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峰就像她心里的一根刺,两三年过去了,它还是没有被彻底拔出来;在某种特定的时刻,那根刺还是会刺她一下。
坐在回京的列车上,项玉出神地望着窗外,某个瞬间,林妈妈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她眼含泪花,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句:“当(林)妈妈变得很老了,我还要过来看看她。”
“我想她了。我更想她儿子。”
砰——突然,那种猛烈撞击的声音又来了,项玉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项玉本以为,自己已彻底摆脱了它的纠缠,结果,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而已。
在这之前的某一天,周五的晚上,他们项目组在一家大排档聚餐。室外,摆了两张长桌子。
其中一位男同事,家里有点事,打算早点回去。他站起来后,别人问他怎么回去,他说:“开车回去呀。”
“你不是喝酒了嘛。”
“就喝了两口,没事。”
“我看你还是叫个代驾吧,万一被交警查到了,就麻烦了。”
说这话的人,首先想的不是安全问题,而是,被查到了怎么办。项玉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她有点看不下去了。
“没事,哪有那么倒霉。”他说。
“这不是倒霉不倒霉的问题,问题是,你都喝酒了,是不能开车的。”项玉很严肃地说。
“可我很清醒啊。”zuqi.org 葡萄小说网
“你不要高估了自己清醒的能力。你以为的,也许只是你以为而已。叫个代驾吧,或者,打个车回去。”项玉说。
“代驾,你给我叫啊?”他不屑地说。
项玉有点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地劝她,语气也不算冲,他怎么——
“你不是很清醒嘛,既然很清醒,就自己叫呗。”项玉身边的一位女同事,有点看不下去了。本来,她就有点看不上他。平时,她也没少怼他。
项玉不爱怼人,她也不爱说难听的话,可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不叫。我就打算自己开车回去。”他说。
他说完这句话,立马,项玉就回了一句:“你就不怕被撞啊?或者,撞着了别人。”
“安全起见,还是叫个代驾吧。”项玉本想这么说,情急之下,嘴里吐来的却是“撞”字。
说完这句话,项玉就后悔了,放在平时,她会觉得这种话显得跟诅咒人似得。
项玉平时不这样说话,即使说,应该也是委婉的。
“你就不怕出事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在她眼里,这种话甚至都有些直接了。
这句话,也撞击到了对方的好心情,或者说他所谓的自尊心。他大着嗓门说:“项玉,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咒我呢,是吧。”他拧着脖子,指着自己说。
“我没想咒你。”项玉说。
“你没想咒我?你没想咒我——你说我被撞。我也就是——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这样容易挨揍你知道嘛。你说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呐,平时,我真没看出来你——”
项玉本意是好的,她真怕他被撞啊!毕竟,酒驾,不仅会增加撞人的风险,被撞的几率也会跟着增加。
“好了,好了。”有人开始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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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话太直接了,我道歉。既然今天说话难听了,索性我再说句难听的。首先,真不是我咒你,而是你自己找死,都喝酒了还要开车。对不起,我道歉,我今天说的话就是这么直接。”项玉说。
“我就开了——你怎么着吧。”他说。
“完了、完了,这下可好,不仅没起到劝止的作用,还激了他一下。”当时,项玉还没功夫这么想。
接下来,项玉稍微有点乱了分寸,她说出来的话,仿佛也不利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站了起来,说:“社会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呢。”
项玉平时真不爱跟人吵架,可她今天却管不住自己了。即使旁边有人劝架,也劝不了了。
“你别在这装圣母了。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有病吧。”
“我是有病。我有心病。我男朋友就是被喝酒的人开车撞死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项玉简直要吼起来。
满意?
顿时,空气变得很安静。
首先打破它的还是这位男同事。他突然变了个画风。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男朋友——”
“是我对不起。我不该扫大家的兴。我——罚酒。”
项玉突然很想喝酒,一饮而尽的那种。她抓起另一位同事面前刚打开的一瓶啤酒,仰起头,开始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有人拦她,没拦住。
她以前不这样。这还是她第一次抓起一瓶啤酒就往肚子里灌,不仅灌,还要一次性地灌完。
一瓶酒下去,她眼前一片模糊,继而趴在了桌子上。她一边哭,嘴里一边念叨着:“酒——真是个好东西啊,能让人——借它浇愁。可它又——又不是个好东西,它害死了我心爱的小峰。他(肇事者)——他咋不去死呢。”
女同事抚摸着她的后背,说着安慰人的话。
在项玉当时迷迷糊糊的潜意识里:再多的安慰也换不回她心爱的小峰了。
“我喝酒了?我为什么要喝酒?我凭什么——我凭什么喝酒?”
一股脑喝完了一瓶酒,仿佛还喝出罪恶感来了。
很快地,她就跑去卫生间吐了,同时,有两位女同事跟着。从卫生间出来后,她还要喝酒,周围的同事没让她喝。
有位女同事说:“项玉,你平时就是太压抑了。你应该让自己更好地走出来。”
“我是——已经走出来了。你知道嘛——很多时候——很多时候我已经不再想起他了。我不再想起他了,我反而会难过。我为什么不再想起他了呢。当初,他对我那么好。”
说着说着,项玉又哭了起来。
“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但是,逝去的已经逝去了,别总是想着了。过好当下,照顾好自己,也是对他最好的缅怀吧。”女同事说。
“别让自己总是生活在过去。”另一位女同事说。
“我没有生活在过去。我生活在未来。”
那么现在呢?
现在,项玉只是一个醉酒的人。她一边难受,一边还在想着:我今天是不是扫了大家的兴啊。
她喝醉了。她又是清醒的。要各回各家了,她清楚地听到了如下这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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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我顺路,我送送她(项玉)。”其中一位男同事说。他打算打车。
“你别送。还是我们送吧。”
“咋地,不放心我呀。”
“相信你?才怪。”
他们像是一本正经的,又像是开玩笑的。
仿佛再次坠入冰冷谷底的项玉,听到这样的对话,觉得还挺温暖的。
最后,项玉是被一位女同事和她老公拐了个玩儿送走的。她老公在公司加完班,开车来接她。
在这之前,项玉说:“我没事,我自己能回去。”
他们不让她自己走。
在项玉看来,有车还是挺方便的,前提是,不要酒驾,不要毒驾,不要违法乱纪;要遵守交规,要珍爱生命,要尽量避免人祸;可千万不要抱着侥幸心理。
车,她还是不想开;或者说,是不敢开。
2015年开始,项玉每次回家,项阳都会问她,要不要带她出去练练车,每一次,项玉都会拒绝。她还是从内心里抗拒,抗拒这个冰冷的机器。她也有点畏惧。
2016年开始,她有帝都市小客车摇号的资格了。闺蜜们劝她摇号,她也不摇。她说:“我现在不想开车。我也没打算买。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摇中了——”项玉,话还未说完,闺蜜就说:“哎呦,瞧你这话说的,就跟自己一定能中似得。在帝都,摇个燃油车的号多难啊。你还说这种话。”
“是啊,既然这么难,那我就别摇了,正好,也让你们少一个竞争者。”
“这不是你的性格啊,项玉。另外,我替大家谢谢你啊。”
让大家少一个竞争者?项玉才没这么伟大。2017年,她就想开了,不跟自己较这个劲了。她开始摇号了。
她也相信,好运还是有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她会想:“幸与不幸,咱不能总是只占一个。一辈子还长着呢,多往好处想想,活得也更有盼头。”
“好运、好运,快来快来,我这里有好吃的,快来一起吃呀!嘻嘻。”有一天早晨,项玉调皮地想了一下,结果呢……
那天上午,在公司,姐几个忙完工作闲聊时,项玉问大家:“你们猜我这张脸,今天早晨经历了什么?就这块儿。”项玉指了指自己的腮帮,说。
“经历了什么?被男朋友亲了?可你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啊。啊,有情况!”女同事a两眼一放光,带着八卦的语气说。
“哎呀,让你们失望了。啥情况都没有,依然是光杆司令一枚,就杵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呢。”
“不是被男朋友亲了,还能是被谁亲了呢。”女同事b打趣道。
“你瞅瞅你们,还能不能行了呀,还能不能想点别的了。脸的作用只是用来被人亲的嘛?”
“那你到底干嘛了呀。”女同事c也来了一句。
“算了,不卖关子了,想你们也猜不到。这么说吧,不是我干嘛了,是——”
“是啥?”
“是——”
“还说自己不卖关子。不卖关子,你倒是赶紧说啊。”
“好吧,是——”
“项玉。”有人喊道。
看来,姐几个要无奈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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