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虽然在意自己在飞机上所做的那个梦,但也没有真的打算去把跟“花”有关的地方找个遍。
但,就是很偶然地,在红三叶草街上,他看到了一个涂着汉菜色口红的女、男人。
那是几天前的事了。
那位女装大佬细腰长腿,肤色在白种人里也能算白皙,所以汉菜,不,芭比粉抹在他嘴上并不死亡。
因为自己充满阴影的亲身经历,江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后两眼的时间内,他就看到“小姐姐”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走到了一个抽烟、戴金链的壮汉面前,神态妩媚,说了什么不知道,但那位社会大哥嘿嘿一笑,往“她”脸上吐了个烟圈,一把搂住了美人的纤腰带进酒吧。
江余:emmm
江余嘴角扯起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扶额感慨道,这就没必要看下去了吧?
在他移开视线的那一刻,伊人正好低头将脸边的长发捋到耳后,从江余的所站位置的角度能很清晰看到他的侧脸。视线与人最后交错的瞬间,江余看见了扭曲的猩红色。眼角瞥见,即刻回视,但不知名的漂亮小哥哥已被带进酒吧,江余无法判断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刹那,他的脸上出现了隐忍而狰狞的表情。那是属于反社会人士的那种危险。
江余的嘴只张开了一点便沉默地合上。等心里的惊愕褪去后,江余抬起手,用手指去碰自己脸颊旁边并不存在的那缕长发,想尝试侧写。然后——
一个略冰冷的柱状物品贴到了他的脸上。
“!!!!!”
江余吓了一跳,立马抓住了那个神秘的柱状体,条件反射地回身肘击,但转过身定睛一看,顿觉心肌梗塞。
这个冰冷的柱体是杯奶茶,被一只修长的手握着杯口贴在江余的脸边。顺着手微微仰头看去,果然是熟悉的高冷英俊脸。
江余收回自己的肘子,接过奶茶,说:“我的天……小旧你吓死我了。”
云旧递过去一根吸管,“在想什么。”他难得换下万年黑T,穿了件清爽的白衬衫,再加上本身的冰山属性,简直就是行走的人形空调。江余感到方圆五米的气温各种意义上都降了几个度,从闷热到凉快,只需要一个云旧。
江余拿过吸管,看了眼酒吧方向,狠力捅穿塑料膜,说:“没什么。”
他想,这种事情还是由自己来确定吧。
跟随着自己的直觉,最终能到达哪里呢?期待的同时,江余也在抗拒着自己身上的古怪之处,笑脸下实则淡漠非人的感情,万花筒般璀璨而有如预言的梦境。
也只有在小旧身边,我才能真的像一个……人,吗。
会哭,会笑,会生气,不像其他人熟悉的那个如同机器般能够完美运行、难以挑出错误的“江莫余”,而是真实的“江余”。
嗯……要感谢小旧呢,江余默默喝了口奶茶。不过——他的眼神变犀利起来,抱头痛哭这种事只要有一次就够了!(详见第四章)
“?”云旧发现江余在看自己。“怎么了。”
“没什么。”江余挑衅一笑,嘲讽开满,“就瞅你咋地。”
“……”这人又开始了么。云旧感到有点手痒。他皱了皱眉,说,“你是一天不惹我就觉得难受么,江余。”
江余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哈?不,不是,我不至于有这么奇特的爱好吧??”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又都挪开了视线。
云旧:“……”
江余:“……”
一阵心有灵犀的沉默后,云旧率先表态道:“我不反对。你有分寸就好。”
江余感到社会性窒息:“不反对是什么鬼啊!都说了我不至于啊!再说分寸这种东西你以为很容易搞啊!”
江余:“嗯??”
“——等下。”江余梳理了一遍自己说的话,发觉失言,“呃,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一定非要天天招惹你,我只是,呃……好吧,我们先来说分寸。分寸,嗯,分寸——算了我编不下去了!就这样吧!!!”
他凑近云旧,凶狠且快速地说:“不准笑、不准说话、不准反抗!”说完,江余便抢过了云旧手里的奶茶,并把自己的塞给了他。喝着“战利品”,江余大步地走在前面,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云旧低头看了看手里被强制交换的奶茶,无奈而隐晦地笑了一下,跟上前面的江余。他并没有多喜欢奶茶,但此时,看着吸管,云旧很愿意尝一口。
他咬上吸管,舌尖轻轻用力,腻白的液体涌入嘴里,口腔里充满了清凉的感觉。
果然,云旧想,很甜。
时间回到今天。
虽说是分头行动,但江余没想到云旧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连晚饭都只能留自己一个人吃。
“喂,小旧。对,是我。”江余仰面躺在沙发上,抱着他的抱枕,啃着压缩饼干。那是他的晚餐,简单,方便,便宜,省时;就是略干。“你还没拿到资料吗?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云旧一手抓着手机跟江余通话,另一只手拧断了某种生物的脖子,“我会尽快赶回去的。”脚底下是流了一地的绿色血液,云旧面无表情地踩过,回身看了眼气势不凡的男性上位者,与其达成共识,然后继续和江余说话。“吃过饭了么。”云旧问,平淡如常,完全想象不出就在刚才他还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江余稳如老狗,根本没在怕的,甚至还“咔嚓”了口饼干。“当然啊。”
“吃的什么。”
江余想了想,说:“我煲了粥。扔了一些蘑菇进去。丢了几个栗子。顺便还撒了葱花。”说得及其顺口,仿佛真有这回事似的。
“是么。”云旧对江余包罗万象的大作无从评价,只能说确实有吃正经晚餐的这点还是值得称赞的,“实在不想做饭的话可以去楼下点餐。”
“不错的提议,就连我也觉得心潮澎湃。——就是说得太迟了。”江余敬业地将表演进行到底,“我都煮完了,吃完了。不过你不是反对外出用餐党吗?除非我硬拉着你,你根本就不会看它们。”
云旧非常直白地说:“我怕你会因为懒得动而饿死。”不想做饭,不想出门,就只想躺着光合作用。
“没只吃压缩饼干就好。”虽然云旧觉得江余还会吃饼干充饥,没有真的挨饿也算值得表扬了。
“!”江余差点被饼干哽住。
……不愧是小旧,对我的了解竟然恐怖如斯。
云旧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要熬夜打游戏,晚上睡觉记得反锁门。”
嗯?江余眯起眼,这是今晚不回来,要留自己一个人睡?
这边答应得好好的,挂了电话,江余那颗时刻准备放飞自我的心就蠢蠢欲动了。白天“逛街”时做的工作够多了,他今晚本来不打算再去那间酒吧,不过现在——
昏暗的玄关里站着人影,闪着微光的镜面倒映着他的脸,咧开的嘴里露出雪白的牙,尖端锐利。
这放到恐怖悬疑片也毫不违和的场景,其实是江余对着玄关的镜子露齿一笑。
他敲了敲镜子,用愉悦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去、搞事、了。”
空旷的房间回荡着他故作低沉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空气突然安静。
“……”
江余捏了捏鼻梁,嫌弃地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傻。”
他开门,关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