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延也暗暗说着,只是话音未落,就被萧柳一个爆栗。
吃痛一声,眸光一转,瞥见陈识贺紧绷的侧脸线条。
“我听说东宫有个极刑,能把多嘴的人舌头剁了喂狗。”陈识贺不咸不淡地道,“我不介意和大皇子说一声。”
朱延霎时就捂住了嘴。
“公子,我今早玩蹴鞠,在后山上看到了具尸首,是喉管上中的镖,不像是书院里的人。”萧柳顿了顿,“咱们要管吗?”
王黎问,“那尸首现在何处呢?”
“我给踢回去了。”萧柳想了想,认真地道。
“……”朱延和王黎都一脸呆滞地看他,有他这么不长心眼的吗?
陈识贺瞪了他们一眼,声音凉幽幽的,“你们都不记得自己做什么来的了,是吧?”
“闲事一个接一个的上心,又是晏大小姐,又是晏大公子,又是她的小郎君,又是管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你们管的过来吗?”
闻言,三人都羞愧地移开目光。
“行了。”陈识贺补了句,“那具尸首的事本世子就发发善心,你们几个报到本地武侯和里正那儿去,其余的与我们无关。”
眼看着那几人身影进了对面医馆,陈识贺蹙了蹙眉,心底又不是滋味了。
这医馆许是也很知名,来寻医问药的人极多,等到晏娇一行人时,晏泌和大夫暗中交换了个眼色,大夫知意,便让他们进了内屋。
稍稍把了把脉,大夫就奇道,“晏公子,你最近在用别的药?”
晏娇捕捉到他话里别的意味,敏锐地道,“哥哥先前用过别的药?”
晏泌慵懒地“嗯”了声,“当糖豆子吃罢了。”
这儿的药这么难闻,还能当糖吃?
晏娇狐疑地看向大夫,那大夫默了默,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实不相瞒,你哥哥就这么个癖好。”
晏娇:“……”
好吧,她这个便宜哥哥,是勇士。
那大夫给晏泌探过脉,自言自语,“晏公子,你这是旧伤沉疴……”
他还未说完,晏泌就轻咳了咳。
大夫话锋一转道,“也不像是拖延了半年的伤寒杂病,只怕是之前伤及心肺,应当再调理一阵子,就能恢复的。”
晏娇给明珠递了一个眼色,未过片刻,明珠就将一个纸包呈了上来。
“大夫,这些是我哥哥平日里用的药,我都收起来了,劳烦大夫帮忙看看。 ”
晏泌认真看了晏娇好一会儿,才确定他这个妹妹是真的转性子了。
换成以前,她一个首辅千金,何时对他如此上心过……
虽然他悠闲地观着晏娇为他毫不在意的小事操心,还觉得挺好玩,可到了这时候,心里似温热的水缓缓流过,一片安然。
大夫仔细比对了这些药,从中取出一味药,道,“晏公子,你身边的人太大意了,许是熬药时将这味药放得太多,久而久之,便会在体内积郁成毒,留有后患。”
积郁成毒……
怪不得晏娇探过脉,也查看过药,还是发觉不了有何不对。
这也太狠了吧 !
“哦?”与晏娇完全不同,晏泌语气带着丝戏谑,面色阴冷,“看来真得把他们剁了。要不先杀个鸡给猴看……”
“哥哥 !不可胡言 !”晏娇迅速打断,生怕他把老大夫吓出病来。
“知道了。”晏泌轻笑。
大夫当即手上一顿,见了鬼一般看着他。
晏娇又详细问了些晏泌病情和症状,问大夫取了缓解的方子,临走前,老大夫却忽然开口。
“晏公子,老夫有些话和你说。”
晏娇凑过头,“我不能听?”
晏泌拍开她,口气随意,“在外边等吧。”
“哦。”晏娇犹有不忍,还是慢慢挪出了医馆。
内堂一时间安静无声。
等帘子一打下,老大夫瞬时转身,瞪大眼睛指向晏泌,花白的胡子都气得抖了抖:“元修,你胆子也太大了 !”
元修是晏泌表字。
晏泌起身抱拳,兴致浓浓,口气随意,“先生。”
无人知晓,幽山山脚下这个小镇上,这间不知名的医馆,却是由诚斋先生坐镇。
白川先生与云川先生乃当世大儒,也是同胞兄弟,诚斋先生是二人好友。
早些年三人一起入仕,后因朝事纷杂,三人纷纷致仕,远离庙堂,白川先生与诚斋先生俱来到这幽山所居。
晏泌作为白川先生弟子,自然也认识诚斋先生。
诚斋先生甩袖道:“再有下次,你别进我这医馆 !”
晏泌半弯狐狸眼,语气仍是悠闲,“知道了先生,弟子谨遵教诲。”
“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诚斋先生指着晏泌半天,张了张口,气血上涌,“哪有人用五石散来疗伤的 !当朝各大族已经禁了这东西,你又是从何得来 !?”
服了散石,人会浑身燥热,皮肤发红,肌理触之易破。
成瘾之后近疯近痴,向来为君子所不齿。
晏泌随意道,“先生还不知道弟子么。我要的东西,想想法子总能得到的。”
“放肆。”诚斋先生气得脸都一阵青一阵白,憋出一句,“好啊,你服的剂量还不够,还不够疯,再多吃些散石吧你 !”
晏泌半弯的眉眼垂了下去。
“先生,弟子只是用来疗伤缓解疼痛,不作他用。弟子也足够克制,这一阵已经不再碰了。”
他平日里就疯魔惯了,非但不听劝,做出的事一桩比一桩吓人,诚斋先生一时间辨不出他的意图,讥讽道:“等有一日惹火上身了,你离我们远些就好。”
晏勇常年不在府中,那个家形同虚设。
对晏泌而言,这两位先生反倒补上了点家人这个位置的空缺。
被这句话激得心口微疼,晏泌眼中神色清明,却是轻笑地“嗯”了声。
诚斋先生不欲与他多言,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离去。
晏泌颔首,临走到帘前,忽然顿住步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先生,弟子的妹妹回来了。”
诚斋先生头也不回,说道,“走吧。”
晏泌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思绪被压了下去,重新没心没肺地扯唇笑了笑。
“先生,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