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小事粗鲁,粗中有细

且说董超、薛霸二人一路上被鲁智深监押不离,都由着他要行便行,要歇便歇,途中还讨了辆车子,让林冲上车将息,倒是让林冲身上的伤势好转不少。

话休絮繁,这般行了约二十日,终于进入沧州地界。

四人顺着官路,行至晌午,远远望见一座酒店。

只见风拂青帘,人影攒动,宾客满堂;又有美酒飘香,珍馐佳肴,芬芳浓厚;只教鲁智深一行馋涎欲滴、饥肠辘辘。

四个人入酒店里来,只见那店里刚好剩四处座头,面前桌案也早已摆满了酒食、果品、海味。

店主人迎面打量了林冲及鲁智深一眼后,遂喜笑颜开的上前问道:“可是林教头与鲁大师当面?”

林冲、董超、薛霸三人自是一头雾水,但鲁智深是心中有数的,答道:“正是洒家和林冲兄弟。”

店主人安置几人入座后,一边吩咐酒保筛酒,一边解释道:“柴大官人早早吩咐下,近几日要留意过往路人,总算让小人等到了。”

林冲这才反应过来,惊呼道:“可是那位名满江湖,绰号‘小孟尝’的柴大官人?”

店主一副与有荣焉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二位都是柴大官人的贵客,还望到时能为小人美言几句。”

之后,店主自是一番周到细致的款待,让鲁智深和林冲感到宾至如归,一旁的董超与薛霸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大快朵颐,直吃的满嘴抹油。

饭毕,店主奉上白银五十两并两封书信交于林冲手中,说道:“这也是柴大官人交代的,沧州大尹,牢城管营、差拨都与大官人交厚,只将这两书信去下,无人敢怠慢教头。”

林冲哪里肯受,推托不过,只得收了,暂将恩情记在心中,然后向店主人询问柴家庄在何处,想要当面拜谢。

店主人似早知会有所问,遂客气的说道:“柴大官人近来外出有事,未在庄内,留下话来让林教头先安顿好,再见不迟。”

林冲惋惜道:“如此是我没福,不得相遇。”

随后,店主人又对鲁智深说道:“大官人还教小人领鲁大师去庄上歇歇脚,并让鲁大师放心,入了沧州地界,无人敢害林教头性命。”

鲁智深闻言后,心生疑惑,当着董超、薛霸又不好问林冲家眷,只好先应道:“洒家也正有事要寻他呢。”然后与林冲告别道:“洒家先行一步,待你安顿好,可来柴家庄寻俺。”

林冲虽带着枷锁,依然坚持拜别道:“防护之恩,日后当以厚报。”

随后,林冲、董超、薛霸三人出门取道奔沧州去。鲁智深则在店主人的带路下,来到了柴家庄。

行至庄前阔板桥上,见张三、李四正与一眉秀目疏,腰细膀阔的汉子闲聊,鲁智深当即大步向前,揪住张三、李四,兴师问罪道:“俺兄弟家小在哪,要是出了任何差错,洒家定饶不了你二人。”

见张三、李四二人诺诺不语,面带愧色,鲁智深愈发着急,舍了禅杖,挥拳便要收拾二人。

杨林连忙阻拦,却因巨力晃了个踉跄,只好开口喊道:“大师息怒,林教头家小平安无事,在庄内呢。”

鲁智深闻言这才罢手,冲张三、李四没好气道:“既无事,你二人怎不早说,害得洒家心焦上火。”

张三苦着脸解释道:“林家娘子体弱,因赶路病倒,现今还未养好,小人们觉得愧对师父,这才不敢言语。”

杨林是知道鲁智深过往的,加上如今庄内武艺高强的好汉都已分到曾头市和梁山泊了,若其撒开性子,恐无人能挡。遂在旁宽慰道:“大师且放心,我家哥哥早请了沧州最好的大夫,大夫也说了,已无大碍,安心静养即可。”

鲁智深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与杨林互通了名号,未过一会儿,便称兄道弟起来。

接着一行跟着杨林入了庄内,鲁智深见碰面的庄客护卫皆鹰扬虎视,井然有序,不禁让其回忆起军中岁月,同时也暗赞柴进御下有方。

虽说先前早已得了消息,如今真与鲁智深逢面时,柴进依然有些激动不已。盖因水浒中能称得上绝顶人物的,寥寥无几,但鲁智深肯定算一个。

待平复下心情之后,柴进率先冲鲁智深抱拳拜道:“久闻提辖大名,今日得见,总算了却某一桩心愿。”

鲁智深爽快一笑,道:“洒家才是今日也闻柴大官人,明日也说孟尝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出来了。”

双方见完礼,柴进携住鲁智深的手,同行入了后院,先拜了林冲泰山张教头,这才转回大厅,叙说些闲话江湖上的勾当,不觉红日西沉。当即杀羊相待,又命仆从取来经年老酒,怕其喝不痛快,便未上酒盏,直接用碗。

把了三巡,鲁智深大呼“痛快”,笑道:“怕是欠大官人的酒债要越来越多了。”

柴进闻言假装不满道:“鲁兄弟,既吃了我酒,还如此见外,怕是嫌少了。”随后又命人从地窖里取来两大坛子。

鲁智深一边啃着羊腿,一边豪饮,只觉身心俱畅,难得碰上这么个和性子还没什么架子的财主,便也不再客气,道:“哥哥果真懂洒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古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从鲁智深口中叫出这声“哥哥”,也是让柴进欣喜不已,哪怕知晓多半是看在酒肉份上的,这欣喜也是分毫未减。

酒足饭饱之后,鲁智深复想起一事,不禁问道:“哥哥既在府上,为何不见俺那林冲兄弟?”

柴进不愿见林冲,是觉时机未到,暂不能向鲁智深明言,只好将先前准备的托词道出:“林教头娘子染了风寒,大夫吩咐要静养,不宜大喜大悲,某想着那林教头披枷带锁,又有伤在身,怕其娘子见了多忧多思,至使病情反复,这才回绝了林教头。”

怕其多心,柴进又补了一句:“此地距沧州府不过半日路程,见面也倒方便。”

鲁智深终归还是从柴进口中察觉出了亲疏之别,但柴进与林冲非亲非故甚至未曾谋面,已做到这种程度,他也挑不出理来,只是暗留了个心眼。

随后接连旬月,每日好酒好食管够,大宴小宴不断,鲁智深也都来者不拒。只是林冲娘子已然痊愈,柴进却依然绝口不提林冲一事,不免让鲁智深怀疑其是否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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