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四,一早。
夏雨又上了荥阳郑氏的门,而这回,除了带上凌敬之外,还带上了长安有名的媒婆。
自古无媒不成亲,古代提亲,可少不了媒婆。
而凌敬,则是做为男方的代表,谁让夏雨孤儿一个呢,凌敬好歹年长,只能勉为其难。
双方见面,客套一番,凌敬便奉上了提亲之礼。
主礼是一对大雁,在古代,雁是忠贞的代表,喻意上佳,所以,那是绝对不少了的。
副礼则是一些糖、酒、鱼、枣、茶叶、铜钱等物事。
这些东西,都不值钱,只是一个初步的程序,郑继伯也欣然让人接下,让到厅中落坐。
接下来的程序,便是交换生辰八字,以免冲突不详。
郑氏现场早请了长安有名的风水术士,这位神棍既得了厚礼,双方又都是了不得的权贵。
所以,半点妖娥子也无,当即是连声称赞,此佳偶天成也!
于是,皆大欢喜。
郑继伯乐呵呵让人收起夏雨生辰八字,如此,提亲便算完成,两家亲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贤婿啊,”郑继伯当即改口,笑吟吟:“你我两家,从此结为秦晋之好,老夫甚慰啊。”
“岳父大人过奖,此也是小婿荣幸。”夏雨也连忙换了称谓。
“呃,既然都不是外人了,彩礼上,贤婿若有难处,不妨明言。”
老实说,郑继伯看中的不是夏雨的财力,所以,他也并不打算在彩礼上狮子大开口。
夏雨若是有难处,他会尽力退让,只要别太寒碜就行。
“呵呵,请岳父大人放心。”夏雨拿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交给侍女递上。
郑继伯以为是男方拟好的彩礼清单,打开一看,却是愣住了。
里面哪是什么彩礼清单,而是一小堆雪白的物事。
“贤婿,这是?”
见郑继伯懵圈,夏雨笑呵呵道:“岳父大人不妨品尝一下。”
郑继伯一愣,不知道夏雨搞什么鬼,便用手泥沾上一点,品尝了一下,入口便是一股让人身心愉悦到极致的甜蜜。
“唔,好甜!贤婿,你拿这天竺白糖是何意?”天竺白糖虽然珍贵,但对家世显赫的郑继伯来说,也就跟家常菜一般。
“呵呵,岳父大人错了。这不是天竺白糖,是夏氏白糖。”
“夏氏白糖?”郑继伯稍一愣神,便猛地反应过来:“这、这白糖是贤婿发明的?”
怪不得他方才觉得,这白糖似乎比往日的天竺白糖更甜、更纯一些。
“呵呵,正是。此糖白如雪、细如沙、甜如蜜,胜天竺白糖多矣。”夏雨一脸得意道:“若小婿以夏氏白糖的秘方做为彩礼,岳父大人以为如何?”
郑继伯的瞳孔猛地睁大了!
做为荥阳郑氏的家主,他当然知道天竺白糖的暴利。
天下间,利润最大的生意,无非就是那么几样——食盐、茶叶、铁器,然后就是糖了。
绸缎、瓷器虽然量大,但竞争太激烈,利润反而不如以上几样。
“贤婿,不知这夏氏白糖成本如何?”郑继伯忍住激动的心情,连忙精明的问起了核心。
“一贯!”夏雨说出了一个简直石破天惊的数字。
郑继伯瞬间呼吸急促、眼睛发红。
荥阳郑氏也经营天竺白糖,他们从长安西市的天竺商人手中以六贯的成本买下,然后售卖至各地。
价格至少是十贯,甚至是更高。
也就是说,如果换成夏氏白糖,那就是十倍的恐怖暴利,这等利润,堪称天下无双!
便是食盐、铁器、茶叶,也远远不及。
郑继伯初一核算——
天竺白糖在大糖的市场,大概一年十几万贯的模样。
以往的利润是四成、约摸六、七万贯,还要被各家豪族门阀来瓜分。利润的大头,都被那被些满身怪味、裹着头巾的天竺人赚了去。
但没办法,谁让大唐不产白糖呢。
如是能以夏氏白糖,独占大唐高端糖业,那就意味着一年至少十四万贯的恐怖巨利!
而荥阳郑氏,数百年豪门,一年家族的收益,也不过三十万贯!
“贤婿,”郑继伯强忍激动的心情,看着夏雨道:“你可知天竺白糖在大唐的市场?不后悔?”
一年十四万贯啊,约等于黄金七千两。
充其量,郑氏嫡次女的彩礼也就是这个数字,而且,还能年年收!
无疑,荥阳郑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所以,只要夏雨不后悔,他郑继伯肯定举双手双脚同意拿夏氏白糖的秘方来抵彩礼。
“当然。”夏雨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折好的白纸:“秘方便在此处。”
郑继伯、郑亭的眼睛瞬间便盯住了白纸,贪婪之色,溢于言表,没办法,财帛动人心啊!
不过,毕竟是老奸巨滑,郑继伯却没有马上接受,反而迅速冷静下来,淡淡一笑道:“贤婿彩礼如此丰厚,必有所求吧?”
郑亭也马上醒悟过来,恐怕这秘方不是那么好拿的。
夏雨给媒婆使了个眼色。
媒婆多精明,知道下面的谈的,肯定不是她一个下人能听的,麻溜的便起身退了下去。
“岳父大人,”夏雨也很光棍,并不遮掩:“只求书院之事,岳父大人能多加支持。”
“可!”
郑继伯半秒钟都没有犹豫,就将儒门给卖了。
原本,鬼谷门与儒门争锋,荥阳郑氏和其它五姓七望,只是想坐观看戏,没打算下场的。
儒门赢了,五姓七望没啥损失。
鬼谷门赢了,荥阳郑氏也早就下注,正好拉拢了对抗关陇贵族。
左右,五姓七望付出的,不过是一个嫡女罢了。
但现在,郑继伯改主意了。
一年十几万贯,儒门那些书呆子怎么比?别怪老夫太现实,实在是别人给的太多了啊!
至于儒门会不会不满,会不会报复,郑继伯压根没放在心上。
主人会在乎鹰犬怎么想吗?只要五姓七望大权在握,天下有的是人愿意给他们卖命。
“岳父大人爽快。”夏雨哈哈一笑。
他就知道,天下所有的事,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这是马克思主义资本论的威力。
马上,秘方到了郑继伯手中。
他双手有些颤抖的展开了白纸,仔细一看,不禁有些诧异道:“这、流程竟如此简单?”不禁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么简单的秘密,竟被那些天竺蛮夷哄了上百年。
凌敬微微一笑道:“郑公,秘密揭破了,往往都不复杂。”
郑亭马上接口道:“破解秘密的智慧,才是无价的。”
“哈哈哈!”郑继伯一听,大笑道:“对极,对极!老夫着相了。”连忙郑重的将秘方收好。
随即,他略一沉吟,便对夏雨道:“贤婿,支持肯定没问题,但你还是吃亏了,老夫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这样吧,老夫给你留两成的份子,再拿出三成来,给清河崔、博陵崔、范阳卢、赵郡李、太原王五家。”
“一来,对抗儒门,需要他们的支持,而这些人无利不起早、没甜头不行。”
“二来,我夏氏白糖要畅行天下,没他们支持也不行,这么大的利润,我荥阳郑氏一家也吃不下。”
郑继伯老于世故,深知饼再大,吃到嘴的才是自己的,所以,他必须要懂得取舍。
至于那些天竺人,都不用郑继伯拿夏氏白糖的成本和品质打压他们。
凭借五姓七望的强横,只须一句话,便能让天竺白糖从此滚出大唐。
“行,但凭岳父大人做主。”
夏雨心中佩服,不愧是老狐狸、巨阀掌舵人,还是做出了最正确、最冷静的选择。
凌敬也是心中骇然,郑继伯的反应,跟夏雨预料得一点不假,这洞愁人心的本事,端得恐怖啊!
郑继伯得了一桩足可支撑家业的大生意,心情大好:“贤婿,今日务必要在家中留饭,否则,老夫可不依。”
“那小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夏雨点点头,忽然道:“对了,家中试制白唐的几个下人,明日便给您送过来,请岳父大人善待。”
这些人知道了夏氏白糖的秘密,便不能放任。
而秘方又送给了荥阳郑氏,那么,这些人最好的归宿,便是交给荥阳郑氏来管理任用了。
“行。”郑继伯很爽快道:“等作坊建好后,老夫每人给一个管事,待遇绝不会差。”
夏雨很满意,如此,他也对这些人有个交待了。
虽然以后可能没自由,但一家人世世代代有了金饭碗,这在古代,已经是大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