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左良玉暴毙

就在刘孔昭奉了弘光皇帝之命,在南京城大开府库,不惜重金拉拢慰问驻守军兵时,在江西九江,却又有坏消息传了过来。

这座由黄得功部手下大将田雄驻守的东南重镇,被左军重重围困了半月后,在叛贼左良玉的亲自统领下,连日攻势如潮,以人海战术梯次进攻,终于攻陷了。

城破之际,守将田雄率领数千余部,向左军投降。

拿下九江的左良玉,自是大喜过望,在收纳了田雄及一众降兵后,当下摆酒庆宴,大肆庆祝。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拿下九江的左良玉,竟然乐极生悲,在当天晚上,突发中风而卒。

左良玉的死亡,可谓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而最先得到消息的,自是其子左梦庚,以及左良玉最为信任的军师黄澍了。

二人秘不发丧,开始紧急密议。

左梦庚泪痕满面,哽咽道:“父侯一生艰辛,从小兵起步,做到把总千总游击,再一路到总兵,平贼将军,直至平南侯。现在为了天下大义,大举义兵,正是一路荡来有如摧枯拉朽之时,未想天不永年,义人不寿,竟是这般突然谢世,我今思之,心下何其哀痛!”

左梦庚一语言毕,放声大哭,倒是尽情表现出了一位孝子的拳拳孝心。

黄澍虽然亦是双眼含泪,眼神却是明显多了几分冷色。

其实,对于左良玉这位主子,黄澍虽为其最信重的军师,但他在内心深处,还是颇为看不起左良玉这位,以逃跑将军而著称的藩镇大帅。

黄澍这般观点,其实亦是朝中众多大臣,对左良玉的一致看法。

细数左良玉发家史,除了运气好打赢了一两仗外,此人的唯一的优点,就在于善于抓住时机逃跑,从而保存实力,并让朝廷不敢轻动。

明末时局糜烂,诸战多败,众多名将不断殒落,诸如左良玉这种兔儿爷,居然也凭着怯懦畏战保存实力,而开始慢慢的显山露水,真是一种莫名的讽刺。

崇祯末期,左良玉已然坐拥十几万大军,却是畏敌如虎,一遇强敌便立即逃走,绝不交手。那事关明朝生死存亡的朱仙镇之战,左良玉嗅觉灵敏,第一个从战场上开溜,居然又保存了实力和自己的老命。而后,别人受罚,甚至掉了脑袋,而保存了实力的左良玉,反是步步高升,竟加了平贼将军的称号,真是一个令人齿冷的笑话。

更可叹的是,崇祯为了不逼反有实力武将,对那些遇敌即逃的将军百般宽容,而苦战受损者则严厉惩罚,可见此时朝政的腐败与明军的低能,已经病入膏肓,再也无药可救了。

现在,见到这位左世子在自己面前表演哭父,黄澍心下,却是暗叹不已。

他知道,现在左良玉已经死掉,其子左梦庚成为留后,接下来掌管这支数量庞大的左军,已成必然。只不过,现在的自己,却是极想知道,此人在左良玉死后,内心到底是何打算。

黄澍轻咳一声,低声问道:“世子,左帅已然故去,还望节哀顺变。在下敢问,现在世子接管义军,接下来,却是有何打算?”

左梦庚止住哭泣,抬起头时,已是一脸阴沉之状。

“黄巡按,以本世子来看,现在大军失主,本世子之德行威望,其实尚不足统领镇御如此大军,需得投一稳妥靠山,方为合适。”

听得这话,黄澍内心一沉,顿时浮起不妙之想。

他立即又追问了一句:“世子之意,可是……”

“往投清军!”这四个字,左梦庚回答得干脆而直接。

“啊,世子何做这般感想……”

黄澍一语未完,左梦庚却是冷哼一声,厉声回道:“黄巡按,恕本世子直言,现在我左军虽然势大,但在接连攻下了安庆与九江两座重镇之后,已然十分疲惫,士卒斗志皆是消沮了不少。而接下来,若要再往东进军,可就要与已占了整个江北的清军,正式交手了。你自己说,以我军现在的战力,能是那百战百胜的清虏之对手么?”

未及黄澍回话,左梦庚又继续说道:“黄巡按,以本世子来看,现在清军已得江北,接下来必定全力渡江,一举拿下留都与江南。这样一来,明朝之势已再不可为,便是朝中众臣与士大夫,也多半会选择降清弃明了。我等光义之师,亦是自可一心一意投降清军,再不必复作他想。这般行事的话,当可保全身家性命与功名前程呢。”

没想到,听完左梦庚的话,黄澍却是淡淡一笑。

“黄巡按,你笑什么?”见黄澍表情有异,左梦庚瞪着眼睛发问。

“世子,以黄某看来,这清军看起来气势汹汹,一副一统天下的模样。不过呢,有南北朝与南宋之前例,谁又保证,我大明不会成为南宋,而清廷又不是金朝呢?”

听黄澍这般一说,左梦庚顿是一愣。

不过,他立即摇头如拔浪鼓:“这怎么可能!清军一路势如破竹,招降纳叛,数量已有五六十万之众,而南明之余势,已是左支右绌,再无真正可用之兵马,根本就是再难抵抗,岂可如南宋一般对峙下去。”

黄澍一声轻叹,低声回道:“世子,你眼中只看到了南明小朝廷,却没有关注过,那正在东川的太子么?”

“太子?你是说,那个兵马微少,仅据有夔州一地的太子?”左梦庚一声冷笑,脸上立刻显出揶揄之色:“此人被南明朝廷发配到了东川,虽然凭运气据得夔州一地,却是地狭民贫,物产鲜薄,又在一众流寇压力下苦苦求存,又能有何实力与前途可言!再说了,就算此人不被东川的流寇消灭,现在清军已得江北,大局已定,那接下来必定全力从汉中入川,收夺东西二川之地,那这个不知真假的狗屁太子,只怕也是蹦达不了几天了。”

说到这里,左梦庚连声冷笑,又斜了黄澍一眼,方继续道:“真真不知,这太子已是这般苟延残喘,黄巡按却是何故,竟对此人如此高看,本世子实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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