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五。
唐军驱赶二千余匹战马至河中沙洲上放牧,比前日加倍。
十一月二十六日。
唐军再次加码,不仅将沙洲上放满了马,甚至还调动了黄君汉的水师帮助,运了部分马匹去黄河北岸的广武牧场放牧。
牧马总数,达到四千余匹。
十一月二十七日。
唐军继续维持每日四千余匹的放牧数量,似乎要形成定例。
当日下午。
夏军御帐,窦建德召集了所有文武大员议事,眼见机会真的来临,他准备要动手了。
“诸位爱卿,”窦建德一脸兴奋:“唐军果然极缺草料,每日轮番驱赶大批战马外出放牧。”
“凌爱卿,依你之见,是否可以动手了?”
凌敬想了想道:“陛下,这两日,唐军牧马的数量,一直维持在四千余匹,似成定例。”
“如此的话,咱们便无须再等了。明日便可动手!”
“很好。”窦建德大喜,关键时刻,他觉得还是凌敬靠谱一些,便问道:“那如何调兵,凌爱卿可有建议?”
见窦建德如此虚怀若谷,凌敬很高兴,总算压了那齐善行一头。
“回陛下,臣以为,可请郭士衡将军领一万水师出击,做出隔绝黄河、要抢马的架势。”
“如此,唐军必然大急,定会大举出关接应其水师把马抢回来。”
“这时,我军也尽起主力,于汜水岸边结阵,只要唐军敢出来接应,那便战而胜之。”
凌敬说得一脸得意且胸有成竹。
“妙极!”窦建德很满意,转头问郑军大将郭士衡道:“郭将军,你的水师可堪用否?”
“回陛下,末将有信心。”
“唐军水师要防御从孟津从虎牢的数百里河面,这次过来帮李世民运马的最多五千人。”
“我军二打一,必胜!”
郭士衡拍着胸脯保证,虽然郑军如今日薄西山、士气不振,但二打一,总归没问题的。
“郭将军,”凌敬忙提醒道:“重点可不是打赢,你只需要做出抢马的架势,逼迫唐军水师赶紧将马运回。”
“然后,你一路骚扰,迫使唐军水师求援,让李世民出来接应便可。”
郭士衡恍然大悟:“凌祭酒,某明白了,某这路只是做做样子,重点是要钓李世民这条大鱼是吧?”
“然也。”凌敬大笑。
“没问题。”郭士衡觉得毫无难度。
要说打赢唐军水师,可能要血战一场,付出不少的代价,若只是威胁和骚扰,那就轻松了。
这点都做不好,他郭士衡真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这时,齐善行实在忍不住了,一看所有人都围绕着凌敬,那心里是分外的不爽加嫉恨。
“敢问凌祭酒,”他冷哼声道:“你怎知李世民会出来冒险?”
“他若死守不出,你待如何?”
众人一听,也不禁有些迟疑:是啊,便是唐军倾巢而出,夏军数量也是对方足足六倍!
如此大的兵力差距,李世民敢出来吗?
反正换了他们,估计心里是发憷,要犹豫再三的。
凌敬也不示弱,马上针锋相对道:“若李世民畏惧不敢出,舍得那四千匹马,咱就全抢了。”
“要知道,唐军也缺马,最大的来源,便是每年从突厥重金求购的三千匹。”
“某就不信,一下损失那么多,李世民会不心疼。”
“再者,虎牢关内已缺草料,唐军若不想剩下的马匹全废了,迟早还得再出来放牧。”
“届时我们再抢,某就不信李世民还能无动于衷。”
“然也。”魏征马上帮腔道:“若能废了唐军这一万余匹良马,对其也是极大的削弱。”
“届时,就算我们救不得王世充,也可安然退走。”
“不过,某观那李世民,可谓年轻气盛,又是名满天下的常胜将军,必不会如此憋屈。”
众文武一听,也纷纷点头,觉得这一招胜算很大。
齐善行气得脸色通红,却一时也找不出足够的理由反驳。
“很好。”窦建德也下定决心:“便明日便尽起主力,与那李世民一决雌雄,务必全胜!”
“诺。”
众文武山呼答应。
人群中,徐圆朗和孟海公偷偷相视一眼,心中忽又有些不安。
唐军密使只说有办法破窦建德,让他们相机而动,配合一下就行,却又不说具体计策。
现如今,夏军似乎抢先抓住了战机,唐军不会输吧?
散会后。
徐圆朗刚回到自己军帐,跟着他的孟海公便忍不住道:“鲁公(徐是鲁郡人,鲁公是尊称),那凌敬之计,你怎么看?”
徐圆朗一脸忧虑:“果然阴险莫过读书人,凌敬之策,甚毒!”
“那你说唐军不会输吧?”
徐圆朗摸了摸下巴,论勇猛,孟海公比他强一点,但要论脑子,他却要强过对方不少。
“某说不准。”
“那李世民虽然年轻,起兵以来,却连破屈突通、宋老生、阴世师、薛举、刘武周等一干英豪,堪称用兵如神。”
“王世充也是当世枭雄,一样被打得溃不成军、朝不保夕。”
“这样战神级的人物,某觉得没那么容易对付吧?”
忽然,徐圆朗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说,这唐军牧马,是不是计?”
“你是说,夏军反而上当了?”孟海公一愣。
“不是没可能啊。”徐圆朗侥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提醒道:“你莫忘了,李世民身边,还有一个鬼才!”
“鲁公是指那鬼谷门徒,号称‘大唐之狐’的夏雨?”孟海公反应很快。
“正是。”徐圆朗嘿嘿一笑:“听说此人用计如天马行空、神鬼莫测,王世充何等枭雄,却被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
“有这样的鬼才辅佐,不露痕迹的给夏军下个套,不难理解吧?”
“当然,某水平有限,一切只是猜测,具体内情却是看不透。”
“那咱们该怎么办?”孟海公眼睛骨碌碌乱转,不禁对唐军又有了信心,低声道:“要不,咱们派人把夏军的谋划密告李世民?”
“不,咱们什么都不做。”徐圆朗却淡淡一笑。
“什么都不做?”孟海公有些愕然。
徐圆朗意味深长道:“对,什么都不做。若李世民技高一筹,夏军将败,咱们便顺水推舟,助唐军一把,功劳自不会少。”
“但若窦建德获胜,咱们也只需卖把力气、随个大流,一样有功。”
“所以,现下不做不错,做了,反而可能有隐患。”
孟海公眼睛一亮:好家伙,这又是两头下注啊!兴奋道:“鲁公英明!如此甚好。”
反正唐军密使来找过他们,既没人知道,更没有任何纸面证据。
这样大嘴吃四方,太爽了!
“那便这么定了。明日,你看某眼色,相机行事。”徐圆朗一脸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行,就听鲁公的。”孟海公爽快的一拍大腿。
徐圆朗兴致很高:“那便这样。某这就让下面整点下酒菜,咱兄弟晚上好好喝两杯。”
孟海公一愣,提醒道:“窦建德可是不让军中饮酒。”
徐圆朗不禁嗤之以鼻:“瞧你那点鼠胆!这是咱俩军中,四周都是心腹,你怕个屁啊。”
“再说了,这几日,夏军军纪你没看见?也就那样。”
“别说喝酒了,还有偷偷把妓女带入军中的,你看又有谁被举报了?又有谁受罚了?”
孟海公一听也对。
他也是好酒之人,凭啥别人做得,他做不得?当即大笑道:“那好,这几日可憋死我了。”
“这就对了。”徐圆朗爽朗一笑,若非窦建德兵多,在他眼里就是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