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有妇人就问能不能给孩子用。这时候不少人都有虱子虮子,尤其是小孩子。

李娘子立刻指了指聂青禾,“呶,聂姑娘在呢。”

聂青禾朝李娘子笑笑,谢谢她给自己宣传,然后给别的妇人宣传一下,这个药液可以止痒去屑,多洗几次也能杀灭虱子,所以有一定的毒性,需要小心注意,不能过度使用,也不能吃到嘴里等等。

当场就有两个妇人表示要带孩子和老人过来洗头。

聂青禾先给她们报了价格,让她们自己决定。那俩妇人见李娘子都说好,她们也接受了这个价格,回去带老人和孩子过来洗头。

聂青禾刚收拾一下自己的工作间,盘算一下今日预约梳头的主顾有几人,就有两位娘子一前一后过来。

她们都是和聂青禾约好的,翟娘子要帮小叔子相亲,杜娘子要陪男人去先生家做客。

相亲娘子带着借来的金丝髻,还有两根金簪,另外还想从铺子里租借全套的首饰头面。

租借镶嵌宝石的首饰头面和单纯的金首饰价格自然不同,一整套嵌宝头面价值低的也要四五十两银子,高的就在百两开外。租借一天的费用最低也要二两银子,还要写租借文书交押金摁手印。

其实搭配金丝髻全套头面的装扮,一般人根本没有场合佩戴,只有那些官家娘子、大富之家以及豪绅之家,有这样的应酬场合需要全副佩戴,彰显自家财力等。像有些人家妇人出席宴会,那头插戴的有双臂合围之大,自己根本没法应付,所以才需要专门的插戴婆跟随。

而相亲娘子这位,看起来也不像特别富贵人家,顶多家境殷实小康水平,比方娘子和赵娘子两家还要差一层,毕竟她俩昨天都没去游园会。现在翟娘子却要花二两银子租借一副头面撑场面,聂青禾觉得有些太隆重了。

试想一下,相亲的筵席上,女方代表装扮得正常,而这位盛装出席就跟女王出场一样,那哪里是嫂子帮小叔子相亲?那简直就是正室给男人挑妾呢。

她看那翟娘子面相富态,两颊肉嘟嘟的,下巴也显得圆润,脑门又小,若是戴上一个尖顶紧绷的金丝髻,那简直有点无法形容。

她让两人先去洁面,回来把头发梳顺,然后先给做客的杜娘子设计发型。

杜娘子普通人,没有什么明显的惊艳点,但是也没有明显的缺陷。聂青禾给她梳了一个适合跟丈夫一起拜见长辈的同心髻,两个发髻一前一后,都有个可爱的尖端。

这是聂青禾根据桃尖髻改良来的。桃尖髻就一个尖,耷拉在前面,但是形状有些大,会盖住脑门。聂青禾把前面发髻减小,再罩上一个小小的发网,发网上缀着几颗米粒大的珍珠流苏,显得温婉而灵动。后面的发髻则是朝后的心形,也用发网兜住不会散,再用红色的缎带打个同心结,然后插上两支装饰的花枝纹银簪。

没有珠光宝气,却端庄娴雅,整个人看起来气质不俗。

杜娘子很满意,还让聂青禾给化妆。

因为天热起来,她皮肤又偏白,聂青禾就不给她涂粉,只修眉毛,再画画眉,涂抹一点胭脂平和一下脸颊的雀斑即可。

翟娘子看得心痒痒,催着聂青禾给她梳妆,戴髻。

聂青禾:“翟娘子,您若是戴髻,是没有这些发型变化的,只能把头发全部盘到头顶,然后罩上髻,再把十几支发簪发钗插上去,到时候可能得有好几斤重,您可不能随意乱晃头,免得脖子扭了。”

翟娘子吓一跳,“这么吓人?”

聂青禾反问她:“您没戴过?”

翟娘子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她哪里有机会戴这个啊,这不是要帮小叔子相亲,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想好好摆摆谱么。她特意跟婆婆说自己要好好打扮一下,才不会丢了小叔子的人,婆婆忍痛给她几两银子让她来打扮的。

聂青禾看她的神情,知道是心向往,但是没有真的装扮过不知道实际模样,心里总是惦记,可能也只是为了一偿夙愿或者显摆一下。

她笑道:“不如我帮您戴起来,您看看,如果不合适再换一个发型?就是梳头插戴的钱,我是要收的。”

翟娘子闻言,立刻说好,反正聂青禾梳妆打扮也便宜,她觉得没几个钱。

聂青禾帮她把头发盘在头顶,她头发少,盘在头顶一个可怜的鬏鬏,聂青禾只好往里塞了一些小的假发包,帮她把髻撑起来。髻用小簪子、u型夹固定住,然后再往上插戴。先是前面正中的挑心,一只金镶白玉观音的金挑心,从下往上插进去,再是两边的满池娇镶红宝石分心,然后是下面的掩鬓、花钿,再有后面的一大片后分心。

一圈插戴完,还要拿一条金缀珍珠的发箍把髻前面和头发的接缝压住。

之后再插戴髻上面,最顶上要有一支华丽的顶簪,镶嵌着大颗宝石,熠熠生辉。

下面两边对称的牡丹花簪、下面蝈蝈小啄针,再有一对流云纹的金簪,然后是两根沉甸甸的亭台楼阁飞仙的金步摇,下面沉甸甸的流苏垂下来,在脸颊两侧荡出一片金光闪闪。

整个脑袋都被金饰包裹住,几乎没有一点缝隙,真真正正的金碧辉煌。

聂青禾觉得知府夫人怕是也不会这么高调奢华地打扮,只有那些望族夫人们在隆重场合才会盛装打扮,或者是暴发户急不可耐地显摆,要不一般人不会往头上招呼这些金首饰。

简直是自虐啊。

杜娘子也是好奇,还没走呢,一直坐在旁边看。

还有那些早起出来买早点或者随便逛逛的娘子,也过来看热闹,全程围观聂青禾给人插戴金丝髻。

自从聂青禾来到柳记,周围不少妇人有事没事就过来逛逛,原本从来不逛不买高档首饰的妇人们也来看看热闹,买发网或者洁面膏。这让原本有些严肃、端着的柳记首饰铺,一下子平易近人了不少。

“哇喔~~”众人发出惊叹声,这一头得多少银子?

“要不说有钱人是真的有钱,我听说秦娘子有好几套这样的头面呢。”一套就得几十两银子甚至百多两。

她们别说有一套,就有一两样这样的金首饰都很费劲呢。

杜娘子:“真是……贵气!”

除了贵气还能说啥?

翟娘子被满头金饰压得畏畏缩缩,脖子僵硬得跟木棍儿,动也不敢动,眼珠子都不灵活了。她整个人仿佛被满头的金饰给夺了精气神去,不是她插戴首饰,倒像是首饰把她当成了展示台。

这就是人的底气没到,哪怕珠光宝气,也没有那个气势,压不住。

俗话说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就是这个样子的。

聂青禾温和地问:“翟娘子,您想这样装扮去吗?”

第27章 被夸--在知府夫人跟前留名了。

翟娘子都要哭了,重,太重了!

而且她听围观的人们都在夸聂青禾手艺好,夸金饰美,但是没人夸她装扮得好看,他们好像把她给忽略了。

她想摇头都摇不动,只得发出呜咽的声音。

聂青禾明白了,就帮她一件件地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回托盘绒布上,然后帮她把金丝髻摘下来。

“那翟娘子,您想换个什么发型?”

翟娘子完全没了主意。

杜娘子:“你就让聂姑娘帮你梳好了,她梳头肯定没问题的。”

周围的人都附和。

翟娘子便也点点头。

聂青禾就给她梳了一个正常的福禄髻,适合相亲、祝寿等的陪同妇人身份

福禄髻其实就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前面的头发分成两侧,梳出蓬松的云鬓,然后把其他头发在头顶扎起来,然后分三缕扭一扭盘起来,然后把发尾连同两个云鬓的发尾一起固定在发髻下面,留下一缕细细的发尾,寓意福寿延绵。用发网包住,然后插上蝙蝠纹样和鹿纹样的银簪,意味福禄双全。

翟娘子头发少,聂青禾要给她在云鬓下面垫发包,用小夹子固定,然后发髻下面还要垫发包,再用头发缠紧,这样罩上发网才结实紧绷,插得住发簪。

梳完以后,翟娘子对镜照了照,松了口气,这才是自己,刚才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多谢聂姑娘,这样好多了。”

聂青禾就给她按着脸型修了一下眉毛,另外擦一点薄粉修饰一下肤色。

两人很满意,去柜台处交钱,然后家里也租轿子来接了。

围观的妇女有看着稀罕的,就花六个钱把眉毛修一下。

六个钱是聂青禾给她们的优惠价,知道她们是过来看热闹,并不是来买首饰的。这些人就因为看热闹有的买了发网,有人合买了洁面膏,现在看到修眉自然也想试试。

虽然没有上妆只是修一下眉毛,可人的气质感觉都有变化,整个人看起来眉眼清晰,更加精神一些。

“我也要修眉!”她们看一个修,自己也不甘落后。

还有人想跟聂青禾学,打算自己回家修,可以省钱。

聂青禾:“可以啊,只是你们得买专门的刀片、小剪刀,可不能直接把眉毛剃光。”

有妇女想起冯娘子,哈哈笑起来,问冯娘子如何了。

聂青禾:“好得很,给她重新修了一下,无碍。”

也有人好奇,想跟着聂青禾学,自己对着自己的眉毛比划,就有人提醒她别步冯娘子后尘,修坏了可麻烦。

自己对着镜子修眉毛,并不比对着镜子梳头容易,尤其手残党,眼睛会了,一上手全毁了。

聂青禾修眉毛很快,五六个妇女不一会儿就修完,没有要梳头装扮的,她就让来顺暂时照看一下,她去后面看看洗头的和买清洁用品的。

陈子健在做洁面膏。

聂青禾改进了一下洁面膏的配方,不再直接用生姜何首乌洗发膏加工,而是去掉生姜何首乌等生发黑发药材,改成肥皂荚、猪胰子搭配豆粉、白芷、杏仁、蜂蜜等,不但能清洁皮肤,还有滋润、美白等功效。

当然如果想要美白滋润、祛斑、治疗黄褐斑、粉刺疤痕等效果良好,那还是要做专门针对性的面霜,这时候叫面脂,那就要加不少其他药材,诸如白芨,白丁香,白附子,鹰屎白、白僵蚕、衣鱼等等几十种。

只是聂青禾觉得刚起步,有些药材香料因为量少或者采集困难实在是太昂贵,做出来的成品自然更加贵重,目前也只有宫廷、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们用用,一般人家自然是高攀不起的。

积累资金阶段,她还是以中端和低端为主。

美白滋润、祛斑祛皱等功效交给以后开发的护肤品,洁面膏就好好发挥洁面滋润的效果就行了。

聂大力则穿着三块布片拼接起来的褡裢背心在搅拌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洗发液,温度太高,熏得他身上一层晶莹的汗水。

洗发膏今天只有一大锅,是生姜何首乌的生发黑发膏。昨天熬了两锅,生姜何首乌的被她拿出一多半做成了洁面膏,茶枯桑叶的去屑止痒膏存在大罐子里还没动,可以直接卖。

聂青禾寻思活儿太多,大哥和陈子健两人忙不过来,她得跟柳掌柜申请再加两个人过来,最好能找个女孩子在后院招呼来洗头的妇人和孩子们。

聂大力停下搅拌的动作,抽下腰间的手巾擦了把汗,对聂青禾道:“头会儿钱掌柜过来说,大掌柜要给我们工钱,一人一个月三百。”

虽然有点少,聂青禾还是觉得不错,毕竟之前当学徒是没工钱的呢。

她笑道:“你们这么辛苦,这是应得的。”

聂大力:“那都是你的本事,我们做学徒更辛苦,也没见到一个钱呢。”

做学徒就等于把这里的杂活儿都包了,甚至连师傅们的夜壶、脚盆都要帮忙倒呢。

聂青禾笑了笑,夸他洗发膏熬得好。

陈子健:“青禾妹妹,我们也有工钱了,等发工钱这个月我就买猪肉,去你家蹭饭成不?”

聂大力刚要拒绝,聂青禾就笑着答应了,“当然可以,你和我大哥是兄弟,那就是我大哥嘛,一起吃饭是应该的。”

聂大力瞪了陈子健一眼,“听见了啊。”

陈子健摸摸鼻子,“听得清楚着呐。”

三人正说话,外而冲进来五六个老婆子老头子,为首的是一个个子不高裹着小脚的老婆子,她比比划划地说要洗头,她儿子说的,过来洗头能治头皮病,一百个钱一次!

她踩着一双小脚,动作却还灵活,指挥着那几个老人家,“都搁这边荫凉里等着,别热晕喽,我去问问那个俊俏的闺女。”

聂青禾告诉她洗一次八十个钱,根据个人头皮情况决定洗几次。

钱老婆子就扒拉着头皮让她给自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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