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向林净尘行了礼后,就拉着南宫玥的手一起坐了下来,笑脸盈盈地问道:“外祖父,阿玥,你们在聊什么这么起劲?”
南宫玥与林净尘、韩绮霞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道:“我和外祖父、霞姐姐正在商议,是不是在城里贴一张布告,招募城里原有的大夫为军医,让他们带些孤儿当学徒?”
萧奕怔了怔,立刻明白了南宫玥的深意。
雁定城中,如今有不少父母双亡的孤儿,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这些孩子给大夫当学徒,一来孩子们可以学一门手艺,二来现在是战时,是最缺军医的时候,这些孩子虽然只是学徒,却也可以为大军帮帮忙、打打下手。可以说一举两得!
他的臭丫头还是这样,什么都为他考虑……替他想了许许多多他完全都不曾考虑到的地方。
萧奕心中一暖,乌黑的桃花眼眷恋地看着他的臭丫头,让一旁的林净尘和韩绮霞忍俊不禁。
南宫玥在桌下伸出手,暗暗地在萧奕的手上捏了一下,表面上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正好外祖父在,他老人家说他可以顺便指点一下那些大夫,帮着给孩子们上上课……”虽然林净尘不可能长时间待在雁定城,但是能给这些孩子指点一下医术的基础,也足够他们将来受用无穷。
说着,南宫玥就想收回手,却被萧奕反手握住了,在她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就像在撒娇一样,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她的心头:这家伙真是比小橘还会撒娇……
南宫玥不由得笑得眉眼弯弯。
萧奕纵容地说道:“阿玥,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若是需要人手的话,我……”
“阿奕!”南宫玥无奈地打断了他,真怕他突然就丢给她数百人让她使唤。她反握住他的手,“等有需要的话,我和外祖父会找你的……”说着,她看向了林净尘,“外祖父,您说是不是?”
林净尘笑吟吟地捋须应是。
他们说得愉快,萧奕则一直眷恋地注视着她的侧脸,一瞬都不愿意移开目光。
小两口在林净尘的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就携手告辞了,沿着一条青石板小径往他俩的院子行去。
百卉远远地跟在身后。
萧奕正在纠结怎么开口和南宫玥说他要出征的事,就听南宫玥说道:“……阿奕,我这两日吩咐百卉在守备府里打听了一下,虽然如今府中大部分的人都是李守备重新安排的,但是还有四五人是以前孙守备留下的旧人……”
萧奕意识到她说的是孙姑娘的事,不由挑了一下眉梢。
“……据府里的老仆说,孙守备有一妻两妾,两个嫡子和三个庶女。其中长子已经成亲,娶妻崔氏育有一子,年方两岁。孙大姑娘是妾张氏所出,因是长女,又讨巧,素来很得孙守备的喜爱,与其兄长妹妹们也相处融洽。守备府的后院很是太平,孙夫人贤良淑德,宽宏大度,对庶女也是照顾有佳,在雁定城人人称颂。”
以南宫玥看来,孙守备的内宅还算清静,孙夫人也是坚贞之人,否则也不会毅然带着全家殉节。
南宫玥不偏不倚,说着自己打探回来的消息,“……在南凉大军围城的那一日,孙夫人在孙大人出府后,就让孙家所有的主子全都聚集到了正堂,三日三夜,未曾有人离开半步。一个婆子说,一开始孙小公子是跟着其母崔氏的,可是从第二日起,就一直由孙大姑娘抱在怀里,不管任何人,哪怕是崔氏想要抱走,孙小公子都会大哭大闹。后来没办法,就只能让孙大姑娘一直抱着,直到传来雁定城破,孙守备自尽殉城的消息。当时守备府里大乱,孙夫人遣散了所有的下人,让他们自行逃命,所以,没有人知道正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仆所讲述的其实很简单,但南宫玥却忍不住想去深思,为何孙小公子不要母亲,不要祖母,反而去赖着一位姑姑,哪怕与姑姑的感情再好,小孩子多敏感,这种时候,应该会更依赖母亲吧……
这事儿实在有些奇怪。
“不急。”萧奕牵着她的手,两人十指交握,感受着彼此的温暖,“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你若觉得她有何不妥,随意处置了便是。”一个女人,哪怕是遗孤,还能动摇了他的军心不成?
南宫玥笑了,倚靠在他的肩膀上。
无论如何,孙守备是为国而亡,孙馨逸是他唯一的骨血,若她无辜,单单因为他们的猜疑就置其于死路终究不妥。而若她真如他们所怀疑的那般,现在也并不是处置的时候……她可能还另有用处!
阿奕说得对,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在这雁定城里,还能让她翻天了不成?!
话语间,两人进了屋子。
百合和画眉赶忙上来给主子行礼,身后的案几上放着她们的针线篮子。
南宫玥的目光在针线篮子上停留了一瞬,想到了什么,笑道:“阿奕,我这两天给你缝了一双……”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奕一把抱住,也不顾一旁的百合、画眉几人。
百合无语地给画眉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是,世子爷这也太猴急了!
三个丫鬟打算悄悄地退出去,反正世子爷也没心思理会她们了。
“阿奕,怎么了?”南宫玥环住了他强劲有力的腰身,放松地依偎在他怀中。
这回来的一路上,她便感到萧奕有些沉默。她了解他,猜到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在这个时候,难道说……
南宫玥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萧奕停顿了一下,就缓缓地说道:“阿玥,我五日后要出征了。”
这句话正好也传入正要挑帘离去的百合、画眉她们的耳中,几个丫鬟顿时面色一凛。
战火平息了数月后,终于要再次燃起了!
三个悄无声息地出去了,把内室留给了两位主子。
南宫玥静了一静,然后在他怀中抬起了小脸,像往昔一般坚定地说道:“阿奕,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澄澈的眼眸坚定有神,乌黑的眼瞳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脸颊,只有他!
他的臭丫头眼中只有他!
萧奕心中一股暖流淌过,正欲俯身,却不想——
南宫玥相似想起了什么,大步走向窗边,道:“阿奕,你这双袜子正好我快缝好了,你这次可以带上。你要出征,还有不少东西要带,我得……啊!”
她的话以一声低呼作为收尾,萧奕拉住她的右腕,猛然把她拉入怀中,一张完美的俊脸皱成一团,无声地谴责着:臭丫头,你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
南宫玥还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看着仰首看着萧奕。
萧奕看着她那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含笑着低头贴上了她的唇角,触碰她柔嫩的唇瓣,吮吸、厮摩、缠绵……
南宫玥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身体被他温暖的气息所环绕,唇齿间充斥着他的味道……不知不觉,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地迎和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嘴唇终于移开了她的,两人鼻尖蹭着鼻尖,都是气息急促,呼呼呼……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臭丫头……”说话间,他忍不住又在她的上唇亲了一记,看着她粉润的唇瓣被自己亲得微肿,就像是那沾着露水的娇艳花瓣在风中微颤。
他精心养育的这朵小花终于全然绽放了!
萧奕心头一热,含糊的声音在两人的唇齿间断断续续地逸出:“你的……小日子……”
他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可是南宫玥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一瞬间,小脸涨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这下,就算她不回答,萧奕也知道了答案。
低低的笑声自他喉底发出,他的胸膛微微震动着,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南宫玥的脸更红了,连白皙粉嫩的耳垂都被染红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是满满的感动。
她,也让他等了够久了!
她忍住内心的羞赧,坦然地与他双目相对。
没有什么好害羞的,阿奕是不会伤害她的,阿奕是永远也舍不得伤害她的……
内室中,安静了下来,只见那一件件衣服掉落在床榻边,床帐垂落下来,挡住了床榻中的旖旎风景……
一夜缠绵。
两人皆是罕见的直到日上三竿才磨磨蹭蹭地起了。
丫鬟们自是不敢打搅,也就是送了一趟水进去,一直静静地候在外头。
南宫玥沐浴更衣后,带着一身淡淡的湿气从盥洗室里出来,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披在身后,经过温水沐浴之后,她原本酸软乏力的身子觉得舒服多了,只是依然疲乏的不太想动,神色间也是倦倦的。
坐在窗边的萧奕却是一脸餍足,目光炯炯地落在她身上。
南宫玥红着脸没敢去看他,自顾自地坐在了梳妆台前,故作镇定地给自己梳起头来。
萧奕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笑吟吟地握住南宫玥执篦子的右手,甜腻腻地道:“世子妃,小奕服侍您梳妆好不好?”
南宫玥一瞬间僵住了,眼角抽动了一下。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
理智告诉南宫玥别去配合他这种馊主意,她如何不清楚萧奕的那点手艺,让他刻个章、雕个小玩意那还行,让他摆弄她的头发,她不是自找罪受吗?
理智归理智,可是当南宫玥的眼睛对上铜镜中萧奕殷切的眼眸时,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南宫玥松开了握着梳篦的右手,等于是无声地同意了他的提议。
见状,萧奕一双桃花眼顿时熠熠生辉,勾唇笑了,那张昳丽的脸庞如同那盛开的牡丹,看得南宫玥怔了一怔,心中莫名地浮现了一句话:也难怪从此君王不早朝……
萧奕小心翼翼地拿着象牙梳篦帮南宫玥梳起那头柔顺黑亮的青丝来,一下又一下,那么轻柔,那么慎重,那么专注,仿佛在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他的目光完全移不开,她乌黑的头发柔顺地贴着她白皙的脸庞、脖颈,黑与白的极致对比,让他不由想起昨晚她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的样子……
一瞬间,萧奕的目光炙热无比,他撩起她的一缕头发,轻轻地啄了一下,那么虔诚,那么温柔,那么缱绻……南宫玥透过铜镜看着这一幕,觉得他嘴唇的灼热感仿佛沿着头发丝蔓延到头皮,再往四肢百骸而去,她觉得浑身的肌肤仿佛都要灼烧了起来,空气中好像噼里啪啦地发出火花四溅的声音。
南宫玥努力定了定神,却见萧奕抬起头,他的眼眸好似一汪春水般波光荡漾,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缠在一起。
这么下去,恐怕是一个上午也梳不完头……南宫玥偶尔回过神时,不由这么想道。
他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嘴角翘得高高,又继续为她梳起头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充满了甜醉的气息。
萧奕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丫鬟给南宫玥梳头时的场景,自认熟悉其中的每一个步骤,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果然还是和想象中的有所差距,他动作生涩地用梳篦替她分发路,挽头发,固定……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萧奕总算梳好了一个简单的纂儿,只不过……
两人都看着铜镜之中,表情都有些古怪。
这个纂儿似乎是有点歪,有点松垮。
萧奕灰溜溜地摸了下鼻子,语气中透着一丝讨好地问:“要不,让百卉她们再给你梳一遍?”
南宫玥回以一个挑眉,意思是,你说呢?……她这个样子能出去见人吗?
萧奕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抱着腻歪了一阵,这才把两个丫鬟喊进来为她梳妆。
这时,已经是巳时过半了。
百卉和画眉一进屋,一眼就看到了世子妃头上古怪的发型,百卉表情如常,而画眉的面色僵了一下,差点没绷住了,赶忙垂眸。她算是知道刚才世子爷和世子妃在屋子里折腾了那么久,是在干什么了。
萧奕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与两个丫鬟交错而过,百卉和画眉好像木头人似的,目不斜视,走到南宫玥身旁,熟练地开始拆了南宫玥头上的发簪,解开挽好的头发,然后再重新梳头,挽发……?
萧奕的尴尬只是一瞬,他一向擅长自娱自乐,既然这次没梳好,就再看着学呗,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没过多久就可以帮臭丫头梳出一个好看的纂儿了。
他越想越是起劲,在一旁的圆桌边坐下,一手托着下巴,一霎不霎地看着两个丫鬟为南宫玥梳妆,看着那象牙梳篦滑过她乌黑的发丝,看那两双巧手把那头青丝利落地绾了一个纂儿,簪了一支碧玉钗,又戴上一对珍珠耳环……
他看得入神,画眉却觉得背上好像被压了一座山似的,心想:梳头有这么好看吗?
想着,画眉忍不住为接下来的几天感到担忧了,她有一种直觉,世子爷在出征前的这几日应该会像影子一样黏着世子妃……
一阵挑帘声在这时响起,百合大步进来了,却是走到了萧奕跟前,福身禀道:“世子爷,竹子刚来禀说,田卫千总刚抵达了守备府。”百合口中的田卫千总正是田禾之孙,田得韬。
萧奕顿时面色一正,收起了嘴角的漫不经心。
他前几日刚收到过来自骆越城的飞鸽传书,当然知道田得韬此行是所为何事,田得韬能在他出征前赶到真是再好不过!
只是……
萧奕下意识地朝南宫玥看去,目光中缱绻不舍,他本来是打算今日在屋子里陪臭丫头一整天的……
南宫玥冲他眨了眨眼,亮晶晶的眼眸看得萧奕心头火热,脑海里尽是昨夜的缠绵。
糟糕,再待下去,他就更不想走了……
该死的南凉人!
他心里叹了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吩咐百合道:“百合,你让人带田卫千总去演武场,然后把小白和小鹤子也叫去。”
每次听到小白这个称呼,百合都忍不住在脑海中把官语白和猫小白比对了一番,面色不太自然。她赶忙福身领命,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
萧奕整了整衣袍后,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南宫玥一眼,终究还是出门办正事去了。
等萧奕带着竹子到演武场的门口时,官语白和傅云鹤也远远地走来了。
“大哥!”傅云鹤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跑了过来,心急火热的样子与被他落在身后的官语白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阿韬到了吗?”他急切地问道,有些迫不及待了。
竹子忙回道:“傅三公子,田卫千总已经在里边候着了。”
等官语白走近,几人就一起走入演武场中。
守备府的演武场内,空荡荡的一片,一览无遗,除了数个兵器架和箭靶子,就是一个二十余岁、颀长俊朗的青年,别无他人。
“见过世子爷。”田得韬一见萧奕来了,急忙大步上前,抱拳行了军礼,他手上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箭囊。
几日前,祖父田禾悄悄把他叫去,交托了他这项特殊的任务,让他给世子爷护送这批箭矢,自然也告知了这批箭矢的特殊性,吩咐他行事要隐秘,且不容有失。
田得韬当然明白此事关乎重大,因此率领车队快马加鞭地赶来雁定城的,硬是把行程缩短了一日,因此他年轻俊朗的脸庞上此刻透着浓浓的疲惫,可是精神却不错,一双黑亮的眼眸炯炯有神。
总算,他不负世子爷和祖父所托。
田得韬当然也看到了傅云鹤和官语白,目光在官语白身上停留了一瞬,疑惑不已,安逸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或者说,世子爷怎么把安逸侯也带来了?
这不是机密吗?
虽然心中疑惑,但既然是萧奕的意思,田得韬也不好质询些什么。
“阿韬,免礼!”
萧奕笑吟吟地示意他免礼,话音刚落,就听傅云鹤道:“阿韬,这就是方老太爷那边新制的箭矢吧?”说着,傅云鹤已经走到田得韬的身旁,亟不可待地接过了他手里的箭囊,从中取出几根新制的箭矢。
田得韬表情严肃地抱拳禀道:“世子爷,这次方老太爷那边一共送来了三千支这种新制的箭矢,让世子爷您先试一下。”
萧奕、官语白和傅云鹤各拿了一支箭矢,细细地观察着……
乌黑的箭矢形状与之前一般无二,眼色看起来比铁矢要黑一点,尖锐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几根修长的手指在箭矢上敲击了几下,发出的声响响亮清脆。
傅云鹤甚至试着掰了掰箭矢,然后喜不自胜地说道:“大哥,我觉得这新的箭矢坚韧度更胜于原来的铁矢。……我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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