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笑笑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她用小得只能让自己听到的声音说:“我已经被撕碎了。”
傍晚时分,秦奋和梁笑笑并肩坐在岩石上,居高临下俯看着暮色中的罗臼镇,山风吹过,梁笑笑的头发在风里吹拂,她看上去有一些冷。
秦奋问她:“冷吗?”
梁笑笑点点头。
秦奋说:“回去吧。”
梁笑笑摇摇头。
秦奋把自己的一件套头衫披在她的肩上,自己掏出烟,梁笑笑从他手里要过打火机想为他点燃香菸,因为风大,点了几次都被吹灭了。秦奋说:“让我自己点吧,好吗?”
梁笑笑不给他打火机,说:“不好,我想给你点。”
秦奋把菸捲从自己的嘴上取下放在她的嘴唇上,然后用身体护住风,火焰映亮梁笑笑的掌心,她埋下头去终于点燃了香菸,吸了一口把烟放回到秦奋的嘴上。
梁笑笑头枕着秦奋的肩,平静地问他:“想要我吗?”
“想。”
“今天晚上我是你的。”
“只是今天晚上吗?”
“嗯。”
秦奋沉思着,过了许久,才说:“只这一晚我不要。”
梁笑笑有些意外,她面对秦奋,盯着他问:“为什么?”
秦奋不说话。
梁笑笑说:“你不是觉得我很好看吗?我想报答你。”
“我不欠你这情,我还不起。”
“我不要你还,这是你该得的。”
秦奋用手按住她的嘴:“别说了,你就让我犯一回傻吧。我爱上你了,不想糟蹋你。”
梁笑笑眼泪下来了,她心里漾起一阵暖流,但她挂着泪笑着说:“是我傻。”
夜深了。秦奋头枕着双臂躺在榻榻米上不能入睡,旁边的邬桑却已经睡得鼾声四起。他拿出相机,找到那张偷拍梁笑笑的照片久久端详着。
梁笑笑住在他们隔壁。她洗了澡,梳了头,静静地坐在榻榻米上发呆。然后她摸出手机,犹豫良久,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拨通了谢子言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后,里面传来秘书台小姐的声音。她想留言,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秦奋醒了,他转了个身,看见一封信就摆在枕边。秦奋一屁股坐起来,匆忙打开信封,借着晨光展开信纸,读道:
哥哥,这几天我一直用邬桑的眼光看着自己,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大老远跟着你跑来这里,却一直在推开你。但你明白我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我努力地挣扎,希望把自己从绝望的深渊救起来,我也曾希望善良的你和干净的北海道能让我找回人生的美好,这是我此行的私心。但可恨的爱情已耗尽了我的全部,我愈是挣扎,记忆愈是把我往下撕扯,今天傍晚,在我人生的最后一个黄昏,我看到了你更可爱的一面,也看到了自己的无助和猥琐。你是绝佳的伴侣,要是早几年碰到你……与你只能擦肩而过是我傻,也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我走了哥哥,不用找我,但千万要原谅我……
看完了信,秦奋的心一下揪紧了,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脑子飞快地回忆这几天来的每一个细节,他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天刚亮,自己睡着也不过只有两三个小时,梁笑笑把信放在他的枕边的时间也许只有一个小时,他应该马上去找她,可是去哪里找呢?这时他的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画面,那是被称为少女之泪的福来派瀑布。
秦奋使劲摇醒了邬桑,急迫地说:“快,带我去福来派瀑布。笑笑出事了。”
邬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叫道:“什么?出什么事了?”
秦奋也不答话。二人急急忙忙穿上衣服,飞跑出去……
梁笑笑从福来派瀑布上面的悬崖上飞身坠下时,刚好被途经那里的两个巡山人员发现。当时他们正好从湖边经过,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坠入湖中,在湖面上激起一层巨大水花,两个人瞬间被惊呆了,旋即,他们中的一人马上甩掉衣服,纵身跃入湖中,另一个人则迅速用对讲机报警求援。
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梁笑笑在砸破水面的瞬间就陷入了昏迷,她口吐鲜血,身体拖着血水向湖底沉下去,救援的人寻着水中的血色摸索着找到她,另一个人也潜入湖中加入了营救,他们把她的头托出了水面,两个人协力将梁笑笑拖到了岸上。
秦奋他们赶到时,梁笑笑已经被救护车送去医院了,在岸边烤火的巡山员向赶来的警察和邬桑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秦奋独自蹲在湖边,望着恢复了宁静的湖面。这时他的心里一阵难过,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
邬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说:“救护车来的时候她已经甦醒了,伤得不轻,幸亏抢救及时,算捡了条命。”
秦奋背对着邬桑抹了一下泪,没有吱声。
邬桑说:“这丫头怎么这么想不开呀?这几天我还以为她被你忽悠得挺开心呢。”
秦奋长嘆了一口气,说:“真他妈的傻死了。遭这么大的罪,我他妈非娶她不可,甭管她摔成什么样,我都接着。”
几天以后。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里,梁笑笑渐渐地醒来,她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脖子上支着颈托,身上腿上多处打着石膏,她看见了守在病床前的秦奋。秦奋用尽可能轻松的口气说:八五八书房“你可真够淘气的,我就算不省心的了,你比我还不让人省心。”
邬桑在旁边说:“秦奋都好几天不吃不喝了,你让他心疼死了。”
梁笑笑目不转睛一直望着秦奋。
秦奋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轻轻地摸着,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哥知道你心里委屈,咱们笑笑是最坚强最勇敢的,有哥陪同着你,没有过不去的事。”
梁笑笑因为伤得很重,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可是秦奋能够感觉被他捧着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是竭尽全力地想要触摸到他的手掌。
秦奋把邬桑送出医院,上了车。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邬桑说:“行了,我走了。好好善待她吧,这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死了这一回,对那个人的心也就死了。”
秦奋点点头,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车上,有点儿动感情地说:“这是给你老婆和孩子的,咱哥俩十几年没见,再见又不知道是哪一年了。保重。”
邬桑说:“她现在这样正需要花钱呢,你就别跟我这儿瞎客气。”
秦奋说:“钱对我来说不是个事,就缺朋友,最要好的这几个都各奔东西了,有时候真想你们,心里觉得特别孤独。”
秦奋下了车,隔着车窗向朋友挥手道别。
邬桑开车上路了,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想着秦奋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心里感慨万端,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打开了车上的音响,是那首《星之语》,邬桑随着歌声唱起来,唱着唱着泪流满面。
心诚勿扰
梁笑笑声音平缓地说:“是我,好久没有和你联繫了,我想说,谢谢你曾经爱过我,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我找到了愿意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你好好爱你的妻子吧,也祝你们幸福。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