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雨霖铃

叮铃——叮铃——

铃铛作响。

伴随着几声尖锐的虫鸣,打破了寒夜的寂静。巷子里面的雪都被笼在墙边,高矮不平。

“言明大人,大约就是在这周边了,但是不能确定在具体哪里,我们真的不需要和五城兵马司打声招呼吗?有他们帮忙,我们很容易就会找到那个孩子。”走过坊前,领头人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年轻人面无表情,只是平常公子打扮,一身锦衣。左面铃铛不断地发出虫鸣,激动地撞击着铜壁,发出急切的脆响。

身后两人看不清模样,身上也没有什么显著的标识物,只是脸上戴着的刺青在夜色里有些渗人,黑白勾勒,有些阴冷。

年轻人声音很平稳,但是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声音隐隐颤动,“螟蛉是用李敢的血养大的,现在李敢已死,李玄官也会吸引着螟蛉,找到李玄官,就能找到事情的真相!”

“那大人,为何不在他进城的时候……”

“你懂什么?”言明哈了口白气,“那小子一个月前今京,直闯登文阁,敲登闻鼓,受鞭刑七十二以后,直接被管阁大监扔出去,自此杳无音讯,连螟蛉也沉睡过去,若不是今日螟蛉被血气吸引忽然鸣叫,我都以为他早就被有些人灭口了……幸好……”

他也不管身后两人听没听清楚,因为随着他脚步的迈进,腰间的铃铛响声越来越大,这也意味着,螟蛉的血脉刺激逐渐强烈。

言明很激动,只剩下西京市的一小块区域了,今天从下午申时开始他就绕着偌大的洛阳城奔走起来,如今似乎马上就能看到结果,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铃声作响,离金琉璃粮坊还有不到两百步距离,言明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谁?”言明后退的时候,身后两人反应极快地躬身弯腰,朝着身边三四丈的距离挥洒出一片荧光。

月光朗照,房顶瓦片作响,言明抬头一看,布衣青靴,酒壶映月,看不清面容。

“什么人鬼鬼祟祟?”言明眯着眼睛,右手隐隐护在螟蛉铃铛上面。

“鬼鬼祟祟?我老老实实躺在这房顶上淋雪,喝酒,看着这人间伙食,本就是人生快意,何谈鬼鬼祟祟?倒是你们,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蝇营狗苟,不知道想干什么?”少年一个翻身,从房顶上翻了下来。

“你是谁?为何在这?”严明踏前一步,积雪横扫,气机收放间,将整个坊巷的雪从两边荡开。

“天下无道,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医,劳者不得息,民之巨患而已。国朝不为,诗酒间为!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少年微微一笑,将酒壶挂在腰上,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背着手说道。

“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医……”言明低着头重复了几声,随后抬起头,眼神冰冷地说道,“诗酒间的?”

“嗯呐,诗酒间,徐青衣。”

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左腰间一把木葫芦,背着两把剑匣子,浑身衣物干净却满是补丁,眼神清澈,剑眉入鬓,袖口破烂看样子穿了好久,年纪轻轻虎口却满是老茧。

徐青衣,摸了摸脑袋,“额……你是朝天阙的狗吧?”

铮铮——言明剑出鞘,“你算是意外之喜了,刑部这几年一直在追寻诗酒间的踪迹,诗酒间的人骨头都硬的出奇,也滑的出奇,这几年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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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建树,没想到,我出来抓一个罪臣之子,还会碰见你。”

“哦?”徐青衣眉毛一挑,剑匣一挑。

“以刑止刑。”言明似乎根本不想和徐青衣纠缠,张嘴轻吐,立剑于前,剑身上面散发着青绿色的光芒,如同旋转的青丝茧子。随后青丝缓缓在空间中散开,如同有人指引般朝着徐青衣缠绕过去。

徐青衣,一拍腰间葫芦,酒液半撒,单剑一甩,所有泼洒的酒水,全部化为雪亮的冰晶黏在青丝上面,回剑一掌,青丝瞬间破碎断裂开。

“按照我们诗酒剑的说法,你们刑部的,只不过是朝天阙的看门狗,不明道义,不懂众生,比那些高高在上的狗官更可恶。”徐青衣轻摆剑锋,长剑略过言明的玉冠,将玉冠左边垂落银穗一剑斩下。

“侠以武犯禁,你们莽撞行武,不恭国朝,一群贼子。”言明退后闪身,接下徐青衣的反手下砸。

“三年赤地你朝天阙在哪?地动仪已动,北方即将地龙翻身,你朝天阙又在干什么?如今天下粮价哄抬,只有这里还有大量米粮平价出售,却连番起火,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居心叵测,你用意何在?”

徐青衣的剑比言明的剑,更宽,更厚,也更重,每一次反问,都接着半空中徐青衣的躬身下砸,每一次下砸,剑身都逼着言明往身后退,一连七下,言明已经退出五十丈左右。

言明看着手中全是缺口的长剑,轻轻平复着呼吸,单手一甩,长剑没入地上青石板,“你会知道的。”

“罪奴,拖延时间。”言明向前摆手,随后就从腰间取下铜印。

铃铛叮当作响,言明指尖轻点铜印,嘴中念念有词,“法理乾坤,定于不乱……”

徐青衣眼神一凝,罪奴,朝天阙刑部在和江湖对抗过程中,将很多抓捕的罪人威逼利诱,在脸上刺配以后,形成了刑部特殊的存在,罪奴,领九品,田宅一座,田三顷,所以,这算是朝堂和江湖对峙的产物,阴狠毒辣。

这两个人脸上都有罪刺,腰间是统一的制式药囊,在听到言明命令的一瞬间,几乎没有犹豫,朝着徐清衣泼洒出一堆似红似绿的药粉。

徐青衣反手一挥,剑气横扫,药粉自然分开,而那两个罪奴也被一剑劈晕倒在路边,皱着眉头说道,“两个罪奴,能拖延多少时间。”

徐青衣提起两脚,直接将罪奴的身体踹出巷子,背着手,“你打不过我,也滚蛋吧。有时间好好查查,粮坊火起的原因。”

言明没有理他,只是点着铜印,让铜印在半空中悬浮起来,随后就是蓝色波纹以铜印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开来,伴随着点点荧光。

“庶民同罪!封!”言明轻喝一声,随后拔起身前的剑,慢慢朝着徐青衣走去。

徐青衣不想搭理他,正准备转身就走,却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仅仅动不了了,而且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呆呆看着言明走过来。

言明一点点朝着徐青衣挪过去,仔细看过去,会发现徐青衣身上还有言明身上都笼罩着淡淡蓝光的锁链状纹路。

“你我都是半步罗生的境界,你的力量首重攻击,正面对抗貌似我不是对手,但是,你中我刑部秘术,有一盏茶的时间,你的身体连普通凡人都不如,随我乖乖回刑部。我会礼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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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明将剑搭在徐青衣的脖子上,就要朝着他气海穴刺去。

“等一下,你也不好受吧,你现在和个凡人有区别吗?不过,能走两步吧。”徐青衣看着言明,眼神闪烁道。

“收拾你足够了!”

“喂!往后看!”

言明嘴角戏谑,“这种伎俩?”

随后只听到腰间突然一声尖利的虫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脑后便是重重一疼,便是失去知觉。

徐青衣在受到不能动弹以后,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从旁边的雪堆中,缓缓地拱起身来,手里好像拿着个秤砣,在言明身后一瘸一拐地靠近,沉静而缓慢,没有声音,甚至呼吸都很微弱。

随后,一击即中,时机,刚好!

看来这孩子,就是一个凡人,也幸亏这凡人不受这秘术影响的,不过这言明腰间的螟蛉叫的很兴奋,应该就是言明要找的人。

李玄官全身笼在宽大的棉服中,罩着脸,先将言明腰间的螟蛉取下,随后捡起那方铜印,仔细打量了一下,揣在怀里,又在言明怀里摸索片刻,搜出几张文书也揣在自己怀里。

转过身,徐青衣就像是脱力一样,拄着剑,蹲在地上,汗水流淌,抬起眼来,“小朋友,你挺能藏呀,待在雪堆里一点声音没有,你就是那个罪臣之子吧。”

李玄官蹲下身子,一手提溜着称量用的铁秤砣,一手把匕首搭在徐青衣脖子上,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下。

徐青衣无奈一笑,“你的意思是两个人情,救我一次,不杀我一次吗?”

李玄官点点头,随后指了一下手中的铃铛,徐青衣回答道,“这是朝廷刑部下的追踪器,螟蛉,用亲人的血喂养,一定范围内可以追踪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大多时候用来寻找罪奴的家人好用以控制。”

李玄官突然站起身,对着徐青衣脑袋就是一拳,打得徐青衣一懵,随后扯下他腰间的葫芦,加快速度,一瘸一拐转身就拐进逼仄的巷子中不见了身影。

还不到十息的时间,徐青衣身上气息暴涨,瞬间没有那副病殃殃的样子,扯着嘴角,自言自语道,“你再晚走一息,就走不出去了。”

徐青衣走上前,提着言明,单腿在墙上一点,几个起落往坊外飘去。

李玄官在坊外饶了好几圈,钻了几个自己能看到的狗洞以后,笼着棉衣晃到了坊后的牛车上,自己现在也不算什么世家公子哥,和着衣服睡一晚,把毡布盖到身上,似乎也不错。

刚刚躺下,就听到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许酥跳上车来,瞪着眉毛,把李玄官从牛车上提溜起来,“咋了?床是不是不够你睡的?你跑这上面,也不怕冻死你?守夜也不是这么守的!”

李玄官一愣,回道,“我这不是怕冬天干燥嘛,再起个火,也来得及防范。”

许酥拎着李玄官的后脖颈,“假惺惺……你赶紧养好了,赶紧滚蛋,别让我再掏钱买药。”

许酥听到李玄官的怀里一阵虫鸣,直接从他怀里摸索掏出螟蛉,举在眼前,“这又是什么?还怪好看的?”

“还给我!”

“我的了……”

“还给我”

“你是不是皮痒了?”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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