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淡淡一笑,他知道,李渊性多疑,八成还是想斩草除根。想了想道:“萧铣残暴刚直,不得民心,杀之可也。李子通及那林士弘,桀傲不驯,虽降必反,也应消除隐患。”
李渊大喜,却有些犹豫道:“那李子通、林士弘听说颇得民心,会不会——”
“不会。”夏雨打断道:“陛下勿忧,李子通、林士弘并不是窦建德,他们麾下也没有刘黑闼那般了得的人物,且如今大势已定,民心思安,杀之也不会有大麻烦。”
李渊这才放下心来,却又试探道:“朕有意找个时间,召杜伏威入京,夏卿以为如何?”
夏雨心中叹气,知道李渊如刘邦一般、对一切异姓诸侯都不放心。
别看杜如伏早早降了唐,但一直听调不听宣,有很强的独立性,李渊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陛下,”夏雨委婉劝谏道:“杜伏威与萧铣等不同,虽豪杰之士,却无逐鹿之心,且知进退、明大义,早早便归降了大唐,所以,此人杀不得,否则必失天下人心。”
见夏雨刺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李渊有些讪讪。
他虽然对敌阴狠,但对臣下颇为宽厚,少有因言获罪的,连忙解释道:“夏卿多虑了,杜伏威唐臣也,朕只是想召入长安,重用其才,岂有害他之心。”
这话,也就是哄鬼了。
夏雨暗自撇嘴,脸上却恭维道:“陛下圣明!杜伏威帅才也,若陛下善用之,大唐可得一名将也。”
出于《大唐双龙传》的原因,夏雨对杜伏威极有好感,极力为其说话。
“如此甚好。”
李渊一脸高兴,心中却是暂时放下除掉杜伏威之心。
正如夏雨所说,只要杜伏威真的没有逐鹿之心,在长安安心做事,他也不是容不得人。
“不过,若陛下只召杜伏威入京,江淮军还是必乱。”
听了夏雨这突兀的一语,李渊大惊:“夏卿何出此言?”老大都入京了,下面还敢乱?
“陛下知道辅公祏否?”夏雨端起茶杯,也轻饮一口。
李渊多聪明,闻言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夏卿是说,杜伏威一走,这辅公祏会反?”
“正是。”夏雨正色道:“辅公祏此人,表面恭敬,实则野心勃勃,在江淮军中也极有威望,仅次于杜伏威。”
“杜伏威在,足可压制此人,杜伏威若走,便等于将江淮军的控制权拱手让于此人,其必生叛乱之心。”
李渊眼眸中寒光一闪,他怕的就是这些乱世草头王不安份,危及大唐,不禁寒声道:“此逆贼也!该如何消除此患,请夏卿教朕。”
“简单。”夏雨淡淡一笑:“将杜伏威、辅公祏一并召入京师,将江淮军交由杜伏威义子阚棱、王雄诞负责。”
“这二将对杜伏威十分忠义,且素来本份,江淮军交由这二人,也是表明陛下的诚意,让其可放心入京。”
“如此,有杜伏威在长安做牵制,江淮军便稳如泰山。”
“至于那辅公祏,只要入了长安——”夏雨又轻饮一口香茶,意味深长的微笑不语。
李渊也是会意一笑。
管你是什么样了不得的英雄豪杰,只要进了长安,找个借口整死你,那还不简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冯盎——”李渊想了想,又忍不住再问。
夏雨心中无奈,他就知道,李渊不会放过任何隐患,帝王心中,只有江山,没有私情。
“陛下,冯盎只可怀柔,不能杀,也不能召入京。”
“为何?”李渊皱起眉头:“冯家在岭南盘踞上百年,根深叶茂,朕如何得能放下心啊。”
夏雨叹气道:“岭南情况又有不同,那里汉夷混居,局面复杂,目下,也只有冯盎有足够的威望、能稳住局面。”
“若召之入京,岭南失去擎天柱,必生祸乱。若是冯盎在长安发生意外,恐怕更会给有心人起兵反叛的理由。”
“所以,冯盎必须留镇岭南,轻动不得。”
李渊没料到夏雨反对的如此坚决,自己琢磨了一下,也觉得夏雨说得十分有道理。
“夏卿,”李渊忧心道:“若如此,岭南虽打大唐旗号,但依然半独立,长此以往,非国家之福啊。”
“陛下勿忧,可徐图之。”夏雨宽慰道。
“计将安出?”
夏雨想了想道:“短期之内,当以稳定岭南为主,不宜多生事端。等过些年头,天下大定,人心归唐,再慢慢调整岭南人事,削弱冯家在岭南的影响力。”
“如此钝刀徐割,数十年后,朝庭便可实控岭南,冯家也将弱化成一地方门阀,仰中央之鼻息。如此,方为万全之计。”
李渊点头道:“夏卿所言确实稳妥,只是,朕恐怕看不到那一天了。”脸色颇为遗憾。
“陛下放心,大势之下,岭南彻底融入中华,只是迟早的事情。”
李渊点点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他开创大唐,一统天下,已是做得足够好了。
后面的事,就让后人去完成吧。
“夏卿,”李渊满意的拍拍夏雨的肩膀,觉得今天来的太值了,极有收获,笑道:“古人曾云: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绍,卿就是朕的周瑜加张绍啊!”
在李渊看来,夏雨真是太聪明了,似乎什么样的难题问到他,都能有极巧妙的解决方法。
鬼谷弟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陛下过奖了。”夏雨连忙谦虚,见时候不早,忙道:“陛下远来是客,不如在府中用过晚膳如何?”
“不了。”李渊忙摆手,笑呵呵道:“卿刚生贵子,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朕啊,就不做那恶客了。”
“对了,卿办满月礼的时候,最好回长安,然后通知朕,朕会给你准备一份厚礼的。”
“谢陛下。”夏雨也不客气,他知道,这是李渊对他献策的奖赏。
他太年轻了,哪怕功劳再大,官、爵也很难再升,所以,也只能在财物上给些补偿。
书院外,送别了李渊,夏雨眯了眯眼。
皇帝陛下泡温泉是假,专门来找他问策是真,看来,人要是优秀了,想低调都不成。
心中正得意呢,胡三一匆匆而来,在夏雨耳旁低声道:“公爷,秦王殿下来了,在家中等您。”
夏雨无语了:这爷俩成心的吧,这大喜的日子都不放过我。低声道:“没人看见吧?”
“没有。”胡三一很机灵,笑道:“小人带着从书院后门摸进来的。”
夏雨这才放心。
……
须臾,内室。
夏雨匆匆进门,一扫眼,果见李世民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军师,一别数月,孤真是想念得紧啊。”李世民疾步上前,很是亲热的握住夏雨之手。
“臣也想念殿下。”夏雨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殿下快请坐。”
二人落坐。
夏雨低声道:“陛下刚走,殿下知道吗?”
“知道。”李世民嘿嘿一笑:“就是知道父皇跑来郦山找你,孤才巴巴的也跟了来。”
夏雨目光一闪,李渊身边有卧底啊,这手段,高明!
“殿下可知,刚才陛下和臣谈了什么?”
“愿闻其详。”
夏雨便将适才的谈话内容细细道明,李世民静静的听着,对李渊的意图做着判断。
等听完,李世民点点头,大赞道:“军师谏言果然老辣稳妥,怪不得父皇巴巴要跑来骊山问策。”
“殿下过奖。九州即将归一,此诚大唐之福、天下之福,只是,却非殿下之福啊。”夏雨提醒道。
李世民闻言,也是叹气道:“是啊,一旦用不着孤了,孤的日子恐怕就要难过了。”
夏雨点点头。
最多年底,等南方统一、杜伏威入京,扫平了一切隐患,那么,李世民便成了最大的不稳定因数。
李渊还好,虎毒不食子,最多只是压制李世民的权力。
李建成可不一样。
他和李世民的太子之争,谁要是输了,不仅意味着皇位的旁落,更可能会赔上性命。
尤其是在夏雨的辅佐下,这一世的李世民比历史上威望更高、威胁更大!
所以,李建成届时的杀招,必会连绵而来,兄弟二人的储位之争,绝对是不死不休!
“殿下,图穷匕现的日子不会久了,两年之内,必见分晓。”
夏雨判断,这一世,玄武门之变的日子恐怕等不到武德八年了,极有可能会大大提前!
李世民沉默不语,心情有些沉重。
“殿下,有些事,不以个人喜好为转移。为天下计,您该加紧准备,更要坚定决心。”
“孤明白了。”只瞬间,李世民的眼神便又恢复了坚定,以及雄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