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贵听说要让自己去住养老院,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我不去,我要回村里住,村里都是乡里乡亲的,没事可以找人拉拉家常,有事还能照应一下。
养老院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住进去还不得憋死。”
祁同伟心想,少特么给我扯淡。
所谓的拉家常,不就是你闲着没事,天天在一群妇女面前吹牛逼吗?
再说照应,不就是你为了面子,没事就向人许愿打包票吗?
说白了,这个老登平时在村里,已经得瑟惯了,生怕搬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再也享受不到那种被捧着的感觉。
那就顺着他的心思,开始忽悠吧。
“老爷子,我让你去住的养老院,可不是一般是养老院。
里面住了很多高级退休干部,他们在退休前,有的是省领导,有些是市领导,官都挺大。”
“同伟,你的意思,我要去住是那个什么疗养院?”
“对,去住高干疗养院。”
祁长贵一听这个,顿时动心了,可转念一想,又马上泄了气。
“还是不行,高干养老院住的都是退休大领导,就我一个农民,会被他们看不起的,我还是回村里比较好。”
“怎么会呢?”祁同伟继续忽悠道:
“你可不是一般的农民,你是省长的爹,只要有我在,谁敢看不起你?zuqi.org 葡萄小说网
就算别的比不过,你还可以跟他们拼儿子啊,看他们有谁的儿子,能比你儿子的官更大。”
“好像是这个理。”祁长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老爷子,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天天待在村里,和那帮三姑六婆混在一起,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永远别想进步,骨子里永远是个农民。
到了干部疗养所,你和退休老干部在一起,他们身上的官气就会传给你,久而久之,你也跟退休干部一样了。
那样的话,就不只是村里人尊重你,不管你走到哪里,人家都会把你当成老领导,对你客客气气的。
到时候如果有人问你,背上的伤哪来的,你可以跟他说,自己以前是军官,上战场的时候负了伤,所以才复员当了干部……”
祁同伟这番话,可算是说到祁长贵的心坎里去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肯进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骨子里深深的自卑。
待在村里,大家都知道他是祁同伟的父亲,能够享受到高人一等的待遇。
可一旦进了城,到处都是陌生人,就不会再把他当回事了,甚至有可能因为残疾人和农民的身份,遭到鄙视。
如今有机会改头换面,又怎能不动心呢?
于是,祁长贵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同伟,我听你的,可以去住疗养院。
只不过还有一点担心,我在村里住了一辈子,要是过不惯疗养院的生活怎么办?”
“这事好办。”祁同伟露出一脸迷人的笑容。
“你先住半年,我会安排好一切,帮你适应环境,如果真的住不惯疗养院,我再给你换地方……”
……
祁长贵来到养老院,刚和两位老同志打了个照面,就觉得自己来对了。
根据祁同伟的介绍。
陈岩石退休前是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正厅级干部,相当于岩台市长。
沈有道退休前是市长,退休后享受副省级待遇,相当于副省长。
他们的级别都比金山县的干部高多了,这么大的领导,也对自己礼遇有加,顿时让祁长贵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这两位老同志说起话来,也非常好听。
陈岩石道:“祁老,能培养出小祁省长这么优秀的人才,你在家庭教育上的水平一定很高。
我孙子已经上小学了,正是培养教育的关键时刻,能不能彼此交流交流?”
沈有道讲:“祁老,祁省长为官清正廉明、大公无私,为人谦虚大方,低调不张扬,心里装着党和人民,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做实事。
他能有如此高贵的品质,一定是来自你的言传身教,我们都要向你学习啊。”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暂且不论,但气氛肯定到位了。
祁长贵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觍着脸回道:
“那是那是,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住进养老院后,祁长贵渡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陈岩石经常跟他说革命故事,自己当年是如果冒着枪林弹雨,向敌人发起冲锋的。
沈有道则时常提起,自己退休前是如何深入群众,进行实际工作的,退休后又是如何发挥余热,揭发贪官污吏,帮老百姓打抱不平。
祁长贵第一次听老革命和高级领导现身说法,心里激情澎湃,并悄悄把一些细节记了下来。
嘿嘿,有了这些东西,将来出门遇到陌生人,或者回到村里,可以把牛逼往死里吹了……
然而好景不长,只过了半个多月,祁长贵就有些待不住了。
陈岩石和沈有道那两个老家伙,就跟话痨似的,天天给自己上思想政治课。
自己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内容也背的滚瓜烂熟,他们还没完没了,一遍又一遍的说。
这么搞有意思吗?
更要命的是,他们不仅喜欢说,还喜欢问。
经常向自己打听,究竟是怎么培养教育祁同伟的……
老天爷。
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哪里懂得怎么培养教育孩子。
再说了,同伟从小到大全靠他自己,我也没怎么插手啊。
无奈之下,祁长贵只能硬着头皮,把祖上留下的族规内容拿出来,应付陈岩石和沈有道。
虽然侥幸蒙混过关,但祁长贵心里害怕极了。
他觉得不能继续在养老院住下去了,否则迟早露馅,到时候可丢人了。
于是他跟王秀莲商量,还是悄悄搬回村里去住。
王秀莲答应的挺好,一转身就拿起电话,向祁同伟通风报信。
祁同伟心道,这个老登真是白日做梦。
来都来了,你还想走?
别说约好了半年,现在才过去一个月,就算时间真的到了,也别想离开。
我答应的可是换地方,没说让你回村。
“妈,没事,我早有安排,他肯定跑不了……”
三天后的晚上,祁长贵夫妇等陈岩石和沈有道家都关了灯,悄悄溜出了养老院。
又在路边拦下一台出租车,打算连夜赶回金山老家。
出租车刚要开出市区,就被人强行拦住了。
程度身穿便衣,带着几个人,把祁长贵从车上“请”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祁长贵问道。
“我们是京州市公安局的,接到上级领导的命令,把你抓回去。”
“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您是祁省长的父亲,祁老爷子。”
“既然知道,你们还敢拦我?”
“对不起,祁老爷子,就是祁省长让我们来抓你回去的。”
“你……”
祁长贵差点没气的背过去,他想了想,又质问道:
“你们公安局是执法单位,凭什么无缘无故抓人,我犯什么法了?”
“祁老爷子,您当然犯法了。”程度淡淡一笑。
“祁省长跟我说的明明白白,您言而无信,说话不算数,触犯了祁家的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