厅经理恰好从九号桌路过,看着深棕色皮质沙发里的陌生面孔,脚步微顿。京和集团的老板闵廷每次来餐厅习惯坐九号桌,这些年无一例外,闵总都是陪妹妹过来吃饭。

两个钟头前,闵廷的秘书打电话给他预留餐位。

这一刻,经理突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交代过领班把九号桌预留。

他去吧台找领班:“九号桌的客人什么时候订的位子?”

领班:“和闵总一起的客人。”

那就好。

经理:“没其他事,你忙吧。”

领班在经理走后下意识看向九号桌,沙发上的女人身着黑色吊带,外搭一件宽松质感白衬衫,长发自然散落在肩头,五官精致淡雅。

看着眼前的人,领班无端想到深冬的月亮,皎洁耀眼但分外清冷。

一杯白水喝完,服务员又给时秒续上一杯。

她握着玻璃杯不紧不慢喝着,百无聊赖打量着餐厅,双层挑高,暗调,优雅奢华。数盏复古水晶吊灯垂下,烛光摇曳,如果晚间来氛围感更足。

全落地窗,窗外绿意盎然。

她不经意偏头,只见身量挺拔的男人向她这桌走过来,穿着正式,白衬衫,精良的黑色西装,通身透着冷感。

闵廷脱了西装,在她对面坐下:“等多久了?”

时秒没手表,看手机上的时间,回他:“等了二十四分钟。”

如果是朋友或同事,她会客套一句,说没等多久自己也刚到。

闵廷正看菜单,抬眸看她几秒,说道:“下回你晚点出门。”

时秒:“好。”

闵廷问她:“我给你推荐菜,还是你自己点?”

时秒第一次来这家西餐厅,只看菜名看不出好不好吃,怕踩雷:“你常来,你帮我点。谢谢。”

站在一旁的服务员默默瞧着他们俩,实在摸不透他们是什么关系。

闵廷对服务员道:“先来一份餐前面包。”

“好的,您稍等。”这是担心他面前的女士等久了肚子饿。

点过菜,闵廷拿过手机开始处理工作上的消息,他并不知道时秒约他是有事请教,遂没有多问。

领证那天,从婚姻登记处出来,时秒对他说,当住院总期间事情特别多,发消息给她很有可能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后才能看到,又约定,等她休息,她会找他吃饭。

他以为今天不过是夫妻间寻常吃顿饭,并无他意。

他们这张桌子靠窗边,光线明亮。

时秒喝着水,先前因无聊打量餐厅,现在目光落在闵廷身上,他垂着眸正专注回消息,冷峻深邃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她能和闵廷成为夫妻,是高中同学牵线介绍。

同学说,闵廷是京圈最难追的男人,没有之一,不仅难追,他还没有谈情说爱的打算。不过除了冷情之外,他找不到任何缺点。

而她对他并无感情期待,于是闵廷这个老公在她这里全是优点。

闵廷还在处理工作,时秒默默打量他,视线从他脸庞落到他正在打字的手上,修长的无名指上套了一枚戒指。

服务员这时送来了餐前面包,甜咸都有,热乎着。

闵廷回复了当前的消息,抬头想对时秒说,饿了先吃面包,却见时秒已经在吃,他想说的话又悉数咽回。

时秒拿了一块咸口面包吃,外脆里松软。

见闵廷正在看自己,她把面包篮往他那边推推。

闵廷:“……”

他道:“我不吃面包。”

时秒问他,是不是忙完了。

“嗯。”闵廷把手机搁桌角,“有事?”

时秒点头,她说话做事一向直来直去,把姜洋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我能替他值一个月,后面还有半年,月月值这么多,我怕自己猝死。人际关系方面你有经验,想从你那里取经。”

闵廷对上她认真聆听的眼神:“不需要取经,我一个电话的事。”

时秒咬一口面包,这一口嚼得慢条斯理,权衡良久,她道:“我还是先取取经。”

如果姜洋油盐不进,她不会让自己吃亏,会让闵廷出面解决。

闵廷尊重她,给她支招:“你把夜班交给姜洋排。”

时秒:“……”

花了几秒钟消化他这句话,“我试试。”

闵廷又问:“还有其他麻烦事吗?”

“暂时没了。有再给你打电话。”时秒一点不客气。

闵廷颔首,之后不再说话。

两人严格遵守“食不言”的规矩,一顿饭下来没有多余交流,直到吃完餐后甜品,时秒再次瞅了一眼他无名指的婚戒,好奇:“戒指你一直戴着?”

“嗯。”闵廷回答时和她对视,当然,只是礼节性的注视。

他说:“买了不就是婚后戴?”

他手上的戒指与她那枚是对戒,领证那天一人一枚。

时秒强调:“我不戴是因为天天要上手术台。”

闵廷似有若无点了下头,表示理解。

结过账,他让服务员把剩下的餐前面包打包。

他不吃面包,时秒理所当然以为是替她打包,她顺着道:“正好够我一顿早饭。”面包味道不错,明早放在早餐机烤一下,热杯牛奶,早饭有了着落。

闵廷看她,声音一贯的平淡:“你工作量那么大,好好吃早饭,隔天的面包少吃。”

看着服务员拿来打包盒与手提纸袋,他又补充说,“不是给你打包。”

时秒几次眼神扫向他,但他都没给回应。

闵廷拎着餐厅的手提纸袋走在前,时秒随其后。

进了电梯,只有他们两人,她才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不是不喜欢吃面包?”

闵廷道:“带回去给我妹夫当早饭,尽量不浪费。”

“…那是我们剩下的面包。”

“剩下的也对得起他。”

“……”

时秒不了解他们这对大舅哥与妹夫的相处模式,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是妹控,听说只有对自己的亲妹妹,他才温和有耐心,平常对任何人都显疏离。然而他对妹夫的态度,显然不止疏离,而是不待见。

她侧眸:“你和妹夫有矛盾?”

“没什么大矛盾。”

稍顿,闵廷又道:“他是外人。”

在他们家,她同是外人,时秒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时间久了,我不会和你妹夫一样待遇吧?”

闵廷:“不会。”

他从电梯镜子里看她,“我妹妹有的你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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