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方家乱了!
方夫人心乱如麻,这才不过短短几日,就好像过了有一辈子这么长。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弄成了这样。
老爷病倒了,诺大的家业也落到了一个外姓世子的手里,他们母子就像成了方家的外人一样,就连那些下人们都变得不怎么听话了。
要说世子爷是故意为之,也不像啊,这些日子来就看到世子爷四处延请名医给老爷看病,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似在作伪,可是现在的事实是,事情已经变得、变得让他们有些看不懂了。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丫鬟的一声禀报,把方夫人从心乱如麻中唤了回来,她抬头就见方世宇大步走了进来。
“母亲。”
“宇哥儿,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方世宇每日都要去城外三里路宁和书院读书,虽说方家自有家学,以方家的财力也能请到最好的夫子,可是,宁和书院却不一样,这是南疆最有所的三大书院之一,历代以来,榜上有名的学子不在少数,更有状元之才,方世宇过了童生试后便在宁和书院求学至今。
方家在南疆实力雄厚,而方世宇又是方家的下一代继承人,无论他去哪里都是人人捧着,就连在书院的时候也不例外,可是现在……
“母亲!世子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走?!”
方世宇早没有从前的自信与高傲,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烦躁,就见他不耐烦地说道,“这里是方家,他们总赖着不走到底是想做什么?!”
见儿子如此失态,方夫人很是焦急,忙问道:“宇哥儿,出什么事了?”
方世宇动了动嘴唇,他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告诉母亲,这些天来,他在外受到的种种屈辱。
他不再是万人追捧的方家大公子,所有人都在口口声声感慨幸好有世子爷在,才能保住了方家,还羡慕他的好福气,有世子爷这般孝顺的表兄,为祖父打点方家,他只要在府里享福就行了。
这样的话还不止是一个人说,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这样说,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才是方家长房的嫡长子!
他才是方家产业的继承人!
他才是该被所有人追捧的那一个!
这些话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烦燥地说道:“总之,母亲,咱们得想想办法,总不能让一个外姓人在我们方家耀武扬威的。”
方夫人眉头紧皱,“宇哥儿,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方世宇神色阴郁,说道:“当初虽说是父亲过继到长房,但是这么多年来三伯和姑母也没少从我们这里拿银子。事到如今,总不能只让我们去操心。”
“可上次已经给你姑母去过信了……”世子爷就是个蛮横的,就连他父王的命令都不理,他们还能如何?
方承宇强行冷静了下来说道:“母亲,姑母只是女流之辈,能有多大的见识!这件事,咱们不能单靠姑母……儿子觉得可以把方家的其他几房都拉下水!这些产业,儿子就不信那些叔伯们会不动心!”
方夫人略有所思。
“母亲,事到如今,咱们再不反击就来不及了。世子说得好听是代父亲来打理方家产业,可他若是没有私心的话,大可以带着儿子一起,再慢慢让儿子接手。可是您看看,现在那些管事们,谁还把儿子放在眼里,世子才是他们的主子吧?!”说到这里,方世宇越发愤愤不平起来。
方夫人犹豫不决,方家人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他们被过继到长房,得了方家这万贯家产,早就引来其他人的嫉妒了,她担心的儿子最后会引狼拒虎。
“母亲!”方承令再接再励地说道,“世子敢和王爷对着来,但我那些叔伯们可不敢啊!”
这倒是!
方夫人终于点了点头,“宇哥儿,按你说得去做吧。”
方世宇的眼中掠过一道锐芒,世子不过是出身好罢了,他根本不会明白,他们身为庶房爬上长房,拥有这一切付出的努力,他想毫不费力的把方家的财富归于己有,自己绝不允许!
方世宇立刻手书一封,交给自己的贴身小厮,命他立刻送到骆越城。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小厮这才刚出方府的角门,那封信就已经落入了萧奕的手里。
萧奕漫不经心地拆开信看了一遍,不禁轻笑,随手扔给了暗卫萧冷道:“放回去吧。另外,萧林,方家的火烧得还不够旺,你让人再去添一把柴。本世子可没时间跟他们耗。”
两个暗卫同时抱拳领命道:“是,世子爷。”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萧奕的唇角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起身往安宁居去了。
……
于是,方世宇亲笔写的书信安安稳稳的到了骆越城。
那个时候,小方氏正心不在焉地拿着绣花绷子,给镇南王绣帕子。
突然,她觉得指尖一痛,跟着屋子里的小丫鬟就紧张地叫了起来:“夫人,您刺伤手了!奴婢这就去取药……”
小方氏怔怔地看着指尖渗出的那滴血,只觉得红得刺目,心里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夫人,”这时,齐嬷嬷快步走进屋子里,福了福后,“三舅爷来了,要见夫人您!”
齐嬷嬷口中的三舅爷方三老爷方承训,也是方世磊的父亲。
因着前几日方世磊那些污七八糟的传言,小方氏对自己兄嫂有些不满,但也知道三哥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来见自己。小方氏沉吟了片刻,吩咐道:“把三老爷请到东次间去。”
“是,夫人。”齐嬷嬷应声后,忙领命而去。
齐嬷嬷亲自去二门把方承训引到了正院的东次间,然后遣退了一干奴婢婆子,只留下齐嬷嬷一人在屋子里伺候着。
“妹妹!”方承训上前向着小方氏施礼,面色有些凝重。
小方氏顾不上去计较之前的不快,忙道:“三哥不必多礼。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承训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小方氏:“妹妹,我刚刚收到了宇哥儿的信,你先看看吧……”
一听是和宇城那边送来的信,再看兄长此刻的脸色,小方氏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浓。
自打镇南王派去接萧奕他们的唐将军竟然被萧奕那贱种给赶了回来后,镇南王勃然大怒,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被再三折了面子,索性就完全不再理会萧奕的事。
小方氏有些着急,但也没办法。
而今,和宇城那边又来信,恐怕也不会是好消息……
小方氏定了定神,打开信,飞快地看了起来,开头就是一句“三伯父见信如唔……”
信中简明扼要地说了前几日方承令突然卒中,请了和宇城不少名医都不见好转,方家的铺子产业为此动荡了一番,最后那些管事请了萧奕出面主持大局……
看到后来,小方氏的手几乎是微微颤抖了起来,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嘶吼着:怎么会这样!?
她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看得齐嬷嬷担忧不已,小心翼翼地柔声劝道:“夫人,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小方氏深吸一口气,神色缓和了些许,愤然道:“三哥,萧奕那贱种分明就是故意趁人之危,我们筹谋这么些年,才让四哥坐上那个位置,可不能让萧奕得了方家的产业啊!宇哥儿说的对,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联合其他几房,把产业夺回来才行!”
“妹妹,你放心!”方承训急忙道,“我会即刻回和宇城一趟。只是妹妹,宇哥儿也担心,等赶走了萧奕,其他几房人会趁机登堂入室,所以,妹妹,你能不能想法子说动王爷去一趟压压阵。”
小方氏思忖了片刻,说道:“四哥的所言甚是!”
方承训作揖道:“那接下来就劳烦妹妹……”好好去王爷那里说道说道了!
送走了方承训以后,小方氏换了一身金黄对襟立领缕金百蝶穿花褙子,又重新装扮了一番,抹了新买的脂粉,然后便悄声叮嘱了齐嬷嬷几句……齐嬷嬷了然地点了点头,领命去了。
一盏茶后,镇南王便随齐嬷嬷来了正院,脸上掩不住的忧心,一路来到了内室中。
小方氏正倚靠在窗边,拿着一方绢纱帕子低低地啜泣着,纤瘦的双肩微微抖动着,双眸含泪,看来柔弱可怜。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镇南王一阵心疼,揽着小方氏的肩膀,柔声抚慰道,“你要注意身子啊!”刚才,镇南王听齐嬷嬷禀告说方承训今日来见了小方氏,自方承训走以后,小方氏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已经哭了大半个时辰了……镇南王一听,担忧不已,即刻就赶来了。
“王爷,妾身……妾身……”小方氏娇媚而哀伤地看了镇南王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纠结犹豫,又别过了脸。
“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镇南王耐着性子又道,“难道与本王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小方氏这才转过脸来,双眼通红地泣道:“王爷,妾身刚刚收到了和宇城那边的信,妾身的四哥他,他……”
看小方氏哭得悲切,镇南王心疼不已,起身问道:“夫人,四舅兄是怎么了?”
小方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这才继续道:“王爷,妾身的四哥他卒中了!”
“怎么会?!四舅兄他才三十五岁,怎么会卒中了呢?”镇南王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扶着小方氏坐下。
“王爷……”小方氏说着,一行清泪自眼角落下,抽噎着道,“宇哥儿在信上说……说是阿奕气病了四哥,还……还想……”
那个逆子竟然气得四舅兄卒中?!镇南王眉峰拢起,怒道:“那逆子还做了什么?难道你还想替他遮掩?!”
小方氏的脸上忧伤无比,用帕子擦着眼角,说道:“阿奕他还想谋夺方家的产业!”
说完,她突然站起身来,跪倒在地,拉住镇南王的袍子,哭着说道,“王爷,您一定要为我四哥、四嫂还有整个方家做主啊!阿奕虽然是方家的外孙,可是终究不是方家人啊。这事儿要是说出去,别人会怎么看王爷您啊……”
镇南王眉宇深锁,心头的怒火更胜。
是啊,萧奕可是镇南王府的世子,一旦让他谋夺了方家的产业,那外面的人又回如何揣测自己这个镇南王呢?外人会不会以为萧奕所为根本就是自己的意思……是自己对岳家的产业起了贪念?
镇南王气恼之余,又忍不住想起了方家那些矿脉……萧奕擅自干涉方家的产业,难不成就是为了方家的矿脉?若是那些矿脉落入萧奕的手心,那他岂不是如鱼得水……
镇南王越想越是不安,想到上次他派唐青鸿走了一趟和宇城,却是无功而返。看来也只有他亲自出马了!
镇南王定了定神后,将小方氏搀扶了起来,然后道:“夫人,你先去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出发前往和宇城!”
小方氏喜形于色,她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心力,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得镇南王愿意带她跑一趟和宇城。
小方氏急忙福了福道:“妾身替方家上下谢过王爷!”
于是,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和几匹骏马在半个时辰后匆匆驶出了镇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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