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闻言,忽然嘿嘿一笑:“军师,这名单上可没有你,莫非爱卿就不感到好奇么?”
夏雨笑而不语。
他可不傻,做为首功之臣,名单上没有他,自然不可能是李世民忘了,只能是故意为之。
功大难封?
还是另有用意?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最好的回答都是闭嘴。
“好吧,好吧。”李世民本想卖个关子,一见夏雨不上套,只好无奈道:“军师功勋卓着,为诸臣之冠,孤思来想去,不知如何酬谢。”
夏雨心中一沉:现在就觉得功高难封了?看来,他之前的担心还是对的。
李世民却不知道夏雨怎么想,反而兴致勃勃道:“孤思来想去,还是有了主意,卿且听一听。军师一职,卿还是兼着,孤再封你为尚书令,爵位则升为扶风郡王!”
夏雨一听,神色大变。
尚书令,那是文官之长,之前一直是由李世民担任,因为权利太大,所以只是荣衔。
但听这意思,李世民是想让他领实职。
如此显职,夏雨如何敢领?
不仅是权力太大,更因为是李世民的旧职——太敏感了啊。
除此之外,大唐自立国后,一直有个潜规则——非宗室不封王,顶天了授三公、三孤!
夏雨若封王,便是开了头。
但这个头如何开得?
一旦他接受了尚书令和王爵,那以后真的会面临封无可封、功高震主的危险境地了。
同时,他也会成为无数人眼红的对象,时刻如履薄冰,担心不知何处飞来的暗箭,一向闲散的他恐怕觉都会睡不着。
还是学那张良,激流勇退吧。夏雨下定了决心。
不过,如何退,却还是需要技巧的。
“殿下,”夏雨微微一笑,从容道:“官、爵什么的,还是别浪费了,因为臣想辞官了。”
什么!?
李世民顿时一脸震惊,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殿下?殿下?”
夏雨连唤两声,李世民才清醒过来,顿时急道:“军师,你莫开玩笑,好端端的,为何要辞官?”
忽然,英睿如他,马上反应过来,不悦道:“军师是担心功高震主吗?卿也太小看孤的心胸了,孤可以对天发誓,绝无相忌之心!”
天地良心,他真的对夏雨没有提防和猜疑,只想君臣同心,共创盛世,成就千秋美名!
尚书令加王爵,那绝不是试探,而是真心酬功。
他有这个容人的气度,更有可以驾御夏雨的自信。
再说了,他新帝登基,首功之臣却跑路了,天下人该如何看他!?
“臣知道。”一见李世民急了,夏雨连忙安慰:“殿下心胸,不下秦皇、光武,而臣也不是曹操、王莽。”
“那军师如何要弃孤而去?”李世民一脸气鼓鼓的表情,觉得夏雨怀疑他简直是一种污辱。
夏雨心中无奈,但还得哄人,想了想道:“殿下可还记得,臣旧日说过心中志向么?”
“当然,军师说过,要做华夏第一军师。”李世民点点头,却是记忆犹新。
“臣如今已经做到了啊。”夏雨微微一笑:“臣助殿下平灭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鼎定北方,也助陛下扫平了南方群雄,一统天下。”
“如今,更是将殿下扶上皇位,奠定千秋盛世之基。此等功勋,可以说,不弱汉之张良,更远胜孙膑、诸葛亮、荀彧、王猛等先贤。”
“殿下,此生如此,臣已经没有遗憾了,所以才想离去,效法留侯张良,悠游林下,教书育人。这样的人生,岂不堪称完美!?”
李世民瞠目结舌,他现在才知道,夏雨竟是这样想的。
“不行!不行!”虽然理解了夏雨的想法,但李世民还是瞪着眼、拍着桌子,一脸激动道:“孤舍不得军师,卿不能走!”
听见殿内动静,站在门外的张阿难吓了一跳,探了探头,不知是何故,却也不敢进来。
见李世民如此情绪化、孩子气,夏雨好笑之余,也颇为宽慰。
至少,李世民对他,是真有君臣之义、朋友之情的。
如此君臣相得,可谓古之罕有,也不枉他辅佐一场、劳心劳力。
“殿下莫激动!莫激动!”夏雨赶紧安抚:“臣的性子,您也知道,狂放疏懒,若做那尚书令,整日埋首于案牍之中,简直有如自杀,真真做不来的。”
“昔日臣自请办书院,虽为避祸,却也是因为此点。所以,殿下还是放臣去吧。臣一边悠游林下,一边办书院、为殿下育才,也一样可以帮得到您。”
李世民心中绝望,以他的聪慧,如何看不出夏雨是无心权位、真心求去,可他,真心舍不得啊。
“军师,”李世民情至深处,竟是流泪了:“你我相交默契,名为君臣,实为知交、至友,孤、实在是舍不得你啊。”
见李世民真情如此,夏雨也目中含泪:“殿下一代雄杰,莫要如此小儿女态。臣虽然隐退,但也只是在骊山教书,殿下若想见臣问策,随时可以,并非此生不复相见。”
虽然准备退隐,但贞观盛世,他还是愿出一份力的。
他最理想的方式,便是学那妖僧姚广孝,当个布衣卿相,既能一展胸中抱负,亦不会被帝王所忌、遗祸家人。
见夏雨已下定决心,李世民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缓缓道:“既然军师心愿已成,又志不在仕途,那孤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孤一向赏罚分明,若军师不受封赏,不仅孤过意不去,其他人又如何自处?”
夏雨皱皱眉:这的确也是个问题。
“不如这样,”李世民话风一转:“军师、尚书令,卿还是兼着,但皆为遥领和荣衔,并不实任。”
“郡王之爵吗,卿也还是先领了再说,就算卿不为自己着想,也给得子孙后代谋一个前程吧?”
“如此一来,卿便无案牍之烦恼,可以悠游林下、教书育人,这跟隐退又有何异?”
这也行!?
夏雨闻言,不禁瞠目结舌,有些难为情道:“殿下如此厚恩,会让臣有愧领禄米之嫌。”
李世民之举,简直就是让他光享受待遇,却不用干活,这让夏雨哪里好意思。
说到底,他还是文人性子,要脸。
“怎么会呢?”李世民却一本正经道:“卿适才也说了,孤有事也可以召你问策吗?若卿无官无爵,孤岂不是白使唤人,那与心何安?孤意已决,卿勿多言,否则,孤便不允你求去。”
李世民如此安排,也是情急生智,多番考虑。
首先,夏雨多年辅佐、功勋卓着,若不受赏,他过意不去,总感觉是自己亏欠了功臣。
其次,夏雨若不受赏,民间难免猜疑四起,其他功臣也不好自处。
再次,他受玄武门之累,虽登上帝位,但也承压巨大,必须要缔造盛世来证明自己。
但他也不清楚自己能否做到,所以,需要夏雨之才来辅佐。
最后才是那一点不放心。
夏雨鬼才无双,只有放在身边看着,他才能安心,若彻底放归林下,反而会睡不安稳。
于是,他才想出了如此似隐非隐的绝妙法子,来栓住夏雨。
夏雨想了想,感觉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若不掌实职,只是参赞,便既能为贞观盛世做出贡献,又不会威胁皇权、遗祸家人。
这和姚广孝的布衣卿相也差不多,只是更体面、显赫一些。
“行吧。”夏雨当即点了点头,抱拳道:“殿下一片赤诚之心,臣感激莫铭,就愧领了。”
李世民大喜,夏雨今天可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真是使尽了浑身解散,才算皆大欢喜。
“好,好,这才对吗。”李世民高兴道:“既然卿想一心办学,这样,孤每年赞助五千贯,也算是聊表寸心,如何?”
唐初财政困难,五千贯,可是很大一笔数字了,足见李世民之诚意。
夏雨心中一动,笑道:“便如此,臣便以此笔赞助,在学院中设立大唐皇家科学院,致力于各类格物、医学、农学等研究,助力殿下开创千秋盛世。”
这件事,他早就想做了。
但之前,李渊当政,他还有种种顾虑。
现在就不同了,李世民当政,因循守旧的儒学也被重创,他正好推动此事。
他要用他的影响力,让大唐重视科学、喜爱科学,用科学之力,打造一个更加强大、更加辉煌的盛世大唐。
此,他之愿也!
“好,好,此利国利民之举,孤便等卿的好消息。”李世民也很高兴。
大唐是包容并蓄的,他也是目光远大、积极进取之君。
这些年,夏雨运用格物知识,可是立下了不少奇功,比如投石机、马蹄铁、热气球、火药等。
所以,他很是乐观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