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宫殿不知是用了何种法术。【风云阅.】将一片深蓝色海域隔绝在外。却又能看见远处游荡的鱼群。
夏溪苽沿着水藻的动向一路走去。明晃晃的宫殿并不刺眼。这般看來果真又比西海更加富丽堂皇。
因着是个路痴。夏溪苽原本不愿走太远的路程。谁料不知不觉便被这景致迷了眼。行至深处。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又忘了记路。
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夏溪苽干脆抱着游玩的性子漫步其中。
水藻依旧摇曳。面前隐隐出现了一座凉亭。在它的周围浓密的灌木包裹着。若不是中间空出了一道路口。夏溪苽怕是也难看见。
而此时。里面正传來打骂的声音:
“废物。本宫叫你去查探那贱人的下落。你怎生得连门都沒有进去。”
“娘娘你有所不知。那水月阁是殿下亲自下的结界。里面的人出的來。外面的人却进不去。奴婢一介小仙。哪里能够探得各中玄机。”
“本宫是要你去办事。不是叫你告诉本宫殿下的本事有多高。事到如今还敢辩解。看來留着你也是沒有用了。”
那人话音刚落。就有什么东西抽打皮肉的声音夹杂哀嚎声阵阵。饶是龙宫景致再美。夏溪苽也失了赏玩的兴致。
再者。偷听别人墙角委实是个有违道德的行为。夏溪苽转身就要摸索着回去。亭内婢女便传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娘娘饶命啊。奴婢并非一无所获。奴婢……奴婢无意间听到阿童提及。说是那名凡女自称是夏溪苽。”
听到自己的名字。夏溪苽决心继续蹲墙角听下去。
抽打的声音顺势停止。那人迟疑道:“此话当真。”
婢女泣声道:“奴婢躲在角落听闻阿童嘀咕。应当错不了。只是尚有些不确定。是以并未敢诉与娘娘知晓。”
那人冷哼一声。语气阴凉。“那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准备再用这些三言两语打发本宫吗。”
女婢自知逃过一劫。惶恐道:“谢娘娘开恩。奴婢这就去继续打探。再不敢怠慢。”
她说完起身要走。夏溪苽暗叫不好。忙四处搜寻着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奈何这一带本就无人把守。除了这么一处水榭亭台。唯剩宽敞大道。
她才将将站直腰板。迎头便与退出來的婢女撞上。
物理课常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夏溪苽这一撞只觉眼冒金星。径直摔倒在地。当然。那名婢女也沒幸免。
那人警觉得很。这么大的声响自然沒有逃过她的耳朵。随即喝道:“谁在那里。”
夏溪苽寻思着自己左右也是逃不掉了。偶然撞见别人嚼舌根。对象还是她自己。又似乎沒有逃跑的必要。干脆揉着脑门站起身。抬眼就看见一名女子端庄华贵的朝她走來。
她一身明黄色裳裙。宽大的后摆被身后的婢女提在手上。头顶样式极为冗杂的凤冠。容貌姣好。然那一双眼眸极为锐利。单单看着便知是在后宫经过无数次勾心斗角才能养出这样的眼神。
见夏溪苽明目张胆的与自己直视。景茵不由迷了眯眼。一旁跟随她多年的侍女早已知晓她的脾性。也不等发话。便自作主张怒斥道:“大胆小仙。见到娘娘为何不行礼。”
在人间呆了半年。夏溪苽已许久未曾听到这样熟悉的对白。竟生出些许怀旧的滋味。
但听这婢女的口吻。來人想必并不知道她就是夏溪苽本人。倒也不准备自明身份扰得彼此尴尬。
当即恭恭敬敬作揖。躬身道:“婢女不知娘娘竟在此处。叨扰娘娘圣驾。不胜惶恐。”
“此处前后十里均无人烟。你究竟是不知本宫在此处。还是受人指使故意前來偷听。又有谁能证明呢。”景茵轻轻笑了笑。看向夏溪苽的眼神愈加犀利。
这话倒是问到夏溪苽了。她自认是无意撞见。但却的的确确是偷听了不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能够反驳的话來。
正思量间。景茵已将目光收回。低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指甲处红艳的蔻丹。凉凉道:“既无人能够证明。本宫又如何能放心的让你离开。”
“娘娘无需多疑。婢女真真是什么也沒有听见。便是听见了什么。也绝不会说出去的。”夏溪苽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暗道她自个儿就是那个主人公。哪里需要再同他人说什么。
景茵一声轻笑。朱唇上扬面带讥讽。“本宫只知道。唯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真不愧是在后宫之中长大的人儿。一条人命到她嘴里竟如同玩笑一般。
夏溪苽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摆出为难的样子。“娘娘兰心慧子。果真是沒有什么能够瞒住您的。婢女确实受人指使前來。倘若中途失了音讯。我家主子护短得紧。想必定会怀疑到娘娘头上。当时候找上门來。怕是……”
余下的话夏溪苽沒有说下去。只是咬了咬唇瓣。摆足了不情愿的架势。
景茵闻言果真眯眼。冷声道:“派你前來的究竟是谁。”
夏溪苽双眸含泪。主仆情深。“主子一介凡人來到东海举目无亲。却视我为亲生姐妹。我又怎可出卖于她。”
景茵冷眼扫视过去。话语间稍显惊异。“竟是那自称夏溪苽的凡人。”
上天作证。这话可不是她说的啊。
夏溪苽又摆出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失措道:“你莫要伤我家主子性命。”
“你倒是个衷心护主的。”景茵轻笑。神色阴鸷。“但若你想要活命。却只有出卖她这一条路可走了。”
夏溪苽双手护胸。警觉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茵似乎是觉着同夏溪苽这样愚笨的小仙对话太费元神。面上隐隐带出不耐烦的情绪。好在她带來的贴身婢女却是个妙人。不过淡淡一个眼神示意。便一点就透。上前一步趾高气扬的同夏溪苽道:
“娘娘宅心仁厚。此番你若愿意当做娘娘安插在水月阁的眼线。及时告知水月阁内近來的动向。自可饶你一命。否则……”她斜斜扫了一眼伤痕累累的那名婢女。“她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那婢女不停颤抖着身子跪坐一团。红白色宫服着身。此刻背上早已因鞭伤将衣服染红。
夏溪苽不由想起云衍硬撑着受下八十一道天雷后的血肉模糊。入眼一阵心疼。勉强压制下去。立刻诚惶诚恐道:“婢女定当誓死替娘娘效忠。”
她心下已打定主意。绝不再从这条道上走。大不了便守在那间屋子里不出來。量她们也奈何不了她。
景茵自是不知夏溪苽此刻心里的小九九。眼底满是讥讽。“果真同你家主子一样。全是贱骨头。”
语落。转身便走。好似再多看一下便会脏了眼一般。冗杂的头饰随着她身体的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这一句足足将夏溪苽骂了两遍。饶是夏溪苽再好脾气也由不得她这般欺辱了去。
当下勾唇一笑。凝神自手心划出一道波刃。准确无误的将那长长的裙摆划开一道口子。
裙摆被婢女提在手里。猛然间断裂生出一道力來。景茵猝不及防。顺势被那摆尾绊倒在地。冗杂的发饰掉落。与白玉制成的地面相碰发出轻灵的响声。
夏溪苽在人间修行半年。灵力早不似往日薄弱。她方才出手极快。波刃划开裙摆后随即散于无形。根本无人察觉出其中端倪。
婢女只当是衣服布料太差。见景茵摔倒纷纷上前搀扶。连声关切询问。
夏溪苽瞧着她披头散发。面朝大地的狼狈模样却是比刚刚盛气凌人的时候顺眼多了。心下稍稍出了口恶气。强忍住心中笑意。上前几步假惺惺道:“娘娘可有磕破哪了。”
景茵愤愤起身。许是觉着太过丢人现眼。一记恶狠狠的眼风扫向夏溪苽。疾驰而去时抛下一句话來。“本宫的事还用不着你这等低贱的奴婢來管。”
夏溪苽不由失笑。死要面子活受罪。到头來还不是落荒而逃。
她也不愿再看过去。转身欲走。余光却瞥见仍旧跪在地上的那名婢女。她此刻仍是颤抖着孱弱的身子。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夏溪苽。
夏溪苽自认自己还沒有丑到惨绝人寰的地步。然这厮却用看妖怪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稍稍沉吟片刻。也便猜到她同自己站得极尽。那一记波刃旁人无法察觉。却必然被她瞧了个真切。
索性耸了耸肩。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背上的伤可还要紧。能起得來吗。”
那婢女身子抖得更加厉害。颤颤巍巍道:“御……御水之灵。你……你真的是……”
夏溪苽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是。是。是。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臭名昭著的夏溪苽。”
那婢女听了瞳孔一阵紧缩。吓得连忙拍开夏溪苽的手。起身朝远处跑去。速度之快。显然是身上的伤并无大碍。
只可惜夏溪苽却不能因此就放她离开。
且不论这厮跑出去指不定就把她的这点小秘密全数告诉那杞人忧天的太子妃。便是她对东海的记忆少之又少。借机找着一个人仔仔细细盘问一番。也好过她漫无目的的瞎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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