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庐越看着赶车的汉子急匆匆地走了,这才抖了抖袖子,两手往身后一背,慢悠悠地往御书房走去。
沿路不少太监宫女跟他透露了不少小道消息。
从御书房里现在有几个人,到太子妃她妈陈素锦欺君,再到八百里加急的边报到了,以及这要是打起仗来,估计太子妃和太子的大婚又得黄了……
这一路走过去,薛庐越不在这段时间皇宫发生的大小事情,他从这些太监宫女那里也听了个大概。
“这会儿才知道陈素锦欺君啊?一群傻瓜!”
薛庐越冷哼了一声,这女人心狠,亲生女儿都敢下毒,欺君这种屁大的事情,她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陈国一天产着粮,她就一天没人敢动。
别说欺这南黎的君了,就算欺遍天下的君主,也没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十八年苦心孤诣,将陈国内外事务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这样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让女儿嫁给太子了。
这天下,但凡有人狠不过她的,都得被她捏扁搓圆玩弄于股掌之间。
薛庐越是知道陈素锦究竟如何的,当年他刚进太医院,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太子妃落水重病,当时所有人都瞧不出什么毛病。
只有他知道是中毒了,不仅中毒了,还中的是素心散这种难得一见的奇毒。
说它是奇毒,倒不是比鸩毒这种东西厉害,而是这种东西,名字好听,毒性奇特,炼制复杂,吃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一盒素心散,炼制需要十年光景。
而这玩意又不是弄死人用的,就是让人不着痕迹地越长越丑。
要不是这玩意是他当年闲着没事瞎琢磨出来的配方炼的,他还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跟他年轻时一样无聊的人。
这太子妃从十岁那年在宫中意外落水之后,就开始吃素心散。
终于吃成现在这个德行,又黑又瘦,气虚体弱,不好生养,看着就特别不招人疼。
这倒霉孩子,摊着这么个狠心的娘,要是不碰上他这个素心散的发明者,估计这辈子就准备这么又黑又丑闹心一辈子了。
行吧!看在她能帮团儿和南宫忌解围的份上,老头子就给她把毒解了,也算礼尚往来,两不相欠了。
这么想着,薛庐越才振作起精神,伸手推开暖阁的大门。
都说太子妃在御书房了,想来除了后面的暖阁也没有别的地方歇着。
这里虽然静悄悄的,可门缝里一直隐隐飘出血腥气,估计那倒霉的太子妃这会儿正吐血吐得昏天黑地呢!
“噗——”
厉南凰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吐的第几口血了,居然莫名其妙地感觉越吐越舒服。
就跟萧青冥在祁玉山上帮自己逼完蝎毒过后,自己吐的那一口血一样,吐完一阵舒坦。
不明缘由的李梦痕却站在一旁看着揪心,对着正在厉南凰背后运功的萧明玉就是痛骂。
“你到底行不行啊?!这都吐了多少口血了?!”
“行行行!你让她吐,都吐干净了就好了!”
薛庐越一进门看到这情形,可高兴坏了。
居然还有人给逼毒,实在太好了,估计今晚就能把毒都拔干净。
“哎呦!我的薛神医啊,你总算是来了!可要了杂家的老命了!”
一旁盯着太子妃直皱眉的贾公公,看见薛庐越进门,就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
薛庐越恶寒这贾公公的虚假客套,根本懒得搭理他。
只是走到厉南凰的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脉搏,一脸轻松。
“没事没事,小太监接着运功,太子妃接着吐,我去写个药方。”
“薛神医,我家小姐究竟是中的什么毒?”
李梦痕跟着薛庐越走到桌旁,一边接过他手里的药箱,一边忍不住打听情况。
薛庐越并不答话,反倒斜着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贾公公。
“贾公公是不是该去给皇上回话了?”
“啊?!哦!是是是,皇上那边还等着杂家回话呢!”
“太子妃没中毒,就是心急咳血,劳累惊惧所致,休息几日就好了。”
薛庐越又开始信口胡诌,反正这里就他一个医生,他爱咋说咋说。
贾公公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没事最好了,省得他们这一帮奴才跟着提心吊胆。
李梦痕可没贾公公这么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眼见着贾公公离开了暖阁,她便一把揪住薛庐越的袖子,抢过他写了一半的药方。
只见上面全是人参鹿茸雪莲燕窝这类的补品,根本不是什么药方。
李梦痕气得一巴掌将药方拍在桌上,大声质问薛庐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家小姐分明就是中毒了,你凭什么说没中毒?!”
“太子妃这毒都中了八年了,中的什么毒,你家夫人应该比我清楚吧?”
薛庐越抖了抖袖子,从桌子旁边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晃到厉南凰身边,抓起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厉南凰警惕的双眼正好对上薛庐越诡诈的眼神,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收回各自的手。
“没人下毒,但是有人害我毒发!薛神医对我中毒这么了解,该不会……”
“老夫可没害你毒发,只是在你的软轿上涂了点药引,把这毒勾一勾,好给你祛毒。”
薛庐越倒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一脸淡定地讲述事实。
厉南凰狠狠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懊恼在帝羲那里的时候,没有好好查查这个薛庐越。
真没想到,一个太医都藏得这么深,明知陈素锦给她下了八年的毒,愣是现在才说。
见厉南凰仍旧一脸防备,薛庐越转身去桌旁倒了碗水过来。
“来来来,再漱漱口,毒血都吐尽了,太子妃才能容光焕发,康健如八年前啊!”
厉南凰正愁没水呢,见到这碗水,她的神色反倒放松了许多。
李梦痕一直在薛庐越身后摇头,担心水里有东西,不能随便乱喝。
厉南凰反倒毫不介意,捧着茶碗毫无放下的意思。
“明玉,你去外面守着。梦痕,去看看我娘那边进展如何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了,厉南凰要单独跟薛庐越说话。
素心散的事情李梦痕是知道的,如今祛毒让她有不好的预感,觉得的确应该顺着厉南凰的意思,去知会陈素锦一声了。
一直等到萧明玉和李梦痕都出去了,暖阁的门被轻轻地关上,厉南凰的眼睛仍旧没有离开过手中的茶碗。
终于,茶碗中的水开始泛起一阵淡淡的涟漪。
厉南凰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她慢慢抬起头,对着薛庐越缓缓开口。。
“薛神医,可知道金乌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