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

OR4-EP2:威廉·退尔(1)

“以上内容就是本人对所谓叛乱事件的看法,如果在座各位需要更为详尽的报告,或许滞留在这颗行星上且幸运地未被叛军发现的管理人员会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埃贡·舒勒脸上的肌肉颤动着,“……要是各位没有意见,接下来我会为远道而来的舰长们解释一下这颗行星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伐折罗。”

胜利的喜悦退潮后,远征军的指挥官们逐渐地恢复了冷静,并几乎是在头脑清醒后立即认识到他们面临着的麻烦并未因夺回康提奥工业园区而减少——不如说是变得更多了。就算远征军自身不必主动担负管理索米-3行星的职责,那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只顾着继续进攻而不低下头看一看自己脚下的土地。即便是为了把行星上的产业妥善地交给船团,远征军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工业园区不会在自己的控制下变得更加败坏。

他们急需有经验的管理人员帮助他们恢复秩序。遗憾的是,当时受雇于通用银河的职业经理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参加了叛乱——例如自由领地安全委员会的杜兰德·布鲁尔委员,他们必然要被远征军处决或是以重要罪犯的身份交给船团——另一部分不是被叛军所杀就是想方设法躲到了没法被外界轻易发现的角落里。更不妙的是,有些临阵倒戈并可能在未来的管理工作中扮演重要地位的前叛军官员却在最近几天神秘身亡,比如倒霉的格雷戈里·纳巴托夫就是在参观用来批量消灭平民的检疫设施时一不小心掉进反应池里而丢掉了性命。

种种乱象让远征军的指挥官们焦头烂额,这些军官大多只在课本和实战中学到了怎么打仗,却从来没机会也未曾考虑过自己竟然需要管理大半个行星。只凭着粗暴的手段当然不能让情况好转,更不用说各个作战单位之间缺乏配合所导致的一连串意外迅速地消耗着夺取行星首府带来的胜利热情。

远征军没有办法同时做好所有理应由他们完成的工作,只得将事务按照优先级进行排序,而后将更多的资源和时间分配给优先级较高的事务。首当其冲的大事是处理索米-3行星地表(和地下)的伐折罗巢穴,远征军从未幻想过仅凭这支舰队就将整个行星上的伐折罗全部歼灭,他们更希望找到一种简便的方法来驱逐这些外星异形怪物。

于是,当有个被士兵们从又脏又瘦的平民中抓出来的光头青年自称是负责研究伐折罗的科研人员时,舰长们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以他们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下令把这名可能让远征军以更小的代价同时清除【无瑕者】和伐折罗的专家请到了战舰上。

每一个见到埃贡·舒勒的军官都会不由自主地被这锋芒毕露的青年展现出的气势所折服,并尽量说服自己忽略那遍布着油渍和灰尘、泥土的外套以及同样沾满了不明黑色污渍的光头。在把舒勒送到【托涅拉】号战舰上之前,丰塔纳中尉倒是曾经提议让舒勒先把自己认真地清洁一下,但舒勒却不想耽搁片刻,只求尽快和有权在远征军的总体事务上做出决定的军官见面。

这样一来,士兵们不得不把这个表情冷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发酵味道的青年用运输机直接送到了空港,再将舒勒从空港转移到战舰上。

富兰中校在战舰的指挥室中接见了舒勒,并同时接通了和其他舰长之间的通讯,以便让自己的同僚们了解到有关伐折罗的真正机密消息。

“您好,舒勒博士。”富兰中校犹豫了好一阵,终于皱着眉头伸出右手,打算象征性地向舒勒问好。他心中不住地怪罪发现舒勒的军官,心想为什么没人给这家伙先洗个澡再把他送到战舰上,“由于种种原因,我们暂时不能和Galaxy船团或者通用银河方面进行确认,不过,我们在地下的研究设施储存的数据中确实找到了您的身份证明。”

“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舒勒见到对方甚至懒得掩饰脸上的厌恶,索性笔直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出反应。不料,他的举动反而让富兰中校以为舒勒轻视自己,以至于这个中年大胡子军官几乎难以压制心中的怒火和不满,尤其是当他听到舒勒说出下一句话时,那愤怒就更是明显了:“虽说是远征军,其目的是把索米-3从通用银河手中抢夺过来,那么你们当然不会把自己的行为告知通用银河了。”

没有人知道埃贡·舒勒背地里做了多少规划,更没有人能够体会到舒勒的绝望。当他又一次恢复清醒时,他没有在身旁找到任何同伴,反而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地下研究所中。显然,对舒勒而言,这是李林故意安排的结果——和他一同身处研究所中的,就只有其他的研究员和负责监视他们的卫兵。

学习,学习是生存的根本。在过去的两个月中,舒勒如饥似渴地从研究所的资料中获取有用的情报,并利用每一个和他人交流的机会来套取更多的【常识】。从同僚的口中,他知道自己为一个星际时代的移民船团及其背后的赞助企业【通用银河】服务;从那些虽然凶狠但并不会真的对他们拳打脚踢的卫兵那里,舒勒又了解到这名为索米-3的行星已经被【起义军】和【无瑕者】占领。

他需要的只是等待远征军的到来,那时他会恰到好处地找到逃跑的机会。

经过两次历险后,舒勒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说他们会因为自身的活动规律和主动性而永远自发地卷入某些冲突中,那么李林每一次都把舒勒特意安排在和冲突隔绝的【研究所】里,是为了让舒勒从战场之外获取到对洞悉战场本质而言至关重要的核心机密。这是舒勒的使命,他终究要用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去协助战士们完成理想。

舒勒有太多的故事要告诉麦克尼尔和其他同伴,他相信这些情报一定能帮助自己的战友们更快地找出问题的关键并冲破重重迷雾。但是,现在他们仍然被动,并不能将队伍团结成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的集体——舒勒被远征军单独当做重要人物保护起来,而其他人则是为远征军服务的士兵。就这层身份上的差异而言,他们也许确实缺乏合作的机会,而这机会需要所有人去共同争取。

尽管如此,舒勒很快发现直接把自己放在【Galaxy船团的代表】这一位置上会让他受到远征军的敌视和排挤,纵使两大船团在面对叛军和【无瑕者】时存在许多共同话题,但到了分赃时则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冲突。毫无疑问,至今仍未派来远征军干涉索米-3局势的通用银河和Galaxy船团看来是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了,那么索米-3落入Nexus船团的远征军手中也只是时间问题。

倘若舒勒试图用Galaxy船团代表的身份来保护自己,总有一天嫌他碍眼的远征军会找个借口把他除掉。

他还有其他的计划,比如向着远征军的指挥官们详细地阐述自己所知的叛变起因和大致经过,以此来获得远征军的信任。有太多的职员甚至是职业经理人投靠了叛军(或从最开始就是叛乱的策划者),远征军若是想要在这里处决某个人,只需称呼那人为叛军的内应即可。

舒勒的赌博成功了:随着叛乱的全貌在舰长们眼前变得更加清晰,连之前面色不善的富兰中校也以一种忧愁而抑郁的表情返回平时发号施令的座位上、严肃而凝重地问道:

“这是真的吗?”

“我听说杜兰德·布鲁尔被你们活捉了,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去问他本人。”舒勒不假思索地答道,“通用银河的雇员当中,工人参加了叛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其他职员会卷入叛乱,纯粹是因为通用银河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早在去年年初,以布鲁尔为代表的项目总监就曾经指出,无限制地提高工作强度和时间并全方位地削弱对职员的保障措施迟早会带来更为严重的暴力反抗。”

“真是令人不安哪。”徘徊在富兰中校身旁的几十个身影中,有一名比富兰中校更年长的舰长发话了,“这么多年了,我只听说过工人叛乱,或者是杰特拉帝人叛乱……从来没听说过整个行星从上到下全都叛乱的事情。”

“……通用银河不是这么说的。”富兰中校打断了同僚的唠叨,抬起头郑重地望着仍然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舒勒,“按照通用银河的说法,是工人严重怠工、职业经理人侵吞企业财产被发现,双方互相勾结,再加上【无瑕者】作为第三方势力承诺提供武力支援,这才导致叛乱。”

“中校先生,如果一天工作20个小时也叫怠工,那么你和我毫无疑问也是怠工者当中的一员了。”

富兰中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又向着其他舰长解释了一下根据从战场上搜集到的情报汇总得出的结论,然后才示意舒勒继续谈伐折罗的问题。陆战队士兵仍然在清理地下研究所中的垃圾和障碍物,那座研究所短期之内恐怕是无法恢复正常状态了。

虽说远征军摆明了要从通用银河手中抢夺索米-3行星,但他们也没有必要把双方之间的关系弄得太糟糕。若是之前发现的伐折罗研究所还可以被栽赃到叛军头上,那么如今舒勒的出现已经证明索米-3的伐折罗研究所根本就是通用银河自己设立的。这样一来,企图利用外星异形怪物为自身利益服务的罪名也就理所应当地被丢给了Galaxy船团和通用银河(尽管他们有无数种方法来证明自己是为了更好地研究人类的敌人),而且还是Nexus船团最先发现了相关证据。

在局势明朗之前,远征军不会轻率地把Galaxy船团变成自己的死敌。

“那个研究所——”

“它由谁开设,取决于各位的想法。”舒勒一丝不苟地答道。

“很好。”富兰中校点了点头,“你看,通用银河管理这颗行星那么多年,从来就没发现有伐折罗。结果呢,叛军控制这里不满一年,伐折罗遍地都是……”

“伐折罗并不是什么具有高度智慧的外星生物,相反,根据我们的研究,它的【大脑】小得可怜。”

Galaxy船团和通用银河在伐折罗的相关问题上具有更大的发言权,这或许是因为该船团是人类历史上首个遭遇伐折罗的船团(并因此而严重受害)。其他幸运的船团不必和伐折罗对抗,但Galaxy船团却似乎碰上了瘟神一样,总是甩不掉这些越来越强大的外星异形怪物。为了生存,Galaxy船团也只有更深入地了解自己的敌人,这种基于死亡威胁的压迫带来的驱动力是仅仅追求战争和征服的Nexus船团无法理解的——舒勒也不指望眼前这些嗜血而残暴的军官们能够理解。

然而,舒勒本人并不会因此而对Galaxy船团产生额外的好感。

考虑到舒勒是目前远征军能够接触到的唯一专家,指挥官们索性把舒勒本人的听证会和远征军舰队下一阶段的作战会议直接合并成了同一个大会。康提奥工业园区已经被远征军夺回,但叛军的部分首脑也撤退到了【无瑕者】舰队中。此外,伐折罗的威胁不能被忽视,而远征军目前的实力只够他们全力以赴地对付其中一个敌人。

舒勒的出现让这些舰长们看到了一次性把两个敌人全部打败的希望。他们谨小慎微地试探着舒勒的意见,想从舒勒的口中得到用来对付伐折罗的秘密技术。

但是,舒勒并没有掌握这种技术,而一旦他无法满足指挥官们的期望,后果不堪设想。

“……根据现有的模型和对折跃波的测量,我们判断这种类似工蜂一样的伐折罗听从地位更高的个体的指挥。”富兰中校让出了计算机的使用权,以便让舒勒能够更直观地为指挥官们展示他的研究成果。很快,遍布整个行星的网络状关系图出现在了指挥官们的眼前,“——我们有理由把伐折罗在宇宙中以超光速进行个体之间的通讯时发出的这种特定波称为【生物折跃波】,各位只需要知道这东西和我们平时通讯时使用的折跃波没什么区别就行——”

其实,连舒勒本人都没能完全理解这些概念。他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才,但纵使是天才一般的头脑也不可能让一个一辈子被困在地球上的人理解太空殖民时代的超光速通讯技术和超光速航行技术。让他用已经掌握的概念去蒙蔽非专业人士倒是没问题。

“那个,虽然很抱歉,但我好像需要打断你的叙述。”富兰中校看了看时间,“你已经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和我们解释伐折罗的通讯原理和这种被称为【生物折跃波】的新概念,可这其实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没什么帮助——”

“那我就直接说重点了。”舒勒拍了拍手,算是对叙述进行了阶段性的总结,“既然各位没有耐心听我解释过程,我会直接把结论告诉大家:这颗行星上有一只在这种金字塔式的指挥结构中级别很高的伐折罗,它由于未知原因而来到了这颗行星,并因感受到了威胁而不断地呼唤它的同类折跃到行星附近来保护它。”

被舒勒长达一个小时的报告弄得昏昏欲睡的舰长们一下子全都从梦乡中被惊醒,每个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爬满了茫然和失落。谁也不想和这些难以战胜的外星异形怪物作战,连叛军都比它们更好对付一些。现在,舒勒的报告让舰长们明白,他们似乎只剩下了和伐折罗硬碰硬地作战这一条路可选。

“这下糟了,凭远征军舰队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同时对付这么多伐折罗……”

“而且叛军还没被彻底消灭呢。”

只有几名舰长没有跟着自己的同僚们一起抱怨,其中就包括留着大胡子的富兰中校。抱怨得再多也不会让问题直接消失,他们每多花费一分钟去抱怨,就会少一分钟去准备应对方案。远征军原本就不可能同时击溃伐折罗和叛军,更不用说刚才舒勒的解释把一个恐怖的事实展现在舰长们眼前:这里的伐折罗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多。

陷入沉思中的舰长们很快从中找到了看似不可能的答案。

“舒勒博士,对于你刚才所做的说明,我代表远征军向你表达谢意。”富兰中校坐在椅子上向着舒勒敬礼,“现在我们也有几个问题需要您来解答,而且确实只有您能让我们避免犯下更多的错误。”

舒勒心里紧张得无以复加,他用双手抓住肮脏的外裤,以免那些经验丰富的军官察觉到他的不安。

“请便。”

“就您刚才所说的现象,我找出了两个步骤来解决这颗行星上的伐折罗问题。”富兰中校伸出了右手食指,“第一,既然您所说的【高级伐折罗】是被吸引到这颗行星上的,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出把它吸引过来的诱饵,这当然需要更多的调查、研究甚至是和那个至今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高级伐折罗】的接触;第二,等到我们的士兵找到诱饵后,咱们是不是可以用同一原理让它远离这颗行星?”

有那么一瞬间,舒勒很想为富兰上校的推测鼓掌叫好。这个完全不懂伐折罗的军人仅凭舒勒给出的只言片语就找出了在无法正面战胜伐折罗的情况下最有可能解决问题的方案。可惜的是,无论是从他的职业道德还是良心出发,舒勒都不能为了讨好这些军官而忽视其中的逻辑错误,更不能把整个远征军往地狱的入口里送。

“我觉得富兰说的对——”

不顾其他舰长的赞同和鼓励,舒勒直截了当地表示了反对。

“中校先生,您的推断建立在【该个体凭借自身意志来到索米-3】这一前提下。然而,万一它是被处于更高级别的个体命令而来到这里的,那么这颗行星上的伐折罗就不可能因为该个体的离开而自发地逃出索米-3。”

富兰中校听罢,也不气恼,只是笑着说道:

“我的方案也不过是个人的猜测而已。既然它们是被某些东西吸引到这里的,我们把吸引它们的东西送走,问题说不定就被解决了。”

至少他们形成了一点共识,那就是远征军绝对不可能在和伐折罗的正面交战中获胜。在这一共识的指导下,远征军没有对原本的作战计划做出更大规模的调整,他们仍然希望尽可能地歼灭叛军和【无瑕者】并做好受到伐折罗全面进攻的准备。先把叛军清理掉,再把伐折罗驱逐出索米-3,Nexus船团便可以收到在向着伊甸服软之前的一份大礼。

——那也是他们和伊甸的新统合继续讨价还价的本钱。

为远征军提供了这么多极有价值的情报的舒勒自然被远征军当成了贵客,而贵客也理应有同贵客相匹配的外表。会议刚结束,几名卫兵在指挥室门口等候着舒勒,不由分说,架着舒勒就走。舒勒见状,立即想起了之前在康提奥工业园区见到的惨状,还以为卫兵要把他送进名为检疫设施的毒气室,登时魂飞魄散,一路上挣扎个不停。路旁的士兵和飞行员纷纷停下来围观这个活像是流浪汉的客人,他们幸灾乐祸地目睹着舒勒被卫兵拖拽着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你不要喊了,我们是把你送去洗个澡,瞧你这模样……”捂着鼻子的卫兵们把舒勒送到了【托涅拉】号战舰上的生活区,“……剩下那段路我们就不带着你走了,反正你自己有手有脚。”

舒勒松了一口气,他早该明白远征军不会轻易地把他暗中处决。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所和化为废墟的工业园区中躲躲藏藏地像老鼠一样度过了前后将近两个月的煎熬日子后,舒勒总算可以放松一阵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但其他人想必还是会在乎的。要是像他这样的学者因为打扮得像个流浪汉而被轻视,简直是一种耻辱。

“……你是舒勒教授吗?”舒勒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他转过头,惊喜地发现竟然是博尚在等待着他。

端着餐盘的迪迪埃·博尚目瞪口呆地望着满身黑泥和污渍的舒勒欣喜若狂地向着他冲来,连忙提着餐盘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着:

“你至少应该换套衣服……别过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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