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洞百米开外,苍翠密竹层层包围月牙潭,潭水从山涧泉水引入,这里是云攸沐浴的地方。结识秦玄皇之前,随意找个隐蔽的瀑布冲濯除污,如今学起书中的大家闺秀,以皂荚除垢,以桃皮、熏草、丁香沐浴,多日后不仅皮肤白皙,脸色红润,潭边的曼陀罗开得越发艳丽,蜜蜂和未冠男子也频繁造访。
归元庄庄主傅延以喜气冲灾和兴旺人丁的名义,召集庄里成年男女自愿婚配,择吉日一道办喜事。傅延又以“怜悯孤身之人”为由,命无亲无故的孤身男女,可以优先配对,其实是为了免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繁琐。
云攸隐隐嗅到了诡计的气味,好像一切安排都是冲着她来的。云攸是归元庄所有人心中的“普世观音”,不管是兵卒、木匠还是农夫,纷至沓来,于葱绿中踏出一条狭窄小径,终在密林阵前迷失方向,加上林中遍布剧毒无比的曼陀罗花,多数人抱着围堵之心,徘徊半日,无功而返。
傅延寻云攸无果,命数十黑衣兵卒在洞外守着。他想出用先人卜筮之法决定婚配,用火烧龟甲,根据龟甲表面烧灼而产生的的裂痕断定吉与凶,吉者只有农夫武金一人,参与者笃定这是神的安排,无人有怨言,退而求其次选其他女子婚配。
不出两日,十二对佳人已成,归元庄上下皆欢喜,雀跃的躁动比久旱逢甘霖的农夫更甚。归元庄虽因受灾而空置,但新婚当晚必须在祖屋洞房,以受祖宗庇佑,绵延子嗣。已搬到栖云庄的农夫自愿回去为佳人收拾屋舍,庄里比过节还要热闹,仿佛冲淡了毒疫灾难带来的伤痛。
武金的父母死于毒疫之灾,武金的命是云攸捡回来的,他自知无多大本领,除了多年练就的徒手举起一头牛的蛮力。他和云攸的缘分是天定的,他便笃信转命的时机到了,他要死死抓住,绝不敢放手。
红枫树下,武金对着洞口的方向,大声喊了半日,他从儿时耕地被牛踩于足下差点一命呜呼,讲到父母死前叮嘱报恩于云攸,声泪俱下,感天动地。
“云攸,你多日未出洞,定是饿了吧?我身上带的有干粮,还有母亲生前曾教我做过野菌鸡汤,她不在了,我想她的时候,便会做这道菜,我做给你吃!”
云攸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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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咽了下口水,虚弱和饥饿同时袭来,她感觉足下发软,摇摇晃晃向洞口走去。刺眼的光晃得眼睛生疼,她半睁着眼,拨开挡在前面的两株竹子,用余光瞟了下外面,兵卒已撤走,只有一个身宽体胖的大汉,如山一般立在枫树下。此时她心里、脑子里全部是秦玄皇的身影,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想把所有的想念变成力气,可是无济于事。
虽饥肠辘辘,但一定要头脑清醒。云攸担心外面有埋伏,只得再三向武金确认,伏兵是否撤走。
“武金,我记得你,你是个难得的好人,你的父母离世我也很难过,今后我会尽全力照顾你,我就是你的亲人。那你能向亲人那样对我吗?”云攸饱含深情的话语,让武金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你是我的娘子,我视你如命,谁要是伤你分毫,我定和他拼命。”武金拍着他那硕大的胸膛,大声喊道。
云攸咬咬牙,用尽全身气力,爬上最高的那株竹子,然后用身体的重力压弯竹竿,利用竹竿的弹力,顺势将自己送出迂回的竹林阵。
云攸本来只想向武金讨些吃食,没想到她一落地,还没有站稳时,就被武金扛回了家。云攸没有力气反抗,只能像只垂死的猎物任凭处置。
武金的新家在栖云庄西北角,他扛着云攸回去时,一路上不乏围观看热闹之人,有的跟着起哄要去闹洞房。云攸生无可恋地捂住脸,欲哭无泪。不过,在武金家一顿饱餐之后,恢复了体力,她的心情平复许多。
云攸为表谢意,悉心为武金泡了一壶茶,顺便说服他把婚退了。
“武金大哥,请用茶。”云攸躬身递过茶,“没想到你不但孔武有力,还厨艺精湛,我这人身无长物,你看……”
武金先是一愣,然后大如蒲扇的手重重向下拍去,陈旧的桌子上尘土和木屑飞扬,茶水洒了大半。云攸心中一惊,莫不是惹怒了他,她的腿不禁开始向外挪,准备着随时逃跑的姿势。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叫金沾,不过我父亲叫武孔,呵呵,我们这是有缘呀!”武金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擦拭桌上的茶水。
云攸苦笑一声,一边斟茶一边试探着问:“九丈洞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那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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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地方,天下第一高手秦彦谷主,是我最仰慕的大侠。”武金抬起头,眼睛向斜上方看,仿佛大侠就在那个方向。不过大侠没有,却有一只耗子在房梁上欢脱地遛过。
武金激动地拍了下桌子,耗子赶紧藏了起来,茶水又洒了大半。
“你别害怕,我家只有那一只耗子,父母去世后,我太孤单,就留着它作伴,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了。你放心,我们成亲后,我一定撵它走。”武金一只手放在胸前,俨然一副发誓的姿态。
“没关系,它是你的朋友,你不能这样重色亲友。”云攸摇着头说,“我想说,你交什么朋友,我无权干涉,哎,我直说吧,其实我有婚约在身,百丈洞的少主秦玄皇不日便会来提亲。”
“哈,哈,哈,”武金仰天大笑,“其实,秦玄皇的妹妹想要嫁给我,可我死活不同意。”
武金大笑着举起茶杯,一盏茶下肚,突然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他掐着自己的脖子,瞪大眼珠,挣扎着倒在地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嘶哑,最后发黑的嘴唇一张一和,却无半点声响。云攸惊慌地跪倒在地,手颤抖着扒开他的嘴,却被他紧紧咬住,只到牙齿嵌进肉里,血流如注。云攸忍着痛凑上前,闻了闻他嘴里散发出的味道,想到那是中了曼陀罗花粉毒。
“你松开嘴,我会救你,你再不松开,我们两个都得死,马上就会死。”云攸伏在武金抖动的身体上,用头狠撞他的头,试图让他镇定下来。
武金牙齿松开,嘴依然张开着,像一滩泥软在地上,云攸从怀中摸出一个紫色布袋,颤颤巍巍打开,把一颗黑色的药丸丢进武金嘴中,自己也服了一颗,然后扶起武金靠着墙,武金见她咽下去,方才也咽下去。
一阵惊魂平息之后,云攸才发现门外探进来许多脑袋,他们的表情和身体都僵着,看来是目睹了整个过程,还没回过神来。
“庄主驾到,还不速速散开。”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门外的脑袋瞬间挪开,傅延堵在门口,挡住了半屋阳光,云攸被埋进他的影子里。
“云攸,你为逃婚,谋害未婚夫婿,你可知罪?”傅延撇了撇嘴角,挤出一脸得意的诡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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