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气氛有些压抑的书房里,八位文武官员眉头紧皱,时不时撇一眼那已经放在桌上的信,都是沉默。
而崔四爷却是难得露出一丝表情——是讥讽的表情。他冷笑道:“之前,我与那詹王爷从未打过交代。但他在心中请求我松送口,将精矿开采权给李家,并隐晦的提到,会让我获得更多的权利、甚至封地作为回报。”
这话让一个年长的文官,眉头皱的更深,“拔了牙的老虎,居然给出这样的许诺,难道真的要造反?”
詹王爷却又道:“其实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只当是这詹王爷收了李莽的好处,打着皇室的旗号狐假虎威,不去理会他便是。可今天被方家小子这么一说,即便这詹王爷并没有造反的想法,但他联合起我们地界上的李家,将势力伸向剑川道,不管是想干什么,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被这么一分析,众位官员相互间看了看,都知道了此事的不简单。
詹王爷此时站了起来。那八个人立刻挺直腰板,等候指示。他道:“在座各位,和我是一家人;而整个剑川道千千万万的兄弟,也一样和我血脉相连,若因为我们几人的利益,让整个剑川道蒙受危险和损失,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性,我都不能让它发生,因为整个剑川道的利益,远远高于我们几人的利益。”说完,他朝在座八位拱了拱手,道:“承蒙各位看得起的,剑川道这一方地界内,但凡大事小事都让我拿拿主意,而这次与往日不同,崔某必须从大局出发,所以这个决定,是对不起大家的。”
从这番话中,众位官员已经听出了崔四爷的意思,但同时,他们也清楚的知道鱼水共存的道理,所以崔四爷的话刚刚说完,他们就同时站起身,齐声道:“四爷的决定,就是我们的决定。”
“好。”崔四爷点了点头,手中光芒一闪,便有一部厚厚的书出现。
那个年轻官员将两个食盒拿来,崔四爷将这本书放在了其中一个食盒里,那年轻官员并打开门交给了那中年管家,两个小人于是又一次提起这食盒,走到了客厅当中,一左一右的放下,然后关上门离开。
李莽与方节同时走过去,将食盒打开以后,一个脸色一白,一个则露出毫不意外的满意笑容。
方节拿着那本厚厚的书不久后离开了。
李莽甚至都没注意这个家伙跟他告别,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方节的那个食盒,往里这么一看,他又呆住了。
“六……”
李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出了那样的让步,最后居然还会败。如果说方节要的利润是一个完全亏本、比他还低,那也就罢了,可关键这家伙并没有比他低,反而比他多要了整整一倍!
他十分想不通,以至于怒火中烧的将食盒一掌拍碎,然后气呼呼的去找崔四爷,想要个说法。
可他却不知道,此时的书房内,崔四爷与一众官员正黑着脸等着他,同样,是要他给个交代!
方节一路回到院子,刚到客厅,就见到夏朝臣与高仓便站起身,满脸期待的样子,显然已经等候结果多时。于是,他就将手里的厚厚书本晃了晃,高仓立即兴奋的一拍手掌,而夏朝臣也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高叔叔,过两天我们就要准备开矿了。而那李家这次虽然败了,明处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但就怕弄出些麻烦阻挠,所以还要麻烦你,尽快将工人找好并且定下来,还有其他要用的设备等等也是一样。”方节被两人招呼着坐下来之后,便立即对高仓如此吩咐。
而高仓也知道轻重,说了声,“以免夜长梦多,我这就去办吧。”而后便披上雨衣,急忙忙出门去了。
“那我就去给你爹写封信,告诉他这件事,顺便报个平安。”夏朝臣等高仓走了以后,便主动说道。
方节笑着道:“那就麻烦夏叔叔了。”
夏朝臣点了点头,不久也离开了。
方节喝完了一杯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来之后,他打开了那本厚厚的书。
当然,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本书,而是地方官员在经过勘探和统计之后,整理出关于那个精矿所有情况的资料综合。
根据其中记载。那精矿的位置,在羊城以东一百多里外。因为地处一片叫三河的荒原中,因此就取名为三河矿区。
在三河矿区,地表以下两百多米,有一条纵深四十多里长、八百米宽的矿脉,隐藏着火精、土精、木精等等,几种较为常见的矿精之外,更有小部分阵法师炼器时,用来辅助材料粘合的“淀砂”。
“难怪这精矿被老爷子如此看重,原来是有‘淀砂’,这可是论斤卖的稀罕东西。”方节不由恍然大悟。
而随着继续往下看,他更惊讶于这三河矿区的储藏量——居然达到了惊人的九百多万吨。即便抛开那些并不是非常值钱的火、土、木三精,剩下的“淀砂”只占总储藏量的百分之一,其实也有十几万吨,若全部开采出来然后换成钱,那这笔财富,将会是让他也忍不住咋舌的数字。
由此可见,从生意的角度出发,这三河矿区的价值无疑非常巨大。
不过,方节这次北上,如此的大费周折,目的毕竟是那宝藏。
而三河矿区足有几十里的面积,若没有一个准确的位置,想要将其找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也就只能寄希望与这些资料里,能有些什么蛛丝马迹。
可惜,直到看完最后一张方位图、一张不同精矿的分布图,他也没找到关于宝藏的任何线索。
这就说明,在官方的行动中,那位拥有洞悉一切复曈、并负责这次勘探的谋士,要么就是压根也没发现除矿精以外,其他有价值的任何东西,要么就是已经有了发现,但却隐瞒不报。
想要追查此事真相,无疑相当困难,而重新找一个用那样勘测能力的谋士,同样不容易,且还有万一找不到的风险。
将资料放下的方节,此刻想到了李家。
在他看来,李青阳或许对此事知道的不多,但作为合作人的李莽,若詹王爷只说“那个矿区有宝藏,你帮我弄来,将来我让你封侯拜相”,仅仅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还不足以让李莽有对抗李家的勇气。这家伙肯定知道宝藏的一些信息,起码也要包括所在的具体位置,当然也少不了去详细的了解,确认宝藏的确有颠覆王权的作用,以及詹王爷拥有此物的确可以登上王位以后,这李莽才会有所行动。
“让这家伙老老实实告诉我宝藏在哪,恐怕比让他当着我的面自杀还难。看来,不用些损招不行的。”方节嘴上这么说着,便立刻开始了盘算。
有这颗在前世曾经大放异彩的脑袋,明里计策、暗里阴谋,对他来说完全手到擒来,这次也不例外。
方节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丝奸诈的笑容。
当天下午,高仓领着两个人走进了院子,并让他们在客厅中坐下。
方节不久后走了出来。
两个黝黑的汉子显得相当拘谨,噌一下就站起身,矮些的那个,还差点将桌子上的茶碰倒了。
“二位是工头吧?我想先问问,你们手底下总共有多少人?”方节刚刚坐下,便直奔主题。
两个汉子中,个子略高的那个回答道:“两家一起,有三百人。”
方节听到后摇了摇头,“不够,起码要五百人,而且时间紧迫,我只能给你们一天时间。”
两个汉子对望一眼,都知道三河矿区是大工程、有大利润,但听到这个要求,一事也愣住了。
“一天时间,你们办到了,价格绝对好商量,可若是办不到,那我只能找别人了。”方节又道。
两个汉子这才急急忙忙的告退,并在出了院子之后,就开始风风火火的联系。他们动用了手中最底层的人脉——工人与工人之间的关系网,靠这些人的口口相传,不到半个时辰后,整个羊城的工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也都知道了工程巨大、又财大气粗的三河矿区的存在。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当两个工头成功凑齐了五百人后,他们浩浩荡荡的出发,引来不少矿工的围观。
第六天,三十个工人被遣送回来,以再高一些的价钱聘用三十人补充,羊城一百多工人参加筛选。
第十天,五十个工人被遣送回来,以更高的价钱聘用五十人补充,羊城两百多工人挤破头皮。
第十三天,八十个工人……
这频繁的解聘与招聘,伴着一涨再涨的高价,引发了工人们的持续关注。
三河矿区,逐渐的成为了社会最底层、人数却又最为庞大的团体,每天都在讨论,每天都在相互交换消息的重点。
关于那里所发生的事,几乎每天都会在大清早更新一次,想知道的话,只要找到一个街边等活干的工人,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立刻掌握。大到工人数量、工程进度、矿区具体情况,小到工人的伙食,只要是你想知道的,那就一定会知道。
如此便利的消息传播,受益的工人们之外,其实还有羊城中各方势力,所派出的情报人员。
这些人一开始相当尽责,每过几天就会跋涉一百多里,去三河矿区刺探消息。可慢慢的,他们发现自己一来一去掌握的消息,有时候还没有工人们多、没有工人口口相传的准确,于是就不再亲自去刺探消息。甚至到了最后,羊城各方势力的情报人员,都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是主子吩咐下关于三河矿区的情报任务,他们就会从固定的几个工人那里询问,然后汇报给主子。
如此,只要是关注着三河矿区的,羊城各方势力头领,几乎每个都很满意、甚至自豪于自己的情报准确及时,可他们却没有一个知道,这消息的来源,其实只是出自街边的工人之口。
而这时,距离方节得到精矿开采权,也才过去了半个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