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音轨工作结束,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佐仓铃音长松一口气,一把拿起桌前还没喝几口的赞助矿泉水,拧开瓶盖,大口一阵咕噜咕噜。
知道干涩感消退了许多,才停下。
“呼~,第一次感觉喝水居然这么爽。”
擦了擦嘴唇上若有若无的水渍,佐仓铃音目光下意识看向另一侧。
一个已经空了一大半的矿泉水瓶孤零零的摆在桌面上,瓶内微荡起的水面,在头顶日光灯的照耀下,摇曳着晶莹的浪波。
连带着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的一抹湿润,有点像夏日沙滩上,时而翻滚而起的浪涌,水花飞溅,在晴空下,闪亮斑斓。
佐仓铃音嘴唇贴着瓶口,抿着水,怔怔有些出神,她想起了自己曾练习长达十年的游泳,最后却因为各种大病小病从而不得不停止。
泳装更是很长时间没有再穿,堆放在千代田家里的储物柜。
上一次穿泳衣,是什么时候来着?
佐仓铃音喝了一小口,想了想,却想不起来。
“铃音刚刚喝水的姿态很帅气啊。”
女声优的突然搭话,让她的纷飞扰乱的思绪回到了起点,蓦然回神。
“哈哈,从小就是这样的方式,养成习惯了。”
佐仓铃音笑着回了一句,放下手中的水瓶,目光挪到一边正快速收拾东西的春源朔身上。
收拾的速度很快,像是快要放学时,急匆匆收拾着课本,想要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学生一样。
“铃音,待会儿有兴趣去逛街吗?”
“啊...我...”
佐仓铃音还没说完,已经收拾好的春源朔,一马当先的朝着录制室门口走去。
这家伙。
撇了撇嘴,佐仓铃音改口朝春源朔喊道:“春源,你去哪儿?”
“上班。”
佐仓铃音一瞬间便联想到了那家卖甜品的咖啡店,接着说:“等一下,一起去,我在那边给闹闹带点东西。”
“嗯。”
见春源朔答应,佐仓铃音微抿着嘴,精致的俏脸上突然洋溢出一丝开心的笑容。
一闪而逝,很快便恢复正常。
这一番姿态,就连处在旁边的女声优都没有注意到。
“抱歉啦,金元桑。”
女声优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下次...”
边说着,佐仓铃音收拾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其实她带过来的东西也不多,把几份台本放进包,就已经差不多了。
前后时间不过十几秒。
和女声优打了声招呼,佐仓铃音拿上那一瓶还没喝完的水,快步走到春源朔身旁。
“走吧。”
两人走出录音大楼时,下午正值三点的天空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乌云密布,隐匿在高楼大厦的新宿区,飘散着一股沉闷到极致的压抑感,渐起的风,把街道两旁的常青树树叶,吹得簌簌抖动,响起一阵沙沙声。
“不会要下雨了吧?”
佐仓铃音抬头仰望,微风把她已经略长的短发吹得四散,露出了一对小巧的耳郭,晶莹的唇瓣更是还抿着几缕丝发,往日的英姿飒爽,在此刻却又显得诱惑至极。
“东京都天气预报报导今天下雨时间,应该是在晚上九点之后。”每次出门都会看一下天气预报的春源朔如实说道。
“晚上九点...嘛?”
佐仓铃音双手按住额头上被吹散的刘海,语气间充斥着怀疑。
“准确?”
“可能。”
春源朔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天气预报,虽然时而准,时而不准,不过在绝大多数时,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我觉得待会儿就要下雨。”佐仓铃音一边按着刘海,一边跟上春源朔,调整着步伐速度。
“嗯。”
“看来你是不相信啊?”
春源朔没搭理,天有不测风云,并不是一句话就能够概括。
信也好,不信也罢,雨该落下时,依然是会落下。
佐仓铃音侧着脸看着他:“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你要赌什么?”
“emmm...”佐仓铃音想了想,“还没想好。”
“那你先想着吧。”
“喂,你这家伙!”
佐仓铃音跺了跺脚,伸出手想要拍他一下,不过在扬起到了一半时,却又悄然的收了回去。
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但一直都是性格倔强好强的她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对了,春源。”
“嗯?”
“你会游泳吗?”
“不会。”
“诶嘿?真的吗?”
“真的。”
佐仓铃音突然得意了起来,一副很是炫耀的口吻对春源朔说道:“我会游泳哦。”
“嗯。”
春源朔扭头看了她一眼,精致的俏脸上写满的得意和开心,微仰起的下巴,在雪白的脖颈间勾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连带着还有藏在衣领下,隐约可见的锁骨以及周边一大块细腻白皙的肌肤。
再往下,身材自不用说,高耸的山脉,盈盈一握的蛮腰,还有挺翘的臀部和笔直修长的玉腿。
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就是性格有点恶劣。
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突然想起这位大小姐没有泳衣这件事,春源朔翘了翘眉头,紧接着问道:“你不是没有泳衣吗?”
“现在能用的泳衣没有。”
“那就是有。”
“是没有。”佐仓铃音一字一句的矫正道。
没有搞懂佐仓小姐脑回路的春源朔摇了摇头,不再争辩这种没意义的话题,敷衍了几句,就没有再次提及。
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的佐仓铃音,一瞬间就知晓了春源朔此刻的内心想法,蓦然之间,蹙起了眉头,一脸十分不高兴的看向他。
“你现在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
“你在说谎。”
“我不是宫园薰。”
“你当然不是。”佐仓小姐扬了扬雪白的脖颈,抿笑道,“你可是有马公生,是以后都属于泽部椿的人。”
“不,他的心已经随宫园薰的离世而死去了。”
“那身体也行。”
“真霸道。”
“为了终身幸福,霸道算什么。”佐仓小姐弹了弹手指尖不存在的尘灰,侃侃而谈,“即使是宫园薰还在世,我要是泽部椿,不管刷什么手段也好,都要把公生给抢回来,得不到心,那就身体。”
春源朔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原来恋爱中的女生都是这样吗?”
“也不一定,我只是在以我自己举例。”
“厉害厉害。”
“嘿嘿,那当然。”
得到肯定的佐仓铃音变得更加的得意。
“泽部椿和公生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喜欢的程度和时间,不比宫园薰差,为什么就一定要退让,你说,是吧?”
“是是是。”春源朔敷衍道。
“啧。”
佐仓小姐白了他一眼。
“你这家伙,是一点都不懂女人心啊。”
“略懂一点。”
佐仓铃音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用着疑惑,还有一丝窃喜、不安、担心的眼神盯着他。
“就像现在一样。”春源朔指了指上方的乌云层,“女人心差不多就是这样。”
“谬论!”
“也许。”
春源朔懒得去和这个倔强争强好胜的大小姐解释。
两人走出商业街,在十字路口静候交通灯的时候,正目不转盯看着露天大屏幕里播放广告视频的佐仓铃音,突然别过脸,看向春源朔。
“我想好了。”
“赌什么?”
佐仓铃音认真端详着春源朔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放心,不会让你破费的。”她竖起一根手指,“如果我赢了,一套泳衣怎么样?”
“输了?”
“教你学会游泳。”
注意到佐仓小姐脸上的表情,春源朔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眼天空:“这么自信?”
“别说闲话,转移话题。”佐仓铃音瞪了他一眼,“到底赌不赌。”
说着,还摆出如果不赌,就没你好果子吃的架势。
“可以。”
一场赌约而已,春源朔倒没怎么在意,或者说这场游戏的胜负,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小日常环节。
至少这样,麻烦的佐仓小姐要消停了不少。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不是有泳衣吗?”
“并没有。”
瞧见春源朔一脸不相信,佐仓铃音撇了撇嘴。
“我游泳时候的泳衣,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并不算。”
“嗯,我知道了。”
交通路灯由红转绿。
两人随着人潮穿过人行斑马线,到了对面。
乌云遮蔽,才下午三点多的街道已经开始明灯,一片五光十色,倾洒在每个行人的身上。
“我感觉马上就要下雨了。”佐仓铃音说。
“是嘛。”
虽是这样的回答,春源朔还是抬头仰望了一下阴沉的天空,压抑的黑云聚集在东京都上方,好似一滩泼洒的浓墨,暗淡的令人心生不安,难以窥视其间。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就在距离最近的站台不过才几百米的时候,酝酿许久的瓢泼大雨,终究还是倾洒了下来。
耳畔响起细密淅淅沥沥声,不大不小的雨点快速低落,浸湿了行人的衣襟头发。
“完蛋,真的下雨了。”
佐仓铃音惊呼了一声,连忙双手抵住额头,四处张望寻找着躲雨的地方。
两人都没有带伞,最后只得跑到最近的屋檐下躲雨。
“没想到居然真的下了。”佐仓铃音一边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嘟囔道,“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语气既有赢得赌约的兴奋,也有对待会儿该怎么回家的担忧。
雨水砸在路边的积水里,溅起白色的水花,常青树的树叶被轻风还有狂雨吹打着,发出哗哗作响的白噪音。
两人躲雨屋檐的不远处,有一个凉亭,此刻里面已是待了不少躲雨的行人。
雨势渐大,完全没有消退迹象。
“你赢了。”
“嘿嘿。”
佐仓小姐扬起下巴,再次得意。
瓢泼雨水倾洒在街道,白雾茫茫的水汽伴着轰鸣的雨声,呈现在眼前,如梦似幻。
“佐仓。”
“嗯?”
正盯着远处凉亭出神的佐仓铃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关于赌注的事...”
“这个嘛,到时候再说,还没到夏天呢。”
佐仓铃音欣赏着雨景,开始变得有些兴奋了起来。
从屋檐下滑落的雨水,像珠帘般连成了一片,恍若一面透明的薄膜,把躲雨的人与这个雨中世界相隔开。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似一段短歌,但春源朔没听过,但有些想要知道下一句如何。
转头去看念歌的人。
佐仓铃音没有看这水天一幕的雨色,而是看着他,澄澈的眸子里好像也在下着这场雨,朦朦胧胧,闪着微亮。
对视两秒。
她突然开口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个句子。”
春源朔沉吟了一下:“不错,与现在的情景很搭。”
“嘿嘿。”佐仓铃音笑着说,“这可是我刚才在十字路口的那块大屏幕上学的。”
“还有下一句吗?”春源朔起了好奇兴致。
“没有了,只有这一句。”
“是嘛。”
有些可惜。
湿润的芬芳弥散在鼻尖,雨势来的凶猛,退去的也很快。
还没过一会儿,就仅剩下一点毛毛细雨。
“走吧。”
春源朔率先走进满是积水的街道,佐仓铃音拎着包跟在身后,两人朝着站台走去。
途径一处公园,亭子边绿草翠蔓,檐下雨水横流,簇拥的花蕊,争相斗艳。
上了电车,恰好到了Murphy咖啡店,雨势就突然转大,随着叮呤清脆的铃铛声,倾盆大雨就此,从九霄云天之上,再次坠落于尘土之间。
“下午好,前辈。”
“下午好。”
“师傅,奈奈下周的卒业式,能来吗?”
安静了几秒。
“可以。”
“太好了,这样大家都可以来参加了,谢谢师傅。”
“别太高兴,今天教你甜品制作技艺。”
“真的吗?”
“嗯。”
......
街道上,遍地都是飞溅的白色水花。
鼻尖轻耸,嗅着跟前桌面上那一杯由本店首席咖啡师亲自调制的咖啡溢出的醇香,佐仓铃音单手撑着脑袋,静静的望着落地窗外的街景。
密集的雨连成一条直线,好似一副未完工的绘画。
仅有淡染飘墨,却无半丝惊鸿。
雨声哗啦啦作响,将其他的一切嘈杂淹没。
天色暗淡成灰,远处华灯如黛,透过这片雨幕看去,一切都模糊成了光影。
她抿了一口咖啡,唇齿留香间,带出下一句的轻声呢喃。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无雷,有雨,却亦在此地。
如是想着,她脑袋一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