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疯啦?看你脏的!”偷偷提前下班溜回家的妈妈正在厨房忙活。
新厨房的宽敞明亮让她的心情格外好,对我爸爸那些一箩筐一箩筐的牢骚和控诉也随之不见了。
她换上了新买的碎花小围裙细心的准备晚餐,剖洗两条光泽润亮的海鱼还有一堆刚捕捞上岸的海鲜,它们在水里绽放着特有的新鲜光泽和气息。
“我去荷塘玩儿了。”我有些胆战心惊的说。为了迅速转移老妈的注意力,不让她责骂我乱跑,我马上抛出沈云霄的名字,“我在那里遇见云霄哥哥了。他说要给我捉螃蟹吃。“
“噗。”妈妈笑出了声,“那个泥塘里的螃蟹有什么好吃的?怎么能和我们刚捞上来的大海蟹比?”
“妈妈,我有一个问题,”我认真的盯着埋头忙活的老妈,“沈云霄的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了?她去哪儿了?”
妈妈一愣,抬起头来看了看我。
过了片刻,她狠狠的把手上的海鲜扔进锅里,“谁跟你说的?”
“云霄说的。”
“那不怪他妈妈。只能怪他爸爸!他爸爸变坏了,喜欢上了别的阿姨。”
“妈妈,将来你也会不要我吗?”我说出了最让我担心的一句。
“不会,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就是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了也不会不要你。”
妈妈在锅边大力挥铲,说得斩钉截铁。
很快一个菜被盛了出来。
妈妈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抹干净了手看着我,“云霄呢?”
我已经在餐桌边坐好等着享受美餐,“还在荷塘捉螃蟹呢。”
“去把他叫过来,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有点儿意外,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表示不太情愿。我本来在等妈妈把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那是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刻,满满的幸福感,我不想打断它。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自私的小混蛋!”妈妈作势敲了一下勺子表示很愤怒,“快去!”
“嗯。”我怏怏不快的从椅子上下来,磨磨蹭蹭向外面走,还嘟嘟囔囔加了一句,“你不骂我我会走得更快些。”
“还有,不许打架!要让我看见了,我不管你们俩谁对谁错,一起打!”
这话我不太信。我有个糊涂妈妈,她向来只听沈云霄的。我表示很无奈。
我回到荷塘的时候,太阳开始落山。
泥猴儿已经停止了哭泣,默默的翻着石头。
傍晚的风变凉了,水也不那么暖了,芦苇丛中的水鸟都开始打盹了。
“我捉了好多。”他转头跟我说,“你可以带回去给叔叔阿姨吃。”
他这么真诚,我不知怎么竟然有了点儿感动。
我拉住他的手拦住了他,“走,去我家吃海蟹去。我妈妈买了最新鲜的梭子蟹,比这个好吃多了呢!”
沈云霄没有拒绝,任由我将他拖回了家。
我们两个回到楼下时,已是万家灯火。
白天阳光下那些建筑物的生硬的棱角在夜幕的淹没下变得柔和许多,包括沈云霄。
夜色把无数小野兽的凶猛也给藏起来了。
我按着电梯对着虚空慢吞吞的说,“云霄哥哥,我妈妈说了,不许我们俩打架,否则一起打。”
我觉得很有必要提前给他做个预警。本国王表示偃旗息鼓,他不可以再过分挑衅我。
“我从来没有和你打,都是你先打我。”
他低头摆弄着一只向他挥舞着三叉戟的大螃蟹。
“不,下午你就想打我。”
“那是你激怒了我。”说到这儿,他脸色又开始涨红,“我不喜欢别人提我的妈妈。”
“那又不是我的错。我根本不知道你心底的秘密,除非你跟我说。”我忍着委屈尽量说得平和一些,接着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
“要不要拉个勾?我们以后不再打架。”伸出小手指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都不信。但我又郑重其事的加了一句,“还有,你要学会经常分享你的秘密给我听,这样我才不会说出让你难过的话。”
他看着我,愣了愣。
我以为他又会因为骄傲可怜的自尊拒绝我,因为他足足愣了三十秒,眼看着电梯一层层上去快到十层了,他伸出手指勾了勾回应了我。
我们手拉手出现在家门前的时候,妈妈很是开心。
“哇,这不是我们可爱的小云霄吗?长这么高了呀!”
妈妈的声音有点儿夸张和娇嗲,她不这么喊我还真不觉得沈云霄高了许多。
“老李你快来看看,云霄的个头儿再过几年肯定赶得上你了。”
原来爸爸已经下班回家了。
他乐呵呵的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望了云霄一眼,竖起了大拇指,“云霄加油长啊。我给你们做一个长个儿菜,保证好吃!”
“奶奶还在家里等我。”沈云霄面对爸妈的热情洋溢,似乎有点儿不知所措,好像不太习惯他们的热情。不像一年前在我们家时那样那么无拘无束。
“放心,我给你奶奶打过电话了,今晚你就在阿姨这里吃。”妈妈春风满面的给沈云霄端上了一盘过水凉面,“待会儿你回去给你奶奶也带上一盘儿,我知道她最爱吃我做的凉面。”
我和沈云霄第一次一起吃了一顿气氛相当愉悦的晚餐。
而我爸爸也相当重视这一次和小朋友们相聚的机会。
吃完饭之后,他又忙着普及他的物理知识。
他把一个电灯泡放在了脑袋上,模仿发光的太阳,沈云霄则是地球,我是月球,我们俩绕着他转圈,随着影子投射的变化,我们便明白了白天黑夜产生的原理。
“云霄,你现在面对着我的部分是亮着的,就如同地球上的白天,而你的身后则变成了地球上的黑夜部分,懂了吗?”
“太好玩儿了。”沈云霄笑得很天真。
很快我们俩就打打闹闹在一起,以至于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了门前,我们都浑然不觉。
“云霄,你在李叔叔家胡闹什么?”
一个低沉又不失威严的声音。
我停止了追打沈云霄的动作,循着声音望去,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正一脸肃然的看着我们。
“稀客呀,老沈!”爸爸满面春风的迎上去。
来人是沈云霄的爸爸。
两个大人寒暄了片刻,沈诚便提出带儿子回家。
“给你们添乱了。我今天开完会都七点半了,回家听云霄奶奶说他在这儿,就赶紧过来接他回去。”
“老沈你这是什么话?云霄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跟半个儿子一样,添什么乱了?我看你是越来越见外了。”
正在收拾碗筷的妈妈开腔了。她说话语气很温柔,但作为她的贴身小棉袄,我能感觉到她对沈伯伯已经有了不满。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客厅给沈伯伯倒了一杯绿茶,紧接着向门外瞥了一眼,火眼金睛的看到了站在门后的还有蹬着玫红色高跟皮鞋的一双脚,白皙如雪的一双腿,粉红色的娇嫩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