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是帝都人,家在p区。为了方便上班,他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步行十分钟左右。他养了一只猫,还养了几条金鱼。他下班的时间更晚,通常在十点左右。
项玉,私底下和他有过朋友般的交流。他说过:“反正我上午也不上班,(周末除外。)晚走一会也没关系。”
晚上来公司做兼职的人,少说也得二三十个。八点半刚过,甚至,八点半还没到呢,大家就陆续地走了。
超过九点才走,这样的情况,不止在项玉身上发生过,这是肯定的。项玉也不是每次都最后一个才走,这也是肯定的。还有一种更加肯定的情况是:在所有的人里,很容易就能选出来,那个总是坚持到最后的人。没错,她就是项玉。
有的姑娘,人坐在工位上,头却扭向一边,跟邻座闲聊。闲聊的时间若是久了,主管发现后,有可能走过来提醒一下。
有时候,办公室里挺安静的,大家各打各的电话;有时候,又有一点闹。热闹与否,也分时间段。
主管从未提醒过项玉,因为项玉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会一直不停地拨打电话。周围的兼职人员,除非有人主动跟她说话,否则,她只会跟“电话”说话。
兼职人员,除了项玉这样的,还有退休的阿姨。有几个阿姨还挺稳定。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更多的还是在校的大学生,尤其是女生。年轻的学生们,有的相对稳定,有的,今天来,明天可能就不来了,是彻底不来了。有人跟过好几个项目;也有人,只跟过一个项目;甚至,一个项目都没跟完。
主管说过,至少干够两三个项目才行。实际上,也没这么严格,钱该给的还是会给。对于那些干不了几天就走了的人,主管也会惋惜地叹一句:咳,又白培训了一个。
在项玉眼里,他心态其实挺好的。他人也挺好的。
在小敏的眼里,项玉的心态也挺好的。小敏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项玉和她走得最近。是她先接近项玉的。
小敏没项玉来的勤。周末,项玉上午就到了,她更习惯于下午才来。
有一天,她来得早了些,坐在了项玉的旁边。中午十二点之前,她听到项玉笑了两声,问她:“你笑啥呢?”
“哈哈,有个人骂了我。”
“啊,被骂了你还笑啊!”
“被骂了,心情容易不好,就用笑声来稀释一下吧。”
“你心态可真好。哎,他骂你什么了?”
“具体都骂了些什么,听的不是特别清楚。他是用方言骂的。骂的时候,还显得急头白脸的。你说,我都没急。我还耐心地听他骂完了。”
“没回骂两句?”
“没有。”
“还没跟你说呢,我上次也被骂了。你猜那个人骂了我什么?”小敏说。
“猜不出来。”项玉说。
“他说,调、调,裤裆里调去吧。我就打算跟他对骂呀。我说:‘你咋不掉进棺材里呢。’很可惜,这句话他没有听到。他骂完那一句,就把电话挂掉了。我明知道他已经把电话挂掉了,我还是会骂他。我为了痛快呀。”
“你咋不掉进棺材里”这种话,项玉是说不出口的,即使对方先说了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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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
在项玉眼里,小敏的心态也不错。两个姑娘聊着聊着,还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当时,已经到中午下班的点儿了。
对面的阿姨正打算离开工位。她听到动静后,问了一句:“姑娘们,你们在笑什么呢?”
“我们在笑,被人骂了的事儿。”小敏说。
“哎呦,瞧给你们两个乐的,被骂了还笑成这样。年轻就是好啊。”
首先,这跟年龄无关。可能,阿姨从她们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吧。
被骂了,项玉很少回骂。是很少而不是从未有过。她更倾向于自我消化。她会安慰自己说:“骂吧。反正,你骂了我,我身上也不会掉下来一块肉。”
小敏会用回骂的方式来发泄。
有人回骂的声音还挺大,大到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听到。高分贝的回骂声,项玉不止一次地听到过。主管应该也能听到吧。
在项玉的印象里,主管好像默认了这种行为。在这方面,她没见主管干涉过。
某阵子,有个业绩第一的男孩,也跟人对骂过。一方面,他也会跟人对骂;一方面,他嘴很甜。他也很勤奋。不仅如此,他还有一套自己的话术。
譬如,他一开始就会说,会有礼物相送,从参加问卷调查的人里随机抽取。
项玉的业绩没他的好。项玉一般保持在第二到第四之间。业绩是根据平均时间和有效问卷的数量来看的。
有那么两天,项玉也跟他学了一下。对于某些受访者来说,这种话术还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她尝到过一点甜头,却没让它继续“甜”下去,因为,她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她觉得这是骗人的;哪怕,会有人将它定位成“善意的谎言”。
“它本来就是骗人的,骗别人,也是在骗自己。”
她给自己制定了两套方案。一,继续沿用这种话术,只是,需要把他们的电话号码记录下来,回头,自己买礼物,哪怕只送出一两份呢。二,不再这样说了。
她选择了第二个方案。她宁愿继续保持在第二或第三的位置,也不想这么“骗”自己了。
也有人,在做调查问卷的过程中,觉得差不多就行了。项玉,对待每一份问卷,甚至是每一个问题,都是认真的。
她的其中一个受访者,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当时,他儿子就在身边。她主动告诉项玉,她儿子五岁了。少数受访者,不仅会配合你,还会跟你多聊几句。
一开始,她特别配合项玉。她态度也很好。后半段,她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还骂了项玉。
起因是这样的。项玉问她,她儿子的那个玩具车,用的是几号电池。在这之前,项玉已经问过她了: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用了几节。
这是最后一个相关联的问题。
她说好像是五号。
项玉寻思了:“你别好像啊,你得肯定。”
项玉让她继续回忆,用的究竟是不是五号电池。她回忆了一下,还是不太确定。项玉依然没有放过她,还是让她再想一下。接下来,她想的就不再是这个问题了。她也不打算放过项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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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破口大骂,还连着骂。她还问项玉:“你是傻逼吗?”
骂完之后,她啪地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她挂掉电话后,项玉就哭了。
这不是项玉被骂最狠的一次。而且,上次不也说了嘛,她被骂了,不仅没哭,还笑了。
她哭,是因为觉得委屈。她委屈的出发点,首先是这样的:“我这么认真,为什么还会被骂!”
当时,她有一点不明白。后来,随着阅历的增长和自我认知的成长,她更加清楚地意识到:首先,那更像是一种较真的行为。
当时,没有人规定,包括主管,电话里不能出现好像这种词。这更像是她自己给自己的规定。
而且,那个问题能有多重要?更像是她,把每一个问题都看的很重要吧。
有的问题,可以不那么精确。更何况,还有第三种选项,它类似于“不确定”、“记不清了”。
项玉不行,项玉得精确。她就想让人家记起来。她觉得,对方要是不说“好像”这个词,而是忘记了,她也就不再追问了。
身为乙方中的一员,从个人的角度,她只是想把这份问卷精确到百分之百。甲方都未必有她这种要求吧。
“怪不得,人家会发怒呢。”
她不去追问,或者,别那么穷追不舍,八九不离十,那依然会是一份成功的问卷。对方高兴,她也开心。她不止一次地追问,换来的,却是一张废卷和她自己的眼泪,也惹得对方不开心了。
当时,她仿佛又有一点明白,首先,这更是自己沟通的问题。不然呢?为什么人家一开始那么配合你,后来就不愿意配合了。不仅如此,还骂了起来。
她坐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哭的声音也很小。即便如此,还是被邻座的姑娘发现了。她就安慰了她两句。在这之前,项玉还从未跟她说过话哩。
不大一会儿,主管也过来安慰她了。
主管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地问了一句:“怎么啦?”
“被人骂了。”这句话,是那个姑娘说的。
“他骂你,是他修养不够。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好了,不哭了。”
“主管,我也有我的问题。”主管帮她说话,她却变相地帮对方说话。
试图把责任引到自己身上,这还不是变相地替对方说话么。
“你没有问题的。我相信你。”主管说。
“不,我有问题。我沟通出了问题。”
“你这孩子。”
主管其实比项玉小,小一岁,但他却喊过项玉“孩子”。
“走,去我屋待一会吧。我跟你聊聊。”
“没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项玉说。
“真没事了?”主管问她。
项玉又想去主管屋里坐一会儿,又想赶紧干活,最终,赶紧干活的心思占了上风。她说:“真没事了。”
项玉没有说谎,此时,她的情绪已经缓和的差不多了。主管刚才的安慰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主管走了之后,项玉很快就擦干了眼泪,继续拨起了电话。
项玉做兼职的事儿没有瞒着同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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