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阵冷风吹过,吹得枝叶摇摆簌簌作响,也吹得南宫玥被炭火熏得微红的脸庞染一片凉意。品書網
无数白‘色’的梅‘花’随风飞起,如鹅‘毛’大雪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南宫玥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花’,却是笑意微冷,未及眼底。
“百卉,你去跟朱兴说,卡雷罗殿下是我们镇南王府的‘贵客’,一定要好生招呼,让殿下宾至如归……”南宫玥意味深长地吩咐道。
“是,世子妃。”百卉眸光一闪,意会地勾‘唇’,福了福身领命,“奴婢会转告朱管家,定不会让卡雷罗殿下丢了‘性’命。”
死,那岂不是太简单,也太便宜卡雷罗和阿依慕了!
百卉快步退下了,紧接着在外面候了好一会儿的画眉挑帘进来了:“世子妃,节礼已经备好了。”
南宫玥微微颔首,笑道:“那赶紧让人送去吧。”
她话音刚落,听一个笑‘吟’‘吟’的‘女’音在挑帘声响起的同时传来:“玥儿,今日都正月十四了,元宵节礼怎么这么晚才送?”
只见鹊儿领着原‘玉’怡和韩绮霞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刚才说话的人正是原‘玉’怡。
她一边走,一边戏谑地对着南宫玥眨了眨眼,那略带调侃的表情仿佛在说,玥儿,你不会是忙忘了吧!
南宫玥含笑以对,温声请二人坐下。
元宵是大节,南宫玥怎么可能忘了节礼的事,算她琐事繁多,也有百卉、画眉她们帮手。
今日要送出的这几份节礼是除了各府的常规节礼外,额外准备的。
前几日南宫玥收到了萧奕的飞鸽传书,其提及这次随萧奕去西夜的新锐营小将们立下不少战功。虽然萧奕只是随意地提了寥寥数语,但南宫玥已经可以想象他那种得意洋洋的口‘吻’,带着几分炫耀,以及引以为豪。
于是,南宫玥临时起意给于修凡、常怀熙、阎习峻以及其他新锐营小将们又专‘门’准备了一份节礼。
“玥儿,”原‘玉’怡一边在南宫玥身旁坐下,一边又道,“明日是元宵节,霞表妹说城里明晚会有灯会。”
南宫玥颔首道:“我们南疆的灯会和王都大不相同,怡姐姐你难得来骆越城,可一定要去玩一玩才不虚此行。”
听南宫玥自然而然地说着“我们南疆”,原‘玉’怡不由怔了怔,看来对玥儿来说,南疆已经是她的家了。
想着,她嘴角微勾,笑道:“我和霞表妹已经约好明晚一起去逛灯会。玥儿,你可要随我们一起?”原‘玉’怡本来也想邀请蒋逸希,只是蒋逸希自从来到南疆后,身子虚弱,许是舟车劳顿的缘故,又或者是心病吧……想着,原‘玉’怡心有几分唏嘘。
南宫玥眉眼一挑,故意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多带一个人?”
她这么一问,原‘玉’怡和韩绮霞不由互看了一眼,想到了同一个人,两个姑娘都是两眼放光,异口同声地应道:“那是自然。”
自家的煜哥儿还没见过灯会呢!南宫玥‘唇’畔的笑意更深,“灯会这么热闹,煜哥儿一定喜欢。”小萧煜‘性’子活泼,从小喜欢热闹,又不怕生,可以想象明天的灯会一定会让小家伙乐坏了。正好,萧容‘玉’给小萧煜做的猫儿灯也可以派用处了!
两个姑娘忙不迭应和,一个说会帮着一起照顾小家伙,一个说要选个最好看的‘花’灯送给小家伙,一时间,屋子里好不热闹。
世子妃和世孙要去元宵灯会的事立刻传遍了王府下,朱兴和百卉随之忙碌了起来,阿依慕很可能还在骆越城里,所以这次的出行必须要仔细安排护卫随行,还要选择视野最佳的酒楼,并布置酒楼四周的防备。
时间在忙碌眨眼而过,第二日是元宵节了,城的街头巷尾皆是张灯结彩,到处‘花’团锦簇,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等到了夜晚时,这种喜庆瞬间抵达了高‘潮’,那些灯笼被一个接着一个地点亮,灯光摇曳,四周一片绚烂,看来天的漫天星辰还要璀璨。
夜幕刚刚降下,踏云酒楼迎来了几位贵客,由老板亲自迎到了三楼临街的雅座。
“玥儿,怡表姐,这间雅座的位置不错,很适合看灯。”韩绮霞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窗户边,指着窗外的街道说道,“半个时辰后,舞龙队会沿着这条东云街从东往西而去,你们瞧,从这个窗户看下去,东云街是一目了然。”
南宫玥和原‘玉’怡顺着韩绮霞指的方向往外望去,只见那整条东云街红灯高挂,人来人往,多数人手也提着灯笼。
从三楼的窗口俯视下去,整条东云街如同一条炫目的灯河一般。
眼前的美景让三个姑娘赞不绝口,可是绢娘怀的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扭动着身子,嘴里叫着:“走……走。”
这个“走”字听着意味不明,但是绢娘自然知道小世孙是要自己走,俯身把他放到了地板。
小家伙落地后,迫不及待地指了指鹊儿,鹊儿赶忙把手的灯笼‘交’到了小主子的手里,笑嘻嘻地说道:“世孙,您放心,您的灯笼奴婢给您照看得好好的。”
小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鹊儿的声音,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的猫儿灯。
今日是元宵节,小家伙几乎是得了一屋子的灯笼,镇南王给他送了走马灯,卫侧妃送的是莲‘花’灯,萧霏给他买了兔子灯,还有各府送来的各种宫灯、鸟禽灯、鲤鱼灯等等,可是小萧煜还是最喜欢萧容‘玉’亲手给他做的这个猫儿灯。
这是一个橘‘色’的小灯笼,圆鼓鼓的灯笼作为猫首,然后粘猫耳朵和猫胡须,再画三瓣嘴与一对金‘色’的猫眼,让人看着是爱不释手。
小萧煜自今早得了这猫儿灯后,没怎么放下过。
是刚才出‘门’的时候,也是南宫玥好劝歹劝,才让他松手暂时‘交’托给了鹊儿。
小家伙一拿到猫儿灯自得其乐地在雅座绕起圈子来,开心得发出“咯咯”的笑声,还不时地走到原‘玉’怡和韩绮霞跟前炫耀自己的灯笼。
屋子里的人配合地夸耀着,小家伙因此笑得更开心了,一双大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
雅座笑声不断,与此同时,外面的东云街也越来越热闹了,一片喜庆的喧哗声。
一方面,那些百姓都聚集到这里等舞龙队和‘花’车的到来,另一方面,不少人都听说世子妃携世孙也来了踏云酒楼观灯,于是纷至沓来,一个个伸长脖颈朝踏云酒楼二三楼的雅座张望着,七嘴八舌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世子妃和世孙真的来了踏云酒楼吗?”一个皮肤黝黑的干瘦青年按捺不住兴奋地踮起了脚,仰首看着方。
他身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立刻接口道:“那还有假?!你没看到踏云酒楼‘门’口站的是王府护卫吗?”
“世子世孙令得蛮夷朝贺,令我南疆扬眉吐气!”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绉绉地说道,“今日难得元宵佳节,也不知道今晚我们有没有机会一睹世孙的风采!”
“怎么没有!世孙进‘门’的时候我们没看到,但总要从里头出来的吧?”那老大娘扯着嗓‘门’说道,引来四周不少人的附和声,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东云街的人流更密集了,几乎寸步难行。
没有人注意到在人群的后方站着一个身材矮小、满脸虬髯胡的年男子,他随着众人一起仰首看向了踏云酒楼的方向,锐利的眼眸浮现一抹失望。
“他”正是乔装打扮的阿依慕。
今日是元宵节,人实在太多,虽然便于她隐藏行踪,却也令她很难找机会靠近南宫玥她们,今晚看来是没机会动手了。
这两日来,她曾数次以母蛊催动蒋逸希体内的子蛊发作,想‘逼’南宫玥犯,释放卡雷罗,然而,直到现在镇南王府都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对方是不在意蒋逸希的生死了!
阿依慕握了握拳,腰杆仍是‘挺’得笔直,如同那寒风的松柏一般,孤傲坚韧,心思绪转得飞快。
是她高估镇南王府了,恐怕一次南宫玥愿意用卡雷罗来‘交’换蒋逸希不过是为了对外的名声罢了,如今,这表面功夫已经做了,也不在意蒋逸希的生死了。
镇南王府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
所幸,自己当年的布局并没有全毁……这一局棋才下了一半,到底谁生谁死还是未定之数。
想着,阿依慕眸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又朝踏云酒楼雅座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如同那盯住猎物的秃鹰般。
这时,整条街骤然沸腾了起来,百姓们‘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快看!舞龙队来了!”
“还有‘花’车!”
“今年的灯王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
四周越来越热闹,人群也越来越‘激’昂,仿佛连空气都灼热得要燃烧起来。
‘混’在人群的阿依慕收回了目光,悄悄地后退着,一步,两步,三步……最后退出人群进了后方的一条小巷子,飞快地消失在黑暗……
四周喧嚣依旧,沸沸扬扬,仿佛阿依慕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不远处的舞龙队越来越近,在震天的锣鼓声,一条炫目的长龙蜿蜒地舞动而来,引来四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舞龙队后,是一辆巨大的‘花’车,‘花’车只穿着半袖纱裙的三个窈窕少‘女’在‘花’车的无数莲‘花’灯之间翩翩起舞,在那绚烂的莲‘花’灯的衬托下,少‘女’们看来如梦似幻,仿佛天宫仙‘女’下凡尘,欢呼声、掌声与那喧闹的锣鼓声‘交’杂在一起。
不止是下方的百姓们看得起劲,连三楼雅座的小萧煜也闻声而来。他被抱到了窗边的一把圈椅,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扶着窗槛,俯视着下方的舞龙队。
小家伙的眸子如同灯火般闪闪发亮,随着龙的舞动,一边颠着身子一起一伏,一边“啊啊”地叫着,笑得‘露’出了两排米粒牙。
南宫玥一手环着小家伙的腰身,含笑地看着自家的小家伙,顺便又教了他几个新词,如“龙”,如“狮”,如“舞”……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牙牙学语的样子委实是可爱,看得他的两位姨母心都要化了,到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看灯会的,还是来看小萧煜的。
漫长的游街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人声鼎沸,今夜的骆越城灯火不熄,通宵达旦……
然而,遥远的西北方,依然是寒风呼啸,‘阴’云连绵。
自从棱城被攻占后,无论是西夜都城的空,还是所有的西夜人,都笼罩在一种浓重的‘阴’霾之,在这短暂的‘交’战空隙,他们非但没有觉得松一口气,反而心愈来愈沉重了。
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起来。
短短数日,西夜王已经憔悴了不少,晚辗转反侧,几乎是夜不成寐。
一封封战报积压在西夜王的御案,越堆越高,压在那叠战报最方的是一块白‘色’的布片,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大字。
这是那日官语白一箭‘射’到都城城墙的战书,那一箭甚至还‘射’断了自己的旌旗!
战书的一字字、一句句都是那么嚣张跋扈,那黑‘色’的墨迹在白布的映衬下如此刺眼,每每看到,刺得西夜王的眼睛都痛了起来。
官语白,这官语白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愿放过自己!
想着,西夜王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来,脑海快速地闪过许许多多的回忆。
彼时,他才刚过弱冠之年,壮志凌云,意气风发,第一次奉父王之命独自领兵一万奔赴西疆战场,父王给他的任务是屠杀西疆边境一个小城阳虞城,将城的钱粮、武器以及战俘带回西夜。
那阳虞城的守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千人,对自己的一万大军根本没有胜算,却没想到,他还未抵达阳虞城遭到了一支官家军的伏击,对方仅区区五千人,领兵的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却以少胜多,让他一败涂地。
当时,还是他当机立断地下令撤退,才带着两千残兵回到西夜。
从那时起,那个少年的名字与身影在他心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官语白,这个叫官语白的少年是他一生的宿敌!
他发誓一定要让官语白惨败于他的大军下,五马分尸,然而,不管他如何磨炼自己和西夜大军,不管他对付其他周边小国是如何战无不胜,战功累累,每一次当他遇到官语白的时候,皆是惨败,毫无悬念的惨败。
一年,三年,五年……始终是如此!
直到某一天,他的一个谋士提点了他一句——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只要能成大业,那是雄才伟略!
是啊,他何必非要真刀真枪地与官语白对决,无论他用什么手段,只要他能除掉官语白,那么是他高弥曷战胜了官语白,是他高弥曷赢了!
为此,他熟读了原数百年的史书与历朝《名将传》,终于让他有所领悟。
想要除掉官语白乃至官家军都不难!
只需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只需从大裕内部攻破,以大裕皇帝的多疑与猜忌,可以毁了官语白!
一切如他布局般进行,官语白废了,官家军覆灭了。
饶是那官语白再天资卓绝,算无遗策又如何,还不是毁在了他高弥曷的手里,而他更以此讨得父王的欢心,成功地从兄弟之脱颖而出,被点为太子,后来更是登大宝,成为西夜之王!
九年过去了!整整九年,他以为他的噩梦早结束了,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开始他的宏图大业,拿下大裕,让他西夜的版图扩大数倍,从此名留青史。
却没想到这竟然变成他最大的一场噩梦!
而这场噩梦仿佛是永无止境一般,他和整个西夜都在这个噩梦泥足深陷!
忽然,御书房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有一个年将士气喘吁吁地走入御书房,单膝下跪抱拳禀道:“王,官语白已率军到了白汕城!”
白汕城?!西夜王瞳孔猛缩,心口一紧,白汕城距离都城也只有百里左右了!
怎么会这样?!
这才半月,他派去大裕王都的使臣还没有消息,可是官语白竟然这么快行动了!
照此下去,算大裕皇帝有心出手助他一臂之力,恐怕也是远水不了近火,算他之前当即立断地召回西疆前线的军队,现在也赶不到都城。
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西夜王心绪紊‘乱’,一时理不出头绪,好一会儿,方才蹙眉问道:“拉克达,只有官语白?那镇南王世子萧奕呢?”
拉克达楞了一下,立刻俯首回道:“王,萧奕留在了棱城,只有官语白一人率领数万南疆军朝都城‘逼’近!”
西夜王傻眼了,这个镇南王世子行事简直是莫名其妙,没个章法可寻,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他自己留在棱城,任由官语白领兵攻打他西夜都城,难道不怕官语白攻城之后黄袍加身,自立为王吗?!
为什么萧奕丝毫不在意这个立军威的大好机会,这么拱手让给了官语白?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不成?!
西夜王越想越是烦躁,霍地站起身来,在御书房来回走动着,一圈又一圈……
一旁的拉克达仍旧单膝跪在地,不敢出声惊动西夜王。
随着那单调的步伐,西夜王的心一点点地又静了下来,对自己说,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冷静。
萧奕到底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很显然,如今南疆大军的核心人物是官语白,也唯有官语白!
自己只要除掉官语白,南疆军必然会军心溃散,不战而败!
西夜王眯了眯眼,眸闪过一道锐芒。
也许自己藏了许久的那一步棋也是时候出手了!
想着,西夜王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下定了决心,铿锵有力地下令道:“拉克达,你替孤去一趟东山大营……”
西夜王粗嘎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里,他‘交’代了一番后,拉克达便匆匆离去。
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夜幕笼罩着大地……
当黎明再次降临大地时,旭日的阳光穿透黑暗,“踏踏踏”,一个矫健的年骑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踏着黎明的曙光策马奔驰,一直来到一座城池前方才停下。
没待城墙的守兵发问,马的年人朗声高喊道:“吾乃官少将军旧部,特来求见少将军,还望通传!”
他洪亮的声音响彻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