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相樵寺以后，杜念一路狂奔，身上坐着李玄官，"许酥"在前面引路。
李玄官抿着嘴唇，他并非是个蠢货，反倒是因为小心谨慎所以才苟活到今天，若不是他精于算计又生性多疑可能早就死在那些父亲的旧友身上了，根本就走不到今天。
天生早慧与过目不忘，让李玄官在五岁时就熟读四书五经，端坐在太师椅上和李继讨论朝堂局势和阴私算计。本以为他的道路最后一定是和父亲同朝为官，入章事台，最后立功、立德、立言出将入相。
但是经过昨天那些事情，看到言明施展出的以刑止刑和今天恋空方丈施展的佛心通，似乎，这个世间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到了。”许酥的一声轻喝，将李玄官的思绪打断。
李玄官挑起眉毛，扫视着驿道边的零落场景。
烧毁的车架散发着淡淡的焦臭气味，而倾倒在沟边的马匹不知道被什么野兽把内脏掏空，只剩下破碎的马皮覆盖在肋骨边上，血红，空洞洞地朝着驿道的方向，似乎在讲着什么惨烈过往。那具尸体可能已经被拖到远处，只留下一些零碎散落在旁边。
“金子呢？”杜念带着哭腔，转头问着。
杜念抿着唇，他不知道，像这种情况，还能有什么金子？一副破败的样子，要是有什么贵重物品也早就被烧掉了，没想自己狂奔十几里，他甚至有些后悔，还不如现在就去粮仓什么的干苦力，可能可以买点大户人家用完的参渣，也比现在白用功要好。
“你着什么急，你先把我放下，许酥，你过来扶着我。”李玄官对着不远处的许酥说道。
许酥毕竟也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虽然古灵精怪，心思简单，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她还是可以分得清里外轻重的。
“杜大哥，你这样，你去把那个烧毁的车架拆了，然后把车架上面的窗棂和车轮什么的都带过来。”李玄官清咳一声，低着头对着杜念说道。
“许酥”李玄官低声说道。
“嗯？”许酥架着李玄官，听到他叫自己名字。
“我从洛阳城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金银，可那时候人多眼杂，我不方便直接带着，我把那些金银熔铸成了这个车架，车轮里面全部灌注了白银，一会如果杜念有任何异动……”李玄官眯着眼，眼睛里面透出残酷的冷光。
“你的意思……这个车架全部是真金白银吗？”许酥压低声音，扫视了一下四周，睁大眼睛问道。
“是的，所以，一旦他有异动，你立刻动手格杀！”他低着头，嘴唇似动但是未动，声音却是一缕缕传进许酥的耳朵里面。
“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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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许酥看着李玄官的眼睛，微微点头，看向杜念的方向。
杜念如同蒲扇一样的手，按在窗棂上，使劲一晃竟然没有掰动，“嗯？”
虬筋缠绕，寸寸绷起，依然纹丝不动，摸着头发，“奇了怪了哈？”
许酥对李玄官说道，“他这样，好像没有办法，把那些金银全部取出来，估计都已经化在一起了。”
李玄官默不作声，只是盯着杜念看。
杜念似乎也感觉到李玄关的目光了，有些羞赧，毕竟这好像是自己主家第一件要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连这种简单的事情貌似都做不好。
杜念摸摸头，又把自己上身的衣物全部褪下，露出精壮的肌肉胳膊，“李……李少爷，这个车您是不要了对吧，只要这个车架窗棂和车轮，我这个人做事有些粗鲁，您一会儿可别吓着哈。”
李玄官微微点头，撇过目光示意了下许酥。
许酥迎上李玄官的目光，微微回应，“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且看看。”
杜念双手把住车底，眼睛忽然通红，胳膊上面开始渗出如同姜液一般的汗水，一声啸叫竟然直接将马车从路边拔了出来。
李玄官眼睛一缩。
杜念双臂用力竟然将整个马车托举起来，然后慢慢地举过头顶。
李玄官细细打量着杜念，八尺身高，粗眉龙鼻，耳朵大而且厚实，身板厚重有力，让他想到了扬州扬子江头的那只镇海铁狮，这种人去仓库抗包，太可惜了。
“吼——”一声低吟，杜念将高举的马车重重的砸在地上，瞬间窗棂，车门，车架这些零碎朝着四边溅射。
许酥将飞过来的一块破片捏在手里，放到眼前一看，断口处果然黄澄澄一片！
而杜念似乎也蒙了，满地的金银碎块，光是看到黄金的估计着就有个几百上千两，白银更是显露在车板车架上，不计其数。
“杜念，黄金在此，你的忧愁是不是已经可以解决了。”李玄官纹丝不动，对着杜念说道。
“是……啊……是，这些都是金子吗？”杜念蹲在地上，拿起一块使劲地咬着，看着轻微显露的牙印，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有了呀，这就有了呀，"君和"，有救了有救了……”
随后轰隆轰隆地跑到李玄官面前，砰砰砰，还没等李玄官反应过来，额头已经被他磕破，地上已经被他磕了个小坑，即便如此还是在磕。
“起来。”李玄官喊了一声，似乎他并不喜欢这种动辄下跪的行为。
“谢谢，谢谢，以后我可以当牛做马报答你，报答你……”杜念泪流满面，站起身来。
“你把这些东西收拢一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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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回城找辆马车把这些东西运到金琉璃粮坊，你自己的那份，自己取。”李玄官摆摆手，仰着头对着杜念说道。
“我？您不跟着去吗？我一个人？”杜念指着自己鼻子。
“对，就你一个人，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一会我会自己回相樵寺，你就不用跟着了。”李玄官转身，许酥架着他慢慢往回走。
“李少爷，李少爷……”杜念呆呆地站在原地，大鼻涕流下来又冻上，显得既可笑又悲恸。
看着李玄官一瘸一拐的远去的背影，杜念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在他的认知里面，世上第一难的事情就是赚钱，他借遍了所有街坊邻居，没人愿意，也没人施舍。他也没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会遇见什么贵人，可现在他相信了，虽然那人嘴上说着是交易，可心里未必把这个当回事，自己这种人能值几个钱，看着满地散落的金银，他忽然感觉，那种改变命数的机会，悄然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个人还行。”李玄官被许酥架着走了好远，幽幽开口。
“若是他真的做什么越格之举，真的要？”许酥皱着眉头问道。
“嗯。”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许酥低着头问道。
“我呀，先回相樵寺。找恋空和尚。”李玄官想了想，然后回应道。
“你还会待在金琉璃粮坊吗？”
“你不会想贪墨我的银子吧？我刚刚还让杜念把银子送到粮坊的。”李玄官目光戏谑，瞧着许酥。
“你说什么？”许酥眼睛一瞪，有些生气，随后把李玄官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走。
“喂！你不能把我扔在这里，我腿还没好呢？许酥？许酥？”李玄官坐在雪上，嚎着，“杜念，你能听见吗？能听见吗？”
“这雪快化了，冻得我屁股疼！我腿，腿，失去知觉了，我快喘不上气了。”
“许酥，你现在回来，金子分你一半。不仅给你买粮，还给你买牛肉，顿顿给你买牛肉吃，还会把金琉璃粮坊做成洛阳数一数二的粮坊。”
等到李玄官嚎到嗓子都快哑了，裤子都已经雪水浸了一半，正无聊地捏着雪想着事情。
“真哒？”许酥弯着身子。
“真的，答应你的。”
李玄官把脑袋埋在雪里，不吱声，忽然说道，“为什么会有超越凡人的力量？”
许酥坐在李玄官旁边，似乎等了很久，才撸起袖口，“我，我和杜念不同，他是天生神力，我……”
李玄官眯着眼睛一看。
金红纹路，如符如字，自如玉皮肤滑动流转，一隐一暗随着心火脉动。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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