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您有什么要吩咐儿子的吗?”
一大早,南宫晟一如即往地去锦华院向赵氏请安,但是,赵氏却遣开了所有的服侍的人,只留下应嬷嬷,说是有要事跟他说。
赵氏似是怕惊着儿子,语气温和地说道:“晟哥儿,柳姑娘昨日同我说,她要解除与南宫府的婚约。”她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我也没想到她竟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南宫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赵氏。
赵氏被儿子的眼神看得有些难受,但还是继续说道:“晟哥儿,我知道你不信,初时我也不信,只以为她在开玩笑。”顿了一顿后,她又道,“可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是由不得我不信了。柳姑娘说她有了心上人,这才想要退婚。”
南宫晟的嘴唇动了动,这一回,终于出声了:“我不信。”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心里对母亲很是失望。他已经认定必然是母亲在从中耍什么花样!
见此,赵氏心中不由燃起一丝心火,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慢条斯理地砸下一颗炸弹:“晟哥儿,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是柳姑娘和你子昂表兄是真心的,你就成全他们吧?”
子昂表兄?!南宫晟一脸震惊地站起身来,但很快强忍着怒意道:“娘,如此毁人名节之事,儿子希望您莫要再提起。”他神情肃然,义正言辞地说道,“母亲,儿子早已经说过了,您的儿媳只可能是柳青清!不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人不能言而无信!”
南宫晟知道赵氏不喜这门亲事,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了毁掉这门亲事,赵氏居然可以向柳青清身上泼脏水,还把赵子昂给拉下了水。
赵氏气得差点没岔气,她没想到南宫晟居然如此维护柳青清,双手紧紧地在体侧握成拳头,越发坚定了要解除这个婚约的决心。
试问,她的丈夫儿子都如此维护柳青清,若是这门婚事真的成了,以后这南宫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尽管心中气极,赵氏却还不得不暂时压下火气,又道:“晟哥儿,这真是柳姑娘亲口同我说的!她说她和你子昂表兄已经情定三生,希望能和你解除婚约。”赵氏一脸的痛心疾首。她是真心痛了,她的儿子居然宁愿相信个外人,也不信她。
“我不信!”南宫晟的表情还是如此坚定,“母亲,你别再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我会亲自去找柳姑娘确认的!”说着,他与赵氏行礼后,就转身欲离去。
赵氏面色一变,急急地放出绝招,对着儿子的背影喊道:“晟哥儿,柳姑娘还送了你子昂表兄一个荷包做了定情信物。你若还是不信,尽管去问你子昂表兄!”
南宫晟离去的背影僵硬了一下,脚步刹那间定住不动。
赵氏见状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柔声道:“晟哥儿,娘亲不会骗你的,你可以再好好想想,也可以去问问你子昂表兄。现在时候差不多了,先跟娘亲一起去给你祖母请安吧。”
南宫晟握了握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很想立刻去找柳青清确认。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么做,这内院之中,他若是这么急匆匆地跑去找柳青清,就算原本没事,恐怕也会传出些闲话来,这对柳青清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赵氏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对自己说:不能太心急,此事还需徐徐图之!……现在只希望昂哥儿能争气点!
没一会儿,南宫琤也来了,之后,母子三人一起去了荣安堂。
几人才到正堂前,便见鹿儿上前两步,给他们行礼:“见过大夫人,大少爷,大姑娘。苏表姑娘来了,现在正在东次间里陪着老夫人说话。”
除了南宫晟有些心不在焉外,赵氏和南宫琤都不由愣了一下,心里奇怪不已:这苏卿萍不是几天前才来过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早……
鹿儿引着三人穿过正堂进了东次间,便见二房、四房以及柳青清已经先到了。
南宫晟状似如常地在东次间中扫了一圈,却在柳青清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欲言又止,最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待他们向苏氏请过安后,就听见门帘外传来一阵喧嚣:“什么?萍表姑又来了?”听那声音,却是南宫昊。
坐在苏氏右侧的苏卿萍面色不由一黑,心里怀疑是不是三表嫂黄氏故意示意南宫昊这么说的,毕竟南宫昊年纪还小,就算苏氏责怪起来,也可以用一句童言无忌带过。
丫鬟挑开门帘,三房的黄氏、南宫琳和南宫昊鱼贯而入。
请过安后,南宫琳时不时地瞟着苏卿萍,最后忍不住说道:“萍表姑,你怎么在这儿?难道是和表姑父吵架了?”
苏卿萍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心中暗恼三房下自己的脸面,尤其是这个南宫琳这么大个姑娘了,还口没遮拦的!
其实,也不怪南宫琳会这么想,毕竟苏卿萍前不久才刚来过一次南宫府,这才没几天,居然一大早就跑来了,难免让人多心,以为她是不是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就跑娘家来找安慰了。
“琳姐儿!”苏氏不悦地看着南宫琳斥道,“瞎说什么呢,你们表姑这次来是特地请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参加她的生辰宴的。”
这时,苏卿萍已经压下了怒意,眼中闪过一道异芒,随即又笑容如常地向南宫家的众人解释道:“再过五日,就是我的生辰了!世子爷说今年要为我大办一场,可是我觉得不过是小小的生日,何必铺张呢?折中之下,我和世子爷决定请几位表嫂,还有几位表侄、表侄女一起到府里做客,也算为我庆生!”说话的同时,苏卿萍又适时地显现出一些娇羞之色,眉眼之间依稀带着甜蜜,好似幸福的新妇。
“世子有这片心意,也不枉我当初替你应下这门婚事了!”苏氏笑容满面地接口道,心想:萍姐儿必定是想让南宫府的人去宣平侯府为她撑腰。南宫府既然与宣平侯府做了亲戚,也确实有必要走动走动。
苏卿萍笑容一僵,但立刻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这才又道:“萍儿有今日,多亏姑母费心了,萍儿铭记于心!”
苏氏笑得更满意了,对着南宫府众人道:“这也是萍儿的一番心意,你们若是有空,就都去吧。也算出门散散心!”
南宫琳不由露出喜意,她最喜欢热闹的宴会,偏偏她身为庶房之女,很多场合都没她的份!如今能去宣平侯府做客,那也不错!
南宫琳顿时看苏卿萍顺眼起来,笑眯眯地说:“萍表姑,你放心,我一定会去的。到时,你可要带我们好好逛逛宣平侯府啊。”
南宫昊也正是贪玩的年纪,与姐姐彼此看了看,眼中止不住的笑意。
“娘,”南宫昕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氏,低声问道,“我也可以去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上次和妹妹去云城长公主府跑马以后,他便很是期待能够再次出门。
“当然。”还不等林氏回答,苏卿萍就殷勤地说道,“昕哥儿也要来哦!”
苏氏下意识地皱了下眉,但想着南宫昕连云城长公主府都去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呢,于是也没开口反对。
南宫昕更加期盼地望着林氏,“娘亲!”
看着儿子脸上的期待,林氏有些不忍拒绝,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你在你表姑父家可要乖啊!”
“嗯!”南宫昕用力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南宫玥说:“妹妹,我们又可以一起出去玩了!”他脸上浮现灿烂的笑靥,显然是心情大好。
南宫玥本不愿意理会苏卿萍的任何事,也打定了主意,当日带着娘亲一起装病的,但看着哥哥这样开心,终于还是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心想:偶尔带哥哥出门走走也不错,就当苏卿萍不存在好了。
众人说得热闹,谁也没有注意到南宫晟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瞟着柳青清,心想:虽然他和柳青清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但他相信这个目光清澈的姑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定有什么误会!
闲聊了几句后,几个小辈因着要去读书,便先告退了,只留下几位夫人还陪着说话。
一行人走出了荣安堂的院门,远远地,就看到柳青云和赵子昂两人相携而来,这两人皆是斯文俊秀,气度不凡,看来颇为赏心悦目。
赵子昂上前一步,俯身对着众人作揖:“小生见过几位表妹,还有柳姑娘。”在他弯下腰的同时,一个绣有柳叶的月白色荷包突然从他的怀里掉落了出来。
赵子昂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立马捡起荷包塞到了自己的怀里,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失礼了。”
众人俱没在意,唯有柳氏兄妹和南宫晟齐齐地脸色一变。
柳青清俏脸惨白,眼里惊疑不定,心中的恐惧急速蔓延。虽然刚刚只是一瞬,但她看得分明,那绣有柳叶的荷包分明就她前两天亲手所做,放在梳妆台上的。可是今日一早起来,她就发现那荷包不见了,和紫英将整个房间都翻得底朝天,都没有找到那个荷包。
紫英还安慰柳青清也许是掉在院子里,被哪个丫鬟捡走了,可是柳青清却没法这么乐观,一直心绪不宁,没想到她的荷包竟落在了赵子昂的手中。
柳青云也认出了那是妹妹亲手做的荷包,同他现在正在使用的那个除了颜色以外,几乎是一模一样。他的这个是墨绿色的,而妹妹的那个则是月白色的……
可是妹妹的那个荷包怎么就会落在了赵子昂的手上?
南宫晟的心情比柳氏兄妹还要复杂,虽然那个荷包已经不在地上了,但他还是目光沉沉地盯着那个地方,脑海中再次浮现母亲对他说的话:“晟哥儿,柳姑娘还送了你子昂表兄之间一个荷包做了定情信物……”
刚刚虽然只是一眼,但他却清晰地看到那荷包上似乎是绣着一片青色的柳叶。他还依稀记得柳姑娘平时用的帕子上也曾绣过这样的一片柳叶……
难道那个荷包就是母亲说的定情信物?
南宫晟心里不由浮现这个想法。
不,不会的!
他很快对自己说,柳姑娘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接下来,南宫晟已经是有些恍惚,众人后来说了些什么话,他都是没有听到,只是傻愣愣地看着赵子昂与柳青云进了荣安堂,又看着柳青清飘然而去,却不能出声叫住她……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是孤身走到了花园中,而他连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也不记得了!
他定了定神,对自己说,虽然说眼见为凭,但是只是一个荷包也不能说明什么。他还是应该去找表兄赵子昂试探一二才是。
既然下了决定,南宫晟立刻赶往赵子昂暂居的静水阁,没想到,他一走进院门,就听到了柳青云愤怒的质问声:
“赵兄,你身上的那个荷包究竟从哪里来的?”
跟着是赵子昂略显迟疑的回答:“柳兄,实不相瞒,那荷包乃是令妹亲手所赠。”
一瞬间,南宫晟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派胡言!”柳青云勃然大怒,目光犀利地射向了赵子昂,“我妹妹知书达理,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私相授受之事。”
赵子昂被看得心惊,努力定了定神,摆出一脸诚挚的表情,道:“柳兄,我与令妹真的是互相钟情,还请你能成全我们!你想想令妹平日处于内院之中,如果不是她把这个荷包送给了我,我怎么可能有这个荷包?”
“你……”柳青云一时语结,这也是他所疑惑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相信自己的妹妹决不可能有违闺训,他正想开口驳斥,眼角突然瞟到屋外一道熟悉的身形,不由面色一变,脱口而出:“晟弟……”
南宫晟目光极为复杂地看着柳青云和赵子昂,表情一时青,一时白。
柳青云生怕南宫晟会因此误会了自己的妹妹,如果真的如此,柳青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晟弟,你要相信我妹妹!我妹妹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柳青云大步走出屋外,来到南宫晟跟前,郑重地说道。
“柳兄,事已至此,何必再欺骗隐瞒晟表弟呢!”赵子昂掩住窃喜,也是快步跟上,一鼓作气地高声道,“晟表弟,实不相瞒,我与柳姑娘已经互许终生,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她已经向姑母表明心意了。我知道我这样是孟浪了点,但是我对柳姑娘是真心实意的!”他说得真切,心里却着:自己已经如此说了,就算是晟表弟对柳姑娘有些意思,如今也该消了这念头了吧?……然后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姑母的吩咐。
柳青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当场揍赵子昂两拳,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和赵子昂算账的时候,忙又道:“晟哥儿,我的妹妹我最了解,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务必要让南宫晟相信妹妹的清白!
“柳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和柳姑娘是真心相爱的!”赵子昂还是死死咬着,不松口,“晟表弟,请相信我们只是情难自禁。”他一副深情无悔的模样。
“赵子昂!你……你这个无耻小人!”柳青云眼中的怒火好似岩浆一般即将喷涌而出,浑身微微颤抖着。
南宫晟一会儿看看柳青云,一会儿看看赵子昂,心里乱成一团麻,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
之前,听母亲说起这事时,他是坚决不信的,可是现在连赵子昂也这么说了,让他原本坚定的心不由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事,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想到这里,他就匆匆离开了静水阁,只听到身后传来柳青云的声音:“晟弟,等等……”
柳青云欲追上去为妹妹解释,却被赵子昂死缠烂打地抱住了:“柳兄,不,大哥,你就成全我和青清的……”
“赵、子、昂!”柳青云一字一顿地叫道,真是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这三人都不知道还有一人把这一切都收之于眼底,百卉正蹲在屋子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完美地将身形隐藏于一片绿色之中。
等一切归于平静,庭院中又变得空荡荡的,悄无声息……百卉才如同猫儿一般轻盈而优雅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小心地走出静水阁,跟着就大摇大摆地回了墨竹院。
“三姑娘……”百卉行礼后,就一五一十地把发生在静水阁的事告诉了南宫玥。
“你是说赵子昂身上有柳姑娘的荷包?”南宫玥眉头一皱,又一次想起那个从赵子昂怀中掉落的荷包……这一切实在是在太巧了!
之前,在荣安堂门口与众人告别后,南宫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虽然当时柳氏兄妹都没说什么,但是他们一瞬间的表情却骗不了人,必定是那个荷包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就立刻命百卉去留心赵子昂此人,谁知道竟听到了这么个消息!
柳青清和赵子昂私相授受?
南宫玥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时也不知道该对此事下如何的判断,毕竟她对柳青清的了解还比较浮于表面,对于赵子昂这人,更是所知甚少……
忽然,南宫玥灵光一闪,想起前世柳青清最终落湖身亡的旧事来……会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
一个闺阁女子一旦被攀附上“私相授受”之名,除了嫁给那个男人,就只有一死以证清白,别无出路!
是赵子昂在污蔑她的清誉!
但这个赵子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柳姑娘如今家境贫寒,兄长柳青云亦不过是一个穷举人,柳家兄妹身上应该没什么东西值得赵子昂去图谋的?又或是背后有……
南宫玥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某个想法,但又甩了甩头,对自己说:当务之急,是要想个法子,帮柳青清度过这个难关才是。
一个姑娘家的清誉可说是关乎她的终身,更别说柳青清是个不错的姑娘,被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阴谋暗算,实在是让人看着与心不忍!
再思及,前世南宫晟自柳青清身亡后,一直未娶,不管赵氏如何相逼,他都巍然不动,决不妥协……直到南宫家被抄家之时,他亦是孤独一人,这也让南宫玥心里多少有些感触。
既然这事是自己力所能及的,那么帮一帮他们又何妨?
心里这么想着,南宫玥叫来意梅,服侍着自己换了一套衣裳后,便带着她前去荷风院拜访柳青清。
在得知南宫玥来探望自己的时候,柳青清正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得了紫英的禀告后,她犹豫了一下,才出门相迎。
待两人进屋坐下后,南宫玥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清姐姐,方才我见赵表兄的荷包掉出来后,你和柳世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柳青清迟疑了,此事事关她的清誉,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想着南宫玥既然特意来拜访自己,又是如此直接的态度,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以柳青清对南宫玥的了解,她应该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很可能是怀着一片善意。只是转瞬,柳青清便已经有了决定,抬眼朝南宫玥看去,坦然道:“玥妹妹,那个荷包应该是我做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到了赵子昂的手里。”她虽然力图镇定,但眉眼之间还是掩不住愁色。
南宫玥看着柳青清,郑重地点了点头:“清姐姐,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柳青清一瞬间如释重负,露出了一丝笑容:“玥妹妹,谢谢你能相信我。”柳青清突然明白信任是何其珍贵的一样东西!
“可是……”南宫玥面色凝重地又道,“清姐姐,仅仅只有我相信你是没有用的,一定要我大哥哥相信你,那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大哥哥信了你,别人说什么,那都没有用!而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你俩之间产生了猜疑,那才是最为不妙的!”
柳青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喃喃道:“他相信我,才是最重要的……”她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南宫玥的意思,她不能坐以待毙。
柳青清站起身来,感激地对南宫玥福了一礼,“我明白了。玥妹妹,谢谢你。”
南宫玥知道她想明白了,心里也松了口气,知道柳青清恐怕也没心情闲聊,便直接告辞离去。
待南宫玥走后,柳青清一扫先前的郁郁,面露坚定之色,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一定要找南宫晟把话说明白了,他信也罢,不信也罢,至少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见自家姑娘又振作起来,紫英也是面露喜色,心里只希望南宫公子切莫辜负了姑娘。
虽然柳青青告诉自己,要是南宫晟不愿意相信的话,那么就当他们有缘无份,可是,这一整天她依然有些心神不安,甚至直到晚上都辗转反侧,睡不太好。天才蒙蒙亮,柳青青便早早地就起床了,她估算着时间,候在了上次遇到南宫晟的那条路上,她知道南宫晟每日都会在这个时候去锦华院跟赵氏请安,从无例外。
等了一会儿,一身月白锦袍的南宫晟从路的拐弯处出现,大步走了过来。他渐渐走近,可见他俊朗的面容略显憔悴,眼下一片阴影,也像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南宫公子请留步!”柳青清深吸一口气,步履坚定地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喊住了南宫晟。
“柳姑娘!”南宫晟驻步,神色微讶地看着柳青清,“你怎么在这里?……我……”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看着柳青清,话却是梗在喉头。
“南宫公子,我来见你,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柳青清语气诚恳,神色凛然,“赵子昂的荷包不是我送的!”事到临头,她反而泰然地看着南宫晟,双眸一霎不霎,目光清澈如水。
一瞬间,南宫晟呆立在原地,先是没想到柳青清会为了这件事情专程来向自己解释,跟着便是心中一阵惭愧,自己怎么可以问都不问她一声,就心生动摇了呢?
还要让一个姑娘家巴巴地跑来找他解释,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想到这,南宫晟越发愧疚了,连忙道:“柳姑娘,我相信你!”
闻言,柳青清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从她粉润的嘴唇,渐渐蔓延到了眼角、眉梢,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这一瞬间倏然绽放,好似有一种莫名的光华在她梨花般的面容上流转。
南宫晟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直直地看着柳青清转身渐渐远去……
一直到柳青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南宫晟这才收回视线,心里不由一阵怅然若失。他又静立了片刻,这才大步去了锦华院。
“母亲!”一进屋,南宫晟便恭敬地向赵氏请了安,此刻的他已经又宛如重生,整个人看不出一丝异状。
“晟哥儿,快坐下!”赵氏一边说,一边却是一直打量着南宫晟的神色,见他神情如常,并无自己想像中的悲伤失落,原本计划好的一番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
怎么回事?明明昨晚还听晟哥儿的小厮双瑞说,晟哥儿魂不守舍的,很是悲伤。
可是现在怎么又好了?
赵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道:“晟哥儿,昨日你子昂表兄已经来找过我了,跟我说了照影阁发生的事……哎!”她故意叹了口气,“娘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是你现在明白了吧,娘没有骗你,柳姑娘确实是送了荷包给你子昂表兄!”
南宫晟面上风平浪静,没起半分波澜,冷静地说道:“母亲慎言,表兄确有一个荷包,但这荷包绝对不是柳姑娘送的,此事一定有所误会。”他的语气无比坚定,神色之中更是一派正气。
赵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认证物证都有了,她的儿子居然还如此冥顽不灵!
“晟哥儿,”赵氏愤然道,“这荷包都在你子昂表兄手上了,还能有什么误会?难不成你非要看到他们花前月下才相信吗?”赵氏越说越气,到最后已经可以说是刻薄了。
“母亲,请慎言!”南宫晟也变了脸色,沉声道,“此事别有蹊跷,事情还没有断定,母亲不能这样毁柳姑娘的清誉!谣言止于智者,我是不会因别人的胡言乱语而解除婚约的。”
南宫晟口里的别人指的其实是赵子昂,可是听在赵氏耳里,却觉得是在指她!
儿子居然说自己胡言乱语!?
赵氏气得肝疼,可是又不敢随意乱发脾气,免得儿子的心离自己越来越远。
赵氏压抑住心中的怒意,好脾气地又同南宫晟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借口有事打发他先去荣安堂。
南宫晟这才一出门,赵氏的整张脸都变了,阴沉如乌云盖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氏咬牙切齿地说道,“昨日里双瑞明明说,晟哥儿愁眉不展,心中生疑了,今天怎么忽然就又变了态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赵氏越想越气,忍不住抓起一个茶杯就扔了出去,溅了一地的碎瓷片。
应嬷嬷忙上前一步,又给赵氏倒了一杯茶,道:“夫人,您先喝杯茶消消火。您说是不是有人对少爷说了些什么,这才让他突然变了态度?”
赵氏一听,深以为然,连忙吩咐道:“应嬷嬷,你派人出去打听打听,看晟哥儿今天都见了些什么人?”
“是,夫人。”应嬷嬷领命出屋,找了个婆子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那婆子就匆匆而回,向赵氏回禀道:“夫人,奴婢问了一圈,正好有一个洒扫的丫鬟说大少爷在来锦华院的路上遇到了柳姑娘。”说着,她略带惶恐地低下了头。
赵氏心中怒气涛天,挥退了屋内的下人们后,道:“我就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赵氏怒极反笑,“果然又是柳青清那个贱人!自从她来了,晟哥儿就屡次逆我的意!如果她再在南宫府多呆几天,晟哥儿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娘了?”
“夫人息怒!”应嬷嬷连忙道,“少爷这只是暂时被人给蒙蔽了,不明白夫人的苦心。等时间长了,少爷一定能理解夫人的!”
赵氏狠狠地骂道:“本来我以为她是个规矩的!现在私见外男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以后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真是不知羞耻!”
应嬷嬷只得好声地劝慰着:“夫人,你且消消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而南宫晟在离开锦华院后,匆匆地给苏氏请了安,便去了外院的照影阁。
“晟表弟。”赵子昂见南宫晟一早来访,有些惊讶,但还是十分热情地上来迎接。无论柳青清的事到底结局如何,南宫晟总归是这南宫府的嫡长孙,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他也不敢多有得罪。
南宫晟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子昂,一开口就是:“表兄,请把柳姑娘的荷包还给我!”
赵子昂立马变了脸色,却还是强笑着道:“表弟,这荷包是柳姑娘给我的定情信物,怎么能给你呢?”
“请把柳姑娘的荷包还给我!”南宫晟面若寒霜,眸若利剑,把那话又重复了一遍。
赵子昂被看得有些发怵,只好把荷包拿了出来,色厉内荏地道:“表弟,我知道你也是心慕柳姑娘,但是柳姑娘喜欢的人是我,就算你拿走这个荷包也无法改变她的心意!”
南宫晟一把夺过荷包塞到自己怀里,冷冷地看着赵子昂警告道:“表兄,我不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是何居心,但请你适可而止,不然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如果这荷包不是柳青清给赵子昂的,那赵子昂的行迹就十分可疑。不管他是怎样得到那荷包,手段总不会光明正大到哪里去,这也让南宫晟对此人甚为不耻。
“南宫晟!你不要欺人太甚!”赵子昂恨恨地道。
南宫晟面露讥讽,根本不想与他再做纠缠,转身拂袖而去。
“可恶!竟敢如此轻视我!”赵子昂的脸色狰狞得如同鬼怪一般,看着南宫晟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愤恨。
赵子昂自幼家境贫困,家中只有一寡母,从小备受族人的冷嘲热讽。他心中牢记这份屈辱,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就是为了洗刷这份屈辱,将当年瞧不上、欺负过他们母子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一路顺遂地中了秀才,中了举人,慢慢地得到了族中长者的赏识,把那些讥讽过他、欺负过他的人狠狠地收拾了一番,这才觉得出了口气。
可是没想到今日他在南宫晟的身上又看到了那种嘲弄轻蔑的眼神,又想到儿时所受到的屈辱,赵子昂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他要报仇,他要让南宫晟对他跪地求饶,方能解心头之恨!
如果说一开始对于柳青清,他只是觉得适合做妻子,那么现在,他绝不会拱手相让!
要是他得不到,南宫晟也休想得到!
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赵子昂在暗中计划着什么暂且不提,苏卿萍的生辰却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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