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人一身赌场的装扮,王诩明白,幕后之人,终于出现了。
王诩让天狼和夜白衣等自己一下,随后跟着这人去找自己期待已久的幕后之人。
长长的回廊只有王诩与那人,并肩走着,王诩早就发现那人用目光不断窥视他,王诩也不挑明,只装作没看见。
他在思考接下来的谈话围绕的中心是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步自然是展现出自己对皇室的了如指掌,来证明自己这个间谍的价值,第二步自然是要无意间显露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把软肋递给他,让他有拉拢自己的办法。
而让他头痛的是京城并没有典家,只是一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夜白衣说出一个殿字靠自己急智想出来的,自己这个典家二少也是一查就露馅,他在思考这块该怎么去应对。
“阁下,这里便是,我们老板在里面等您。”
王诩结束了飘飞的思绪,看着面前这道并不起眼的门,点了点头,推开了门。
而出乎王诩预料的是,那人并不是个藏头露尾之徒,他板板正正地端坐在那里,面前是一壶茶,还有两只精致的茶盏。
是个中年男人,目光并没有像王诩想的那样锐利如鹰,也不同于生意人在眯眯眼中的藏锋,而是如同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眼神里满是朴实与干净,放到人堆里肯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王诩顿觉压力大增,一直以来装出的纨绔形象差一点就被自己亲手打破了,他强压住自己想要表明身份的冲动,这种眼神太过于可怕,没有什么侵略性,让人下意识地就想卸掉防备,若不是王诩早就已经无数次揣摩对方的心理,他可能就进门那一瞬间就被对方抓住破绽了。
“典公子,坐,先喝茶。”那人注视着王诩走进来,直到手下把门关了起来,他的脸上慢慢绽放出迎客的笑容,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待到王诩坐定,他似乎只是随口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王诩静静地等待着下文,目光注视着白釉茶盏中的澄亮茶汤,没有喝。
“孤身一人来这赌场,输几万两银子就为了引出我,见我没出来于是又一掷千金,真是...”那人看着自己茶盏里沉沉浮浮的茶叶,“好大的手笔。”
“那现在,如你所愿,我来见你了。”话音一落,王诩瞳孔一缩,竟然被他发现了,看来原计划必须更改了。
“把你的人皮面具摘下来吧,这一张面具糊弄别人还成,糊弄我还差点。这大燕皇城之中,可没有所谓的典家,你也自然不可能是典家的二公子,那么,你是谁?”
那人干笑了两声,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玩味地重复道:“你究竟是谁呢?”
那种图穷匕见的感觉令王诩心中警铃大作。
此时王诩依旧面色如常,但其实冷汗已经下来了,在整个计划中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进入这个赌场竟然一举一动都掌握在这个人的手中,而现在,他已经陷入了被动,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那人眼见王诩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沿着头发与脸颊的边缘抚摸了一圈,随后用手指沿着边缘被划开的缝隙插了进去,一用力,一张人皮面具被王诩揭开了。
面具的下面...是一张白皙的面孔。
还好,王诩早就料到可能有这么一出,在第一张人皮面具下面,还有一张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
“我是谁重要么?”王诩看着他,端起茶盏假装喝了一口,其实连嘴唇都没沾上,他要借助端起茶杯的间隙来迅速思考。
他用反问的形式打断对方的问话节奏。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由于王诩的一时疏忽,他错误地估计了敌我形势,现在看这映乾赌场的规模,恐怕其中高手并不次于翁长天,再者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暴露翁长天这张自己最大的底牌。
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说错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他就可能万劫不复,憋屈地死在这个自己生活了二十年,自以为尽在掌握的大燕皇城。
果然,那人不再继续思考,而是饶有兴趣地讲述自己刚才的想法,“你是谁?依我看,无非两种,一种便是燕国的宫内人,一种便是前来报复燕国皇子杀掉凉国皇子的凉人,不过你说得对,你是谁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王诩在识海里迅速思考这人言语中的漏洞。
翁长天则是懒洋洋地躺在一旁,“要我说,你就直接摊牌,跟他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老夫给你兜底。”
王诩没搭理他,他有自己的打算。他在脑海里飞速思考着,他说燕国而非大燕,代表他并非本国子民,宫内人,大抵是察觉到宫中线断了,有人顺着线摸了过来,所以猜测。至于凉人...报复...
有了!
终于让王诩抓到了破局之法。
“燕国宫内人不就是太监么?你才是太监!”王诩装作恼怒地骂道,“我看你这个病怏怏的样子倒像是个没卵子的。”王诩故意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
王诩是在逼他解释,因为一个设局者,总想向入瓮者分享解释一下他的杰作。
果然,那人自顾自的说道:“至于为什么我会邀请你,我想如果你进赌场不向四周张望,我可能不会注意到你;如果你揽着女人婀娜的腰肢,我也不会注意到你,你有些拘谨,不像是个赌场老手,或者说,你的演技对我而言有些刻意了,但这些我懒得去注意,可是你说你和王烈交情不浅,那我就有一些兴趣了。”
原来是这里出了问题,自己虽然表现出人傻钱多,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一个赌徒总是很随意放纵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所以骨子里都会有一抹隐藏极深、歇斯底里的疯狂,哪怕是那些衣着光鲜,地位不凡的权贵也是如此。
“好吧,你说得对。”王诩耸了耸肩,故作无奈地说道,“不过如果我没猜错,你在燕皇宫里应该有条线断了吧?我也是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的,本想着毛遂自荐一番,没想到你慧眼识珠,一下就发现了我。”王诩面露羞愧之色,最高级的谎话向来是九真一假,虚虚实实。
果然,不出王诩所料,那人缓缓开口道:“不错,这正是我看中你的地方,人脉。”随后那人露出一抹尽在掌控的微笑,好像猫抓住了耗子一般得意。
王诩眨了眨眼睛,“这你确实是找对人了,我连那王烈一天上几遍茅房都知道,”王诩拍着胸脯说道,这话让他说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他确实知道王烈一天都上几趟茅房。
那人一听此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几分,试探性问道:“还有别的吗?”
“他最喜欢在揽月楼里喝酒,喜欢那个叫明月的姑娘,喝醉了喜欢趴着睡觉...”
“好了,谈谈合作。”听了那么多,那人终于是信了,“我想让你传递出宫中消息。”
“这点倒是没问题,只是我也有一个要求。”王诩故作沉思道。
“首先我是凉人不假。”王诩先是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那人会心一笑,智珠在握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看,我果然猜对了。
“但你也能想到,我们凉人策划杀燕国皇子,怎么可能燕国发现不了?我在宫中有人,会给你们关于王烈和王诩的情报,并且我不缺钱,只需要你在我们刺杀后保证我的安全即可,毕竟我也了解过,你们映乾背景不凡。”说完,王诩摆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他把刚刚在脑海里根据这个幕后之人只言片语所凭空捏造的刺杀计划全都抖搂出来。
那人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说道:“好。”
鱼,上钩了。
虽然王诩的过程极为坎坷,但他这番探明了并不是本国人在背后搞鬼,并且查清了幕后之人的具体位置,还是条大鱼。接下来就是收网了,这点,不急,回去再说。
降至冰点的气氛在双方逐渐热络的交谈中烟消云散,王诩为了取信于他,假装一高兴,又泄露了不少消息,这些消息,虽然知道的人不多,看似很珍贵,但并不足以威胁到王烈。
最后,那人亲自送他出去,宾主尽欢。
“等我回去就弄死你。”王诩面上笑得和善,心里却发狠道。
关上了门,在幕后之人的屏风后面出现一个黑衣人,“老板,为什么就这么让他走了?”
幕后之人坐在那里,冷冷说道:“鱼咬钩了,那就要慢慢把线拉起来,先从宫里入手,再慢慢用利益与威势征服他,从他买下药方和奇异武魂来看,他应该有收集武魂的癖好,这点也可以利用一下,这还只是一条鱼而已,就这么着急把他留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太过于心浮气躁。”
而王诩走出了那扇门,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安稳不少,他在想下一步是将计就计牵出更多人还是先将眼前这些人抓住然后再徐徐图之。
总之今天这一切还算是在他预料之中。
丹方和天狼,都是意外收获,需要回宫好好思索一番用处。
天狼星这样的武魂,无疑是十分惊艳而且极具潜力的。
眼下天狼也干脆利落地与自己签订了契约,成为了自己的心腹,王诩认为,依照此人的心性,必能成大事,只是眼下他的境界实在是太低,需要先行培养一番,只是皇宫人多眼杂,并且现在明显是被人有意渗透进来,不适合让天狼久居皇宫,那...把他安放到那里呢?
这个问题还真有点难为住了王诩。
王诩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回到了映乾赌场的大厅,俊逸非凡的夜白衣站在大厅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那出众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身旁脏兮兮的天狼也在此等候。
“主上。”天狼眼见王诩过来,微微低头,沉声说道。
“小狼。”王诩微笑回应,主仆名分已定。
只是王诩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
天狼此番主动认主,并确定了名分,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一个桀骜的人,怎么可能这么顺从呢?
算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观察观察吧。
王诩笑着迎了上去,“小白也等急了吧?”
夜白衣本来笑着的脸僵住了,本来倒背着的手有种想伸出来掐死王诩的冲动,在王诩身旁耳语道:“二殿下,好生顽皮啊!”
王诩腼腆一笑,好像一个乖宝宝。
二人并肩而行,外人瞧着言谈举止甚是风雅,翩翩贵公子的风度让一旁不少同样来玩的贵妇看直了眼睛。
只有跟在后面的天狼知道,这两个人互相的戏谑与调侃就没停过。
直到夜白衣和王诩走出了大厅,夜白衣这时才向王诩邀请道:“殿下,明天去我山头逛逛?”
“你的山头?不去!瞧着你肯定是因为今天没有在语言上占到我便宜,准备明天围攻我,我又不傻。”王诩很没皇子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贵公子的气质立马无缝衔接成了街边的混混,流里流气地继续说道:“万一你的山头人人武魂都是步摇莲呢?”
王诩心里盘算着怎么去搞这个映乾赌场,根本没心思答应夜白衣的邀请。
“我看我和小狼挺有缘分的,明天他也可以一起来坐坐,我的山头风水宝地可不少。”夜白衣没有在意王诩的戏谑,而是眨了眨眼,出言说道。
这哪里是有缘分,这是要帮王诩解决天狼的安置问题。
王诩一愣,平白无故,为什么他要帮自己呢?
“大燕的子民嘛,为君主分忧。”夜白衣挑了挑眉,调侃道。
果然,夜白衣肯定是兄长或者是父亲的人。
其实也不怪王诩睁眼一抹黑,二十年的岁月里,燕帝有意无意的让王诩远离了政务,他出宫的次数都少得可怜,眼下这是加冠后,这才放宽了不少。
王诩倒是理解这种圈养政策,毕竟大燕有两个皇子,为了保证皇权的顺利过渡,自己受点委屈也没什么,更何况兄长待自己不薄,况且胸有大志,心怀百姓,肯定是一个仁德的君主,自己到时候只管辅佐大哥就完事了。
他并不想与大哥争帝位,这种毫无意义的内耗只会损伤大燕的元气。
王诩点了点头,与夜白衣约定道:“明日一早,皇宫门口。”
“好。”夜白衣答应一声,潇洒离去,衣袖飘飘。
天狼跟着王诩回到了宫中。
王诩对侍奉在一旁的侍女吩咐道:“给他洗一洗。”
然后他转头对着天狼温和一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小狼,洗完好好休息,明天你和我去找夜白衣。”
已经是深夜了,王诩沉沉睡去。
而天狼此时正泡在洒满花瓣的巨大浴盆中,紧闭着双目,他忍受着一旁侍女的揉搓,女人娇嫩手指划过古铜色肌肤,天狼不喜欢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他涨红了脸,终于出言道:“要不我自己洗吧...”
纵使武魂是传说中的天狼星,喜欢用冷漠的外表示人,面对王诩也不多话的他,但也终究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先生是贵人,奴婢自然是要侍奉先生的。”侍女巧笑嫣然,美眸中光华流转。
在氤氲的雾气里,水滴从棱角分明的肌肉上滚落,不多时,侍女的脸也红了。
终于,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