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木桌前,烛台灯火微微摇曳,似要揉着我的眉额,缓解我的疲惫。
“大哥,休息会吧,真不急这一时。”大头垫着椅子,穿着我的袍子披在身上,给我盖上一张毛毯。
我想拉一下左边毯子,但并未有反应,我放下手上的书,拉盖我的身前。
“大头,你虽然不用睡觉,还是要适当休息休息,对你还是好的。”我揉了揉大头的脑子,扭正他的鸭舌帽。
“没事的,先休息吧,等蕊姐姐来,大哥你也能很快好的。”
“哦,对了,现在要换药吗?”大头连忙摸出一卷绷带和消炎止血药粉。
我微笑道:“不用了。”
我吐了口气,扭头望着店内的落地镜,少了左臂,左脚从脚踝被轰断,右眼包着沙袋,破片虽然取出来了,但也是瞎了。
看着手腕上的玉镯,杂质颇多,几乎碎全,若不是韩蕊留下的保险,我就栽那了。
“多看看书,学习知识,好处很多的。”我说。
没大数据库之后,我更费尽心思的学习,这样不至于被落后太远。
我也该想到的,地球资源都被开采差不多了,所以一有新发现是藏不了多久的。
咚,咚,咚!
店铺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女声说:“有人吗?有人吗?”
大头喊了一声:“今天歇班了。”
门外没了动静,我笑道:“还是开门吧。”
大头很听话,一翻身跳下来,屁颠屁颠跑过去,按住门口的升降开关,铁皮卷帘门缓缓打开。
门口一个女人走进来,把雨伞收好,斜放在门边。
“嘿,这地可真偏啊,差点找不到。”
我低着头,接着看着书:“是你呀,吕雅,几年不见,有何贵干。”
吕雅也老了,尽管尽力保养,但是岁月仍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不过仍是极为漂亮。
她穿着漆面黑短裤,黑衬衫半露脐,衣服的褶皱规律设计感十足衬托出几分贵气,红色丝袜到大腿根,铁尾头黑长靴。
“没事就不能来啊,这话说的,老娘也算是大美女吧,找你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聊聊天,共度一晚,你还不乐意了?”
“行,你说的也没毛病,目的什么?”
吕雅拉个椅子坐在我面前:“实际上也确实有一部分想找你说说话,你也算我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当然,可以说真心话的那种。”
她说着,韩蕊瞬移到店内她身后,抱着胳膊,皱眉,满脸厌恶地看着她。
“唔,当你朋友真惨,我身板子脆,就能挨你一刀。”
“瞎说,而且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当然了,几年前只是有点不爽,你在我年轻的时候,那么没礼貌,但是。”
“我懂,立场不同,你只是想往上爬。”
吕雅趴在桌面上,头发散披着,枕着右胳膊,雷子挤压着,领口可见实力。
“嗯,我以为,杀了袁大周,京圈的哪几个老东西会互相制约,不会让马王月一家独大,所以会提拔我的。”
“哈哈,你不是提拔了吗?你也制约了。”
“嗯,但是我接触不了大数据库,我充其量只是代使用,给我的权利,除了制约,其他也难做什么文章。”
“原来如此。”
“这几年,我也看清了,也没戏了,等什么时候大数据库烂大街了,再说吧,晋升也很难。”
“你明明可以不用老那么快的,至少还能再活两百年。”
吕雅手贱的伸手弹翻我手里的书:“你还说我,你不也是很执拗,总之,没大数据库,我活那么久还有什么意思?没有权利支配,活三百岁,也只是牢笼。”
韩蕊坐在右边,大头端过来四杯热茶,擦擦自己额头的汗,真怕韩蕊因为旧仇打起来。
“嗯,你也挺豁朗。”
“那可不,咱就是岁数到了,明白了,也不能跟你比,心境都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类第一。”
我摸着一根烟点着了,深吸一口:“没啥用。”
“嗯,确实没啥用。哦,对了,我给你还带了礼物。”她惊喜着,拧动自己手环上的转纽。
一块由红丝绸包住的礼物,出现在桌面上。
我看着,没由头,心悸的感觉出现。
吕雅打开包裹,一个骷髅头摆放在面前还有被电钻打个一个个眼,颅内被烧黑了,还有蜡烛残留。
“哈哈,抱歉啊,我实在清理不干净,我从袁大周的房子里找的,应该是你的。”
我掂量一下,放在一旁收银台上:“嗯,出乎意料的礼物。”
“实际上,原本还真有事拜托你。”
“什么?”
“没事,你也老成这样了,也不麻烦你了。”
“嗯?要走了吗?”我仰头看她站起来了。
“没啊,就是潮闷,把靴子脱了,换换拖鞋。”
韩蕊背靠椅背,挖苦道:“还换拖鞋,惯着毛病不少,都不是普通人,玩什么娇娇公主那一套。”
吕雅也没生气,坐在一旁换鞋的矮箱上,笑着打趣:“喂喂喂,韩大小姐,这么大火气啊,我可也没招惹过你啊,不怕告诉你,如果不是我,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他死,我能给他痛苦,其他人就得把他抓回去了。”
她语气不再轻佻,把靴子丝袜扔一边,穿着人字拖走过来:“那时候,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韩蕊不想理她,把脸扭一边,不再说话了。
“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都不是小孩了,说句难听的,也没准就这一年可活的了。”
“一年可活?什么意思?”我微微蹙眉。
吕雅说:“这就是我找你另一个原因,开会说了,准备全面对进化者开战,预计年尾吧,地点就定在高原,据说,还有妖族,和龙宫,反正都是妖嘛。”
“事先虽然有所预料,但,实在不知如此快。”
大头问:“哥,不争了吧,我存了钱很多,足够咱们去其他宇宙。”
韩蕊按住大头,美目灼灼:“别傻了,那只是他们的特权。所以你说这件事意义是什么?”
“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几斤几两知道,你当妈的,我也有小孩,折腾折腾图什么?”
韩蕊起身说:“你要走你走,哥,这次我就不走了。”
她没再说,只是看着我,我拉住她的手:“我与你一同!”
“要处理就处理,放在这招苍蝇。”
我没有搭理吕雅:“大头,我很累了,年纪大了,折腾折腾,要不然真会一身病。”
大头双眼一热:“这可该怎么办?”
我将头骨包好:“那么等我回来吧,你也休息两天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走。”
吕雅比个ok:“慢走吧。”
我松尽浑身力气,韩蕊心有灵犀打开空间虫洞。
我俩来到一座荒山:“你走吧,我自己就行。”
我抱紧怀里的布袋:“轻松了。”
没再说话了,我拨开野草,上山了,韩蕊遥遥驻望着,喃喃道:“还是一个人,下辈子别要那么多了。”
直到看不见身影,才离开。
我庆幸记忆没模糊,走到三个土包前,与周围坟堆分开。
走到中间那个土堆,我跪了下来捡起地上碎尸,在掌心摩挲:“什么大仇大怨,连墓碑都打碎了。”
我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情,往下挖着,挖到一块木板,于是将布包放了进去,重新埋好。
看着看着愣了神,不禁笑了出来:“你啊你,原来对不起她,现在,呵,先代替我吧,驮着,让她踩着你,伺候。”
我心静下来了,躺在土堆上,仰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取出酒有一口喝一口。
“不瞎闹了,等过段时间,嗯,估计也不行啊,也不知道我得多少辈才能当个人,也许再也没这机会了。”
“总之,你也是我。”
我脑海中浮现那模糊身影,心跳停止,呼吸一滞:“她,是你的了,他们,那些。”
萤火虫随风而起,无风而落,轻轻落在我的指尖上,我不由得自豪,心近于道,身为自然。
我困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中,一个女人轻轻拉着我的胳膊,想背,但是背不动,只能拉着胳膊搭在脖子上:“又喝那么多酒?”
我抬起头,望着她的脸,已经很陌生了,清晰,但是没那亲切了。
“这是过去了多久了?”我轻笑道。
“你年纪也不小啊,再喜欢喝也要注意身体。”
“我,我是不喜欢喝酒的。”我说。
“那是什么?不要为了反驳而反驳我。”
我没再说话,不想和他争论那么多,解释清楚也没意义。
她似乎觉得自己不妥,局促不安时说:“儿子,妈没那意思,也不是想教育你,这么久了,我很想你。”
“嗯。”
两人也没说话,无话可说,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次回来还走吗?”
“走。”
“去哪。”
“等消息。”
“好,这就好啊。”
我停下脚步,在花海里,冷眼看着她:“所以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儿子,妈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妈已经是别人的母亲了,你只是一道执念。”
“别这样,我醒过来也不容易。”
我没回应她,迈步向前走着。
“你小时候不这样的,你答应我的,要成为个温柔的人,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儿子,别,别让我这么陌生。”她流着泪,拉着我的手哀求道。
我抽出手,泪水从眼角流下,冷冷道:“够了!我不再懦弱,我不会再哭了。”
坚定迈步,走着不停。
现实中,我脸庞上两点晶莹,在月光下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