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凝重的任源伸手按住了搭档鱼谦的脑门,将挂在指肚上的血滴,均匀的抹在了前者的眼皮上。连其两道粗黑的剑眉,都染上了丝丝暗红。边抹口中边絮絮叨叨的念念有词,一股生硬的血腥味,在对方黝黑的面皮上扩散开来。
“嗨,既然有这种简单实用的开天眼秘术,你早点给我用上不就好了吗?”紧闭双眼任由后者施为的鱼谦,口中嘟嘟囔囔的抱怨道“我也不用这么半天像瞎子似的,什么关键的情况都没看到。”
“我说老鱼你不会以为,这类秘术是什么好东西吧?”任源捂着搭档的双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话说在前头,我这是利用我的血作为媒介。短时间内提升了你双眼,对异常波动的敏感度。”
“待会你睁开眼睛之后,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慌张。老老实实顺着我给你指定的方向,就能看见镜月世界的异状了。另外你眼睛的提升只是暂时的,不舒服的话就忍一忍,一两个小时之后就能恢复正常了。”
“只是暂时的啊?我觉得搞个半永久的也不赖啊。”鱼谦感觉到后者触在自己眉弓上的双手已经停了下了,料想施术过程已经完毕,张口问道“我现在可以睁开眼了吗?感觉除了有点血腥味,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啊。”
“噢,没感觉不适是吗?”任源将手指收了回来,不置可否的说道“弄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就是没什么特别的感…”鱼谦边说边睁开了眼睛,话音未落浑身便陡然一颤,若不是后者从旁及时扶住,几乎就要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映入他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数说不上什么色彩的线条,充斥了他的整个视野。那些杂乱纷繁,不断急速抽搐扭动的线条,疯狂的冲击着他的视网膜。将海量目力难辨的混乱信息,一股脑的塞进了他的识海中。
过于巨大的信息流在瞬间,就拉满了他大脑的负荷。这些讯息明明只是通过眼睛,传递给了鱼谦。但庞杂的情报却令他感到整个脑腔,都在不断的共鸣着无意义的噪音,口中也飞快的泌出大量苦水,几乎就要抑制不住的大声呕吐起来。
在这刹那他感到面前简直像是密密麻麻的摆放了,成千上万台闪着雪花响着噪音的老式电视机。急剧扩张的目力将可视和不可视的光谱,以及散布在空间中的异常波动统统纳入了视野。短时间内大量接受的情报,令他感到头痛欲裂苦不堪言。喘息了良久,方才渐渐的缓和了过来。
“你还好吧老鱼?”任源轻拍着搭档的后背,撇撇嘴问道“现在还感觉,没什么不适的吗?”
“还凑合,就是感觉脑袋像是被人用高尔夫球杆,结结实实的来了一下。”鱼谦晃了晃头,踉跄着站稳脚步,说话都透着虚浮“话说你们异人平时看东西,都是这个样子的?真不会觉得头昏眼花吗?”
“是也不是,再说异人和异人又不一样。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嘛,异人之间的差异,可不比异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异小。”任源随口解释道“主要问题在于,你还不习惯这种视物的方式。就像你平时不会注意到视野里自己的鼻子一样,习惯了自然就能将无用讯息忽略掉了。”
“唔,我感觉我好像,能渐渐适应下来了…”鱼谦用力的眯着眼睛,尽可能的压缩自己的视野,在经立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大脑开始逐渐的恢复了些清明。
状况刚一好转,他便急忙昂起头来询问“那我现在应该,能够看到镜月世界了吧?你不是说出现大变故了吗?是在哪个方位来着?”
“哝,在那呢。”任源抬手指向漆黑的云层“你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了。”
“卧槽!卧槽卧槽!”仰头看去的鱼谦,视野被轮巨大混沌的赤色星体彻底占据了,登时发出了和搭档方才一摸一样的惊叹“这么红!这么大!这么近?!这全是镜月世界吗?”
“没错,这就是镜月世界。”任源自然很清楚搭档此刻看到了什么,沉声说道“这就是镜月世界,而我们现在所在的辰辉大厦楼顶,也是整个S市最接近镜月世界的地点之一。”
“这么说来,我感觉我之前好像见过,呃,又好像没见过…”鱼谦看着如刮起混乱风暴般的赤红星体,颇为迟疑的问道“总之我不确定月光魔女的工坊正常情况下是什么样子,但是肯定不是这样的吧?”
展现在鱼谦面前的镜月世界,此刻混乱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方才那些令他眼花缭乱的光线。看上去就像是团被旋风强行卷起的干沙,随时都可能在无数细沙的碰撞中散落下来。
同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端详了片刻后鱼谦总觉得镜月世界周围,那些无数混杂绞缠的光线。形状隐约像是两只巨型手掌,正在不断挤压搓弄状况本就已经,不太稳定的镜月世界。
“当然不是,镜月世界可是月之领主亲手创造的,真正的独立世界。并且他死前为了确保女儿的安全,着重强化了稳定性。”任源肃声说道“若不是出现了重大危机,断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得出现多严重的危机,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啊?”鱼谦指着头顶询问着,他发觉就算自己能够看到镜月世界的状况。对他理解当下的情况好像也并没有,提供什么有效的帮助。
“按说多严重的危机,都不该变成这个样子…”任源面色凝重的望着天空,口中半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可是你留下的独立世界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究竟是谁…”
“…能把你逼成这样?”
站在月之城堡天台上的月光魔女,犹不知自己卧室中的四名活替人偶,已经向敌人暴露了自己这块世界碎片的踪迹。仍举目望着深灰色的天空,满心焦急的祈祷着父亲能够赶走那名光头入侵者,尽快将整个世界恢复原样。
虽然身为父亲残存意念的银袍男子,嘴上说的非常轻松。但是显然实际状况,显然要比父亲说的严重的多。并且即便迟钝如月光花,也已经察觉到了。刚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银袍男子,恐怕并不是真正的“父亲”。
纵然银袍男子的面容、声音乃至气息,都令幼女感到十分的熟悉。并且对方还能轻而易举的,控制整个镜月世界。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后者都应该是自己的父亲月之领主。
但与此同时月光花也发现,无论和印象中的父亲是多么的类似。与真正的父亲相比,银袍男子身上总笼罩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违和气息。其中的原因或许就是,她不是很懂的那句解释,“爸爸并不是以前的爸爸了,现在的爸爸只是当时留下的,一缕意念而已…”了。
其实这十余年来,月光花早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父亲可能已经不会,再回来了。而这次现身在自己面前的“父亲”,恐怕也不能在自己的身边,长久的陪伴下去。
“就算不能一直陪着花花,但是至少这次…”幼女于微现隆起的胸前,合起细嫩的双手,一脸认真的低语道“爸爸你一定要,顺顺利利的回来啊。”
“喀拉!”
清脆的破裂声,突然自梦之山上空飘过。站于城堡天台上的幼女循声望去,惊讶的发现深灰色的天空,突然凭空现出了几道纤细的印痕。就像流星画过天空时那不起眼的焰尾,细致的烙印在了昏暗的夜幕中。
还没等幼女反应过来,同样脆如嚼冰的声音,再次自那几道微不可察的印痕处传来。这次不仅更添了些许发散的细痕,之前的几道印痕也变的愈发清晰起来。
“有人想要破坏爸爸留下的防护罩!”
第二声响起时月光花当即意识到,梦之山的上空到底发生了什么。由父亲亲手设下的防护罩,当然不会阻拦父亲的进出。那么此刻正在试图打破这层防护罩的,必然不可能是她的父亲月之领主。
“爸爸救我!”想到这里月光花毫不犹豫的惊呼出声,向还在外面奋战的银袍男子发出呼救之声。
奈何眼下银袍男子已经被外来的异常之力彻底缠住,操纵着虚空之间碎片的普罗米修斯,也控制了梦之山所在的世界碎片周围。正将聚拢起来的虚无之间碎片当作刀斧,不断敲击着外围的防护罩。
即便感受到了女儿焦急的呼喊,一时之间银袍男子也不能直接抽身援护。自外侵入的异常之力如附骨之蛆,死咬着他不放。若是强行抛下后者到女儿身边,等于要在梦之山中与入侵者展开决战,反将女儿也卷入危险的战场中心。
为今之计他只能竭力运转梦之山周围的世界碎片,与黑袍光头男子抢夺周围空间的控制权。以期强迫对方远离女儿的寄身之所,从而避免战斗的余波对月光花造成伤害。
可普罗米修斯明显也吃准了这点,如狗皮膏药般黏附在世界碎片上。无论前者如何施弄手段,仍死扛着不肯退步,敲击世界碎片外围屏障的动作愈发紧凑了起来。
接连呼唤了数声不见回应之后,月光花知道眼下父亲可能赶不回来了。头顶上愈发密集的敲击声,仿佛敲打在幼女脆弱的心防之上。她感到自己的精神也随着深灰色的天空,逐渐裂开道道细密的纹路。
惊慌之下月光魔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忙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呼喊道
“任叔叔,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