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欲擒故纵之计

谢过梅晓琳,挂断电话,夏想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失落,总觉得梅晓琳有了什么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他想了一想,不得要领,只好不再去想,事情也多,顾不过来去琢磨梅晓琳的心思。

铺路

夏想知道眼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既然叶石生不耻下问,和他探讨下一轮的试点城市,他必须将心中的设想和盘托出,否则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样一个可以打动叶石生的好机会。

想要走好下一步,就要自己为自己铺路。于是,夏想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燕省的经济产值在全国排名中等,但燕市在全国的省会城市中,排名很低,仅比西北几个贫困省强一些。但西北的几个落后省份,经济规模和燕省相比差了很多。因此类比之下,燕市作为省会城市在国内的影响,和燕省在国内的排名不符。省会城市作为一个省的脸面,燕市的落后,直接影响燕省的形象。这是其一。燕市是省会,虽然成败干系重大,但产业结构调整已经获得初步成功,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任何新兴事物,都是先到者先得。如果将燕市排斥在第二批试点城市之外,等到第三批或是全面推广时,燕市上的就是末班车。到时产业结构调整的热潮已过,资金热潮也都有了归属,最后剩下的资金可能就寥寥无几了,燕市也就无利可图,只能是一个形象工程罢了。这是其二。叶书记是燕省近十几年来不多见的有魄力有开创精神的省委书记,燕省一向保守有余,进取不足。但在叶书记的正确领导下,在叶书记大刀阔斧地推行产业结构调整的政策之下,燕省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也获得了京城密切的关注。作为京城最关注的省会,如果在叶书记任期之内能够改制成功,不但可以让燕市一跃成为经济发展最快的省会城市,也可以为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夏想说完,一脸谦逊地微笑,期待地看着叶石生。

叶石生被夏想一番话说得心潮澎湃。

哪一个省委书记不想有所作为,不想在一省的历史发展中,留下浓重的一笔?夏想说得太对了,燕市是国内非常落后的一个省会,不但经济不发达,面积小,人口也少,现在市区人口才一百五十多万人。近年来更是进展缓慢,城市化率不高,市区人口增长缓慢,引进外资少,等等。

叶石生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作为省委书记,虽然是要对全省负责,要面向全省,但毕竟他在燕市办公和生活,对燕市的感情更深一些,也希望等他离开燕省时,能让燕市人民都记住他,称颂他的政绩!叶石生怦然心动。

他微一思忖,忽然想起上一次在森林居和夏想吃饭时,夏想所提的环城水系和增设新区的设想,现在再一想起,不由大为心动。还有什么比环城水系更能显示政绩,更能改善燕市的居住环境,更能卓有成效的工程?还有什么比增设新区更能推动燕市的市区扩大和带动人口增长,以及增进就业、促进经济等立竿见影的思路?

夏想还真是一个让人不能小瞧的年轻人,立足于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目光却看得十分长远,而他还不到三十岁。

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有这个眼光,有这份胸怀,只要给他机遇,不愁他干不出一番大事。叶石生想到两年后他年龄就到了,不是上就是退,不管如何,也应该在燕省留下一些人脉,也好以后再回到燕省,有人记得他的好。

是时候该适当地扶植一下夏想了,夏想为产业结构调整出力不少,也对他表示了靠拢,工作也汇报得勤,不管是个人能力还是为人处世,都让他比较满意。从长远看,夏想也深得范睿恒的信任,不出意外的话,范睿恒会接任书记,到时夏想只要还在燕省,就依然有深厚的人脉。

想想就让人佩服,夏想不但有能力有眼光,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也有长远的布局,真是一个让人高看三分的年轻人。

叶石生第一次对一个处级干部心生敬佩之意,不错,是敬佩。因为夏想虽然有人脉也有关系,但从来都是不骄不躁,依然诚恳地办事,还有他收礼之后捐赠给慈善机构的做法,也是难能可贵的品质。而且,他时刻保持着谦虚谨慎的作风,确实是个可堪造就的大才。

叶石生看向夏想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份喜爱,一份长辈对晚辈的亲切。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等第二波改制成功之后,等第二批试点城市提上日程之时,如果燕市提出申请,我可以酌情考虑一下。”叶石生不像往常一样以不表态来显示***的权威,而是直接对夏想说出了看法,“燕市毕竟是省会,首先要燕市向省委上报才行,然后省委再研究决定,估计省委里面也会有阻力……”

夏想知道叶石生担心保守派会强烈反对,他就给了叶石生一颗定心丸:“我相信范省长也是支持的态度。”

叶石生果然放心了,微一点头说道:“到时候少不了要和燕市市委具体接触一下,燕市内部恐怕也会有反对的声音。”

燕市是副省级城市,省里对燕市也要让三分,不能事事都直接命令,而多用协商的口气。

夏想明白叶石生意思,就说:“陈书记的看法比较保守一些,胡市长倒是态度积极。不过我有信心说服陈书记,和陈书记认识多年,我对他的脾气还多少了解一些。”

陈风和夏想之间的关系,人人皆知。夏想在叶石生面前没有躲躲藏藏,而是直接说出要说服陈风,也是借此显示他和陈风之间可以随意谈话的深交。

叶石生心中大慰,夏想不摆困难,不提条件,反而处处要克难困难,制造有利条件,等于是拱手送一份礼物给他,他怎能不欣慰不高兴?叶石生笑着说道:“希望在我离开燕省之前,能够看到下马河波光粼粼的胜景,能够看到在燕市和常山县之间,有一座新区拔地而起,能够看到燕市腾飞的翅膀……”

说话间,叶石生目光之中充满向往,看向了窗外。

夏想见叶石生陷入了深思,不敢打扰他,就静静地等待。忽然听到门一响,麻秋慌张地推门进来,失声说道:“叶书记,出事了……”

叶石生被打断思路,微有不快:“什么事?”

“刚刚接到邢书记电话,朱纪元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因为紧张还有兴奋,麻秋说话的声音有点失真。他自然清楚朱纪元是谁的人,也清楚这个消息对叶石生的重要性,“人没什么事,就是车子撞得有点厉害,在警察检查现场时发现,朱纪元车子的后备厢中有五百万元的现金。”

“什么?”叶石生大吃一惊,“五百万现金?”

麻秋连忙点头:“没错,面对警察的疑问,朱纪元不能说明巨款的来源,现在事情已经上报给省纪委。因为朱纪元的身份特殊,涉案金额又巨大,邢书记向您请示如何处理?”

叶石生惊讶过后,一脸狐疑地看了夏想一眼,见夏想也是一脸的惊讶和难以置信,就不再怀疑是夏想的手笔。也是,夏想哪里能神通广大到制造车祸让朱纪元暴露?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朱纪元运送巨款的时间和地点?念头一闪而过,叶石生大喜,原以来还要费一番周折才能拿下朱纪元,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我知道了。”叶石生冲麻秋一点头,麻秋也不多说,关门出去。关门之前,他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正襟危坐,一脸坦然,看不出来他对朱纪元的车祸事件有什么想法。

叶石生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邢端台。

听邢端台简短地汇报了情况之后,叶石生做出了三点指示。第一,立刻将朱纪元控制起来,深入挖掘朱纪元的问题。第二,纪委内部对此事要暂时保密,不要惊动无关人等。第三,由邢端台亲自负责朱纪元案件,一有情况就随时向省委汇报。必要时,要和检察机关成立联合办案组。

朱纪元是厅级干部,要动他,即使纪委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也要提交到常委会讨论。不过只要证据确凿,就没人敢再替一个贪污受贿高达五百万元以上的人说话。叶石生是老官场,深知在办案初期说情走关系的人最多,一旦定了罪,就没有人开口了。

夏想离开叶石生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突然发现桌子上放了一杯热茶,香气扑鼻。他不由端起喝了一口,赞道:“大红袍……谁知道我爱喝大红袍?”

“除了我细心周全,还有谁?”古玉笑意盈盈地推门进来,然后又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小声说道,“朱纪元出事了,听说了没有?”

看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夏想不由觉得好笑,说道:“不要幸灾乐祸,要替朱纪元同志感到惋惜才好,多好的一个贫苦人家的好孩子,本来努力向上,当兵提干,从处长慢慢升到厅长,还有大好前途,可惜了。以后还是有必要加强思想道德观的教育,加强党员的道德建设,努力培养……”

“行了,行了。”古玉伸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夏想的话,“你现在说话的腔调,越来越官僚了,我很不喜欢,比书记还书记。说说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火上浇油,还是添油加醋?”

夏想才发现古玉也有发坏的一面,挺喜欢落井下石,就说:“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产业结构调整,朱纪元同志的问题如何处理,如何取证,是纪委的事情,你就不用乱操心了。我想问你,你在央视有没有熟人?”

齐亚南问了央视的广告价格,公开报价自然非常高,想谈价也不认识人,就又求助于夏想。

“我不认识,不过我认识的一个人认识,你也认识她。”古玉也有意思,很快不再去想朱纪元的事情,而是被夏想引到了央视的事情上面,“干什么?你想在央视露面,想当名人?”

夏想摇头一笑,说出了将台酒厂想打广告的事情。

“找梅晓琳就对了,她的一个同学就是央视广告部的主任,只要她发了话,基本上可以做到对外报价的三折。”古玉对这些门道倒是清楚,她的玉器生意也没少打广告。

自从梅晓琳调回京城之后,一直没有和夏想通过电话,夏想总觉得和她之间有了一层隔阂,也没好意思主动联系她,省得被她说成是别有用心。但广告一事事关重大,看来,又不得不打电话给梅晓琳了。

夏想给古玉安排的工作是让她负责和严小时密切接触,就单城市的捆绑宣传一事,和省里的相关媒体接触,从中牵线搭桥。古玉倒是比较喜欢严小时的性格,就高兴地安排去了。

夏想稳定了一下心神,拿起电话打给了梅晓琳。

梅晓琳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有点无精打采的味道:“喂,哪一位?”

“是听不出我的声音,还是没有记下我的电话?”夏想笑了,看了看时间是下午三点,难道她刚刚午睡醒来?就说,“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原来是你,有事?”她的声音淡淡的,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别说,还确实有事请你帮忙。”夏想不管梅晓琳的态度是故意疏远,还是无意之举,反正他心中没有什么芥蒂,就直接说道,“听说你认识央视广告部主任?我的一个朋友想在央视打广告,听说找对人就可以拿到公开报价的三折价格,就问你一问……”

梅晓琳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她对夏想的事情还是比较上心,轻笑一声说道:“你说汤馨敏呀?我当然认识了,她和我是同学——幼儿园同班同学,呵呵。三折的价格别人拿不到,不过如果我出面的话,问题不大。但你得告诉我,你要出面帮助的这个人,值不值得我出手帮他。”

夏想微一沉思,笑道:“你不认识他,但既然我打电话给你,就证明我觉得他值得帮。你是不是出面,只看我的面子就可以了。”

梅晓琳沉默半晌,才无奈地说道:“你以后能不能再找一个别的理由让我帮你?别让我们之间简单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这话说得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夏想无辜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之间本来是简单关系,是你想得复杂了。现在我们之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牵连,只有一份纯真的友情,大家出手帮忙,也是常事,你怎么说话有点古怪?”

“你不明白……”梅晓琳想说什么,又及时收了回去,心中突然一阵激荡,差点失守,忙强忍着恢复平静,说道,“既然你开了口,我肯定会帮忙,你将广告方案传真给我,我晚上约汤馨敏吃饭,和她面谈。”

谢过梅晓琳,挂断电话,夏想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失落,总觉得梅晓琳有了什么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他想了一想,不得要领,只好不再去想,事情也多,顾不过来去琢磨梅晓琳的心思。

毕竟梅晓琳不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女人。

第三天,省纪委成立了以邢端台为组长,以黄林和刘旭为组员的朱纪元专案组,同时省高级人民检察院也抽调精干力量,加入到了专案组中。有省高检的介入,就意味着朱纪元的问题已经过了调查取证的阶段,进入了司法阶段!

燕省第一贪官

同时,省纪委外松内紧,因为朱纪元事件牵涉到古人杰,纪委内部人人自危。虽然还没有公开宣布对古人杰采取措施,但明眼人已经看出,古人杰的行踪都在掌握之中,就是为了防止他突然逃走。

九月初,燕省召开省委常委会,听取省纪委书记邢端台对朱纪元案件的情况汇报。

常委会会议室内,人人一脸严肃,崔向手中拿着邢端台分发的材料,低头不语,内心却一片恐慌……

几天前,在听到朱纪元出事的那一刻,崔向正在办公室喝茶,心惊之下,当场失手打碎了他心爱的茶杯。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感到心疼,连滚烫的茶水烫伤了脚面也没有察觉,只是感觉浑身冰凉,站立原地半天动弹不了一分!

好一起影响深远的车祸,好一出精心策划的车祸,好一场引人注目的车祸!

夏想,好手段,好本事,好精妙的反击!

一瞬间,崔向心灰意冷,甚至动了要调离燕省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夏想做事情是不死不休的性格。曾经夏想一怒,弄得丰利跑路,难道现在又轮到他了?夏想如果穷追不舍,非要挑他的过错,他为官多年,肯定有一些不太干净的地方,万一被发现,闹大了,难道他最后也要晚节不保?

好在震惊过后,崔向又慢慢冷静下来。朱纪元暴露,显然是保不了了,不提他还有没有别的大事,光是车上的五百万巨款,就足以定了他的罪。朱纪元被抓,必然会供出古人杰。古人杰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该闭嘴,不会供出内幕,最后也不会牵涉到自己身上!

但一场车祸折损两个厅级干部,着实让崔向心疼不已,何况都是他的得力干将。朱纪元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古人杰,他身为省纪委第一副书记,位置关键,有他在纪委,可以掌握许多一手线索。古人杰如果被拿下,等于自己在纪委之中没有了耳目。

崔向痛心疾首,看到脚下的一地碎片,才意识到他最心爱的茶杯被摔坏了,更是火大。他回头看到和茶杯配套的茶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邪火,抓起茶壶摔在地上,恶狠狠地骂道:“夏想,走着瞧,我与你势不两立!”

失手摔了茶杯,又故意摔了茶壶,崔向颓然坐回椅子上,拿起电话打给了马霄。商议一番之后,二人一致决定,一旦古人杰的事情提交到常委会讨论,他们必须保持一致。

随后,崔向又给付先锋打了电话。

付先锋倒是出奇地冷静,告诉崔向不必惊慌,火还烧不到他们身上,顶多到古人杰为止。目前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安慰古人杰,让他保持镇静,并且给他承诺,即使他被抓,也会保他家人平安,保他一条活路。前提是,古人杰将一切问题都扛下来。

崔向对付先锋的冷静和缜密大为佩服,心想果然是大家族出身的人,遇事不慌,有大将之风。放下电话,他用私密手机联系到古人杰,经过一番交代,他终于完全放了心。

古人杰早有心理准备,说是他没有什么重要把柄在朱纪元手中,就算邢端台想借此事大做文章整治他,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同时古人杰也表了态,说如果查到他身上,他会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情,不会再牵连任何一个人。

古人杰并没有收朱纪元多少钱,对朱纪元到底犯了多大事,也不太清楚,还以为就是一千来万的事情,最后如果影响到他,顶多内部给一个处分了事。

崔向对于朱纪元到底贪污了多少钱,心里也没底。如果只有五百万,朱纪元再认罪态度良好的话,估计就是判一个缓刑。

只是当崔向坐在常委会上,拿起省纪委整理的朱纪元贪污犯罪的调查结果时,他的脑子“轰”的一声,只觉得双眼飞花,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然后他又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上面的数字,不错,白纸黑字明确无误地注明朱纪元的贪污金额是五千多万人民币!

五千万,不是五百万,天,相当于燕省一个中等县一年的财政收入!

至于后面列举的具体受贿日期以及经办人,崔向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他知道朱纪元完了,彻底完了,别说缓刑了,绝对是连命也会丢掉。

崔向清楚得很,朱纪元贪污受贿五千万人民币,成为了燕省名副其实的第一巨贪!

不只崔向无比震惊,在座的众人在看到朱纪元贪污受贿的金额之后,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叹的声音。

邢端台语气沉重地说道:“同志们没有看错,确确实实是五千多万的巨款,确切地讲,是五千一百三十五万!在朱纪元担任省机电办主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日均受贿八万元。根据我们目前的掌握的数据显示,朱纪元是目前国内被查处的受贿金额最多的第一贪官!”

叶石生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了,燕省才刚刚平稳不久,刚刚走出了高成松的阴影。而在前不久,武沛勇才被执行了死刑,成为燕省建省以来被执行死刑的少数厅级官员之一。没想到,又出来一个第一贪官朱纪元。

真让人不知是庆幸朱纪元案发,借以高调宣扬燕省的反腐力度,还是该为燕省再一次引起全国的注目而感到不幸?

邢端台说完话之后,常委会上是难得的一片安静,半晌都没有一人发言。

在座的人都是一样的心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该如何表态。是义愤填膺还是痛心疾首,似乎都没有必要。燕省出了一个全国第一贪官,是在座每一个常委的失职,可以说,所有人都面上无光。

邢端台也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身为纪委书记,我没能及时发现朱纪元同志贪污受贿的犯罪事实,深感痛心,在此接受省委的批评……”

大家一愣,邢端台什么时候开始高风亮节,主动承担责任了?如果抓获一个贪官,纪委都有失职的过错,纪委还是都回家休息好了。正当众人不解之时,只听邢端台又说:“有我个人失察的原因,也有纪委监管不利的原因,更有纪委内部个别同志纵容的原因……”邢端台有意无意地看了崔向一眼,随后语气十分严厉地说道,“正是因为古人杰同志私自扣压了大量举报朱纪元的信件,才导致纪委没有早一步察觉朱纪元贪污受贿的犯罪事实,才让朱纪元为所欲为,胆子越来越大,贪污的数额越来越多,最终成为国内第一贪官。同志们,教训深刻呀……”

邢端台的话如一枚重磅炸弹,顿时引起一片议论之声。

所有人都在想,古人杰算是倒霉透顶了,私自扣压举报信的事情可大可小,偏偏他扣压的是关于朱纪元的举报信,偏偏朱纪元的贪污数目还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因此古人杰的举动就显得特别突出,特别耐人寻味,也特别容易让人联想。

古人杰是不是早就知道朱纪元贪污受贿的事实?他是不是朱纪元的同伙?是不是收受了朱纪元的贿赂?邢端台尽管没有针对古人杰的举动作出任何结论,但在场的常委不得不多想,古人杰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才扣压了这些举报信?

可以说,古人杰扣压举报信的原因,是决定古人杰命运的关键。如果仅仅出于私交替朱纪元扣压了信件,并不知道朱纪元贪污受贿的事实,古人杰触犯的只是纪律。如果古人杰明知朱纪元贪污受贿,甚至还收受了朱纪元的钱财,古人杰触犯的就是法律。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心想,古人杰肯定会说是第一种。当然也有人想得更复杂一些,就看朱纪元是不是嘴硬了,如果他供出了古人杰,古人杰说什么也没有用。

邢端台见效果达到,才提出了他的建议:“经纪委研究,决定对古人杰同志采取必要的监管措施,并且提请常委会批准对古人杰同志立案侦查。”

崔向看了叶石生一眼,他知道古人杰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当,将是生死两重天的考验。朱纪元是不是供出了古人杰他不得而知,纪委对此肯定守口如瓶,不过他相信也能暗中打听出来。但朱纪元的招供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常委上叶石生和其他常委的态度。

决定古人杰命运的时刻到了,崔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叶石生知道眼下是打击崔向气焰,斩断他臂膀的最好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就首先表态:“纪委内部出现了问题,确实令人痛心。古人杰同志身为纪委第一副书记,私扣举报信,知法犯法,可以说正是因为古人杰的纵容才有了朱纪元的嚣张,给党和国家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我很痛心,也很难过。同志们,燕省出了一个全国最大的贪官,我们在座的各位都面上无光。因为我们燕省在国内经济中等,却有滋生全国第一贪官的土壤,会让别人怎么看我们的笑话?”

叶石生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崔向身上,严肃地说道:“古人杰同志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扣压了朱纪元的举报信,都是严重的违法乱纪,是燕省纪委的耻辱。端台同志的建议,我表示支持。”

叶石生表态支持立案侦查古人杰,陈风、钱锦松等都纷纷表态表示支持纪委的决定。

马霄和崔向对视一眼,二人交流一下眼神,马霄说道:“古书记是老纪委了,在纪委系统工作了十几年,对纪委的纪律不会不清楚。我们大家也都清楚,在纪委系统内部,扣压举报信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时常发生。毕竟有些举报信是有人故意打击报复个别官员胡乱指责,将一些混淆视听的举报信扣下,也是为保证纪委工作的严肃性。据我所知,古书记和朱纪元之间并没有过深的交情,他扣下朱纪元的举报信,或许只是出于对一个厅级高官的爱护,并不清楚朱纪元的事情有多严重,是无心之举……”

马霄暗中观察了一下在座众人的表情,梅升平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嘴角少见地露出一丝嘲弄的冷笑。宋朝度不动声色,目光冷峻,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范睿恒没有表示,脸上也是一脸平静。

倒是陈风,一脸愤慨。马万正也是微有怒气,虽然他刚才没有表态支持,但看他的表情,也是对朱纪元日收入八万元一事深恶痛绝,只是不清楚他对处置古人杰是什么想法。

省军区政委张建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马霄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还是没有底,不过又不能见死不救,毕竟古人杰在他们几人策划的事件中出力不少,就继续说道:“古书记在纪委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破获过不少大案要案,也算是为燕省的廉政建设作出过突出的贡献。古书记为官清廉,生活作风端正,从来没有传出任何经济和生活问题,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同志。如果仅仅因为扣压举报信这样的小事,就对一位省纪委的副书记立案侦查,不但有损省纪委的形象,上报到中纪委后,也会让中纪委对燕省纪委自身的廉政建设产生不好的想法。法律不外乎人情,如果因为经济问题或作风问题对古书记立案,还说得过去。但仅仅因为举报信就怀疑古书记的人品,就认为古书记和朱纪元贪污受贿之间有什么联系,想想就让人寒心……”

马霄倒是挺会演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番话说出,在场有不少人不免微微动容。

在场的常委中,有不少人认识古人杰,也多少有点交情,再加上马霄说得在理,就不免有些犹豫。

就连叶石生听了,也是微微皱眉,眼皮低了下来。熟悉叶石生脾气的钱锦松见了,知道他又犯了耳根软心软的毛病,有点不忍心对古人杰下手了。

钱锦松和古人杰没什么交情,他也不得不承认刚才马霄的一番话确实能打动许多人。在纪委工作表面上是风光,实际上不管是不是查案,都有各种危险,一着不慎就能落马。如果古人杰确实不知道朱纪元贪污受贿的事实,仅凭扣压举报信一个问题就对其立案,难免会在纪委内部造成不小的震动。

但究竟古人杰清不清楚朱纪元贪污受贿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钱锦松猜测,古人杰应该是知道朱纪元确实有经济问题,但并不清楚朱纪元贪污了这么多钱。

他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邢端台一眼,却发现邢端台不动声色,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心中一动,明白了邢端台的心思,暗暗一笑,开口说道:“虽然我刚才也对古人杰同志立案侦查表示了支持,但又一想,觉得现在对古书记立案侦查有点言之过早了……不过邢书记的提议也是出于维护纪委内部廉洁的迫切心思,可以理解。经过慎重考虑,我个人建议,如果朱纪元供出他和古人杰之间有交易的话,根据情况的严重程度,再对古人杰同志进行立案侦查也不迟。”

钱锦松不是火上浇油,而是虚晃一枪,是为了配合邢端台的计策。他看出来了,肯定是纪委还没有从朱纪元那得到有用的东西,只要朱纪元咬定不松口,没有证据,仅凭一个举报信也确实不能拿古人杰如何。但邢端台显然不想就此放过古人杰,所以才会故意抛出要对古人杰立案侦查的提议,就是投石问路。如果支持者多,就顺水推舟立了案;如果支持者少,他应该还有后手。

邢端台是虚张声势,想打探崔向等人的底线。

崔向心中一跳,真要等朱纪元招了,黄花菜都凉了,与其到时让古人杰深陷进去不能自拔,说不定丢官事小,判刑事大,万一连命也不保岂非可惜?还不如现在自断手腕,以退为进,保住名声要紧……他就急忙向张建国使了个眼色。

第四波反击——瞒天过海

张***意,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和人杰是多年的朋友了,对他还算了解。人杰为人稳重,但就是太重感情,重朋友,以前朱纪元帮了他一次,他就记在了心上。朱纪元在刚调任省机电办主任时,还算兢兢业业,人杰对他印象很好。后来朱纪元说他在机电办因为住房分配问题,得罪了一些老职工,老职工就认为他贪污受贿,纷纷到纪委反映情况。人杰接待了他们,通过了解情况,得知是老职工们误会了朱纪元。后来纪委又陆续收到了举报朱纪元的举报信,人杰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认为还是有人在搬弄是非。为了不影响朱纪元的工作热情,不给一个厅级干部带来不利的影响,也是出于爱护一个干部声誉的考虑,就将举报信都截留了……至于后来朱纪元做了些什么,人杰同志确实不知情。”

“是呀,建国同志说得好,人杰同志从本质上讲是个好同志、好干部,不能因为偶尔犯一点小错就完全否定他以前的成绩,不能将朱纪元贪污受贿的犯罪行为归罪于人杰同志。”崔向就势接过话来,继续为古人杰辩解,“省纪委也不可能将全省每一个贪官都绳之以法,如果出现一个贪官,就指责省纪委没有在贪官贪污受贿时发现贪官的犯罪行为,也是不负责任的指责。希望端台同志慎重考虑人杰同志的问题,不要轻率作出决定,要有治病救人的宽大胸怀……”

宋朝度沉默半晌,终于发话了:“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我的建议是,古人杰同志已经不适合再在纪委工作了……”

宋朝度只说了一句话,就立刻闭了嘴,又恢复了一脸平静的状态。

崔向疑惑地看了宋朝度一眼,心想宋朝度和邢端台的关系一向密切,今天怎么没有和邢端台站在一起,对古人杰的问题穷追猛打,反而替古人杰说话?转念一想,也是,估计是马霄的话打动了宋朝度,并不是人人都下得了狠手。宋朝度当年也和古人杰有过来往,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也没有多少人不看一点情面就直接落井下石。

邢端台是因为古人杰身为第一副书记却不是他的人,自然要借此机会将古人杰打得不能翻身,其他人还是念及旧情的。

马万正也发话了:“朝度说得对,我也觉得还是不要对古人杰同志立案为好,将他调离纪委系统,一是避嫌,二是给纪委的其他人一个警醒。”

“人杰同志最近身体不太好,出了朱纪元的事情之后,也是痛心疾首,非常懊悔,曾经流露过要主动退下来的想法。我认为,不如直接让人杰同志退下,如此一来,相当于对纪委和省委都有了交代。同时,再让人杰同志作一个深刻的检讨。”崔向突然抛出了一个让众人都大吃一惊的建议,“不管是从他个人的角度考虑,还是从朱纪元事件的严重影响来看,人杰同志不仅不适合再在纪委继续工作下去,也不适合再担任任何领导职务了。”

邢端台立刻开口反对:“我不赞成让古人杰退下,他在台上接受调查,才能给所有的纪委干部以警示作用。”

“端台同志……”崔向语重心长地说道,“人杰同志作出深刻的检讨,再主动退下,也算是一个非常积极的态度。要给人杰同志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不要因为一件小事就抓住不放,毕竟人杰同志的错误也不算严重。”

崔向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古人杰完全退下,以换取纪委对他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他的任何领导责任。之所以不再让古人杰担任任何领导职务,他的出发点是博取在座常委的同情,以退为进,以完全退下来保全名声,将此事就此揭过。也就是说,朱纪元的案件到朱纪元为止,不再向上追究。

古人杰退下之后,只要不再调查古人杰的问题,就永远也查不到他崔向身上,崔向是在为他自己着想。他也清楚,如果古人杰不完全退下,还在位的话,就算是一个闲职,也等于树了一个靶子,随时还有可能被人攻击,被人旧事重起。一旦退下,人走茶凉,谁还会对一个退下来的闲人穷追猛打?

古人杰最好的选择就是淡出人们的视线,被人遗忘。

所以崔向才有了壮士断腕的决心,也是在邢端台的逼迫之下,无奈做出的选择。

邢端台仍然坚决地表示反对:“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让古人杰以纪委副书记的身份接受调查,并且对他进行立案。”

崔向颇为不满地看了邢端台一眼,十分不快地说道:“端台同志不要意气用事。”

钱锦松从宋朝度和邢端台不一致的发言中得出了结论,心中更加坚定了刚才的判断,就笑着从中调和:“崔书记和邢书记各抒己见,我可以理解邢书记的迫切心情,但对崔书记爱护老同志的想法也表示赞成。从不让老同志寒心的角度考虑,我觉得还是让人杰同志退下为好,人杰同志一退,事情就算掀过去了。”

“人杰同志是老纪委了,为党工作了一辈子,一向表现得还不错。作为老同志、老党员,也确实应该适当给予照顾。”范睿恒表态了,他看了宋朝度一眼,又用微不可察的目光从邢端台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和叶石生交流了一下眼神,又说,“我的意见也是允许人杰同志退下,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范睿恒也同意让古人杰以退下换平安,看来,还真是法律不外乎人情。崔向看了马霄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对马霄刚才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说深表赞赏。

钱锦松见时机成熟,也点头说道:“我也附议范省长的意见。”

叶石生本来在听了马霄一番演说之后就心软了,他和古人杰认识多年,真要将古人杰治罪,也于心不忍。见连范睿恒也赞成让古人杰主动退下,他就顺水推舟,说道:“就这么定了,端台同志也不要有意见,人杰作为在省委工作多年的老同志,要允许他有一个退下来的机会。况且现在也没有证据表明他是有意袒护朱纪元,是不?”微一停顿,又转向崔向说道:“请崔书记代表省委向人杰同志转达常委会的决定,另外请端台同志继续深入挖掘朱纪元的问题,并将材料汇总之后报给我……散会。”

散会之后,没有如愿的邢端台却没有一点失望的表情,只和叶石生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和宋朝度并肩走出了会议室。看到二人的背影一同消失在楼梯处,崔向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问,是不是中了邢端台的瞒天过海之计?

崔向还真猜对了,他确实被邢端台耍了一道。

经过突击审问朱纪元,邢端台发现古人杰扣压举报信确实只是无心之举,只是单纯地出于维护朱纪元的目的,古人杰并不清楚朱纪元的胃口有多大,到底贪了多少钱。

虽然朱纪元承认是他指使人暗中陷害夏想,其中也有古人杰的手笔,但这件小事上不了台面,无法拿古人杰如何。光凭一个私自扣压举报信的问题,顶多给古人杰一个警告处分。但邢端台实在厌恶古人杰的嘴脸,想将他一脚踢开,怎么办?他就想出了一条瞒天过海之计。

因为黄林和刘旭二人办事确实得利,对朱纪元的审讯控制得非常严格,外界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邢端台就充分利用信息的不对称性,在常委会上提交了要对古人杰立案侦查的提议。其实他的本意是要逼崔向主动提出让古人杰退下以换取平安,结果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在宋朝度关键时刻的暗示下,成功地让他的计划得以实施,邢端台心中自然十分高兴。

搬开了古人杰,以后纪委的工作就好开展了,不但为夏想出了一口气,也将崔向在纪委的眼线斩断。此战一举拿掉崔向两员干将,夏想功不可没。

尽管夏想没主动说明车祸事件和他有什么关系,宋朝度也没有暗示,邢端台却一心认为夏想就是幕后推手,否则事情不可能这么凑巧。邢端台也是聪明人,宋朝度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有了结果就行,何必知道过程?况且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别人不愿意透露,又何必非要问个清楚?

只要事情的结果是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就好。

邢端台和宋朝度边走边说,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刑端台笑问一句:“省纪委的第一副书记,又是一个打破头的位置。”

宋朝度却说:“破获了朱纪元大案之后,端台,你也该动动位置了。”

邢端台含蓄地一笑:“但愿!”

二人分手之时,宋朝度愣了片刻,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端台也确实该动动了,朱纪元的大案一破,算是大功一件。夏想无意之间又送了端台一份大礼。”

夏想却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一次好人,送了邢端台一份大礼,现在的他正忙得脚不离地,正在准备最后的冲刺。

梅晓琳为将台酒厂的广告谈妥了价格,果然低至三折,而且梅晓琳的面子很大,还挤进了黄金时段。本来黄金时段早就排满了广告,但有一个厂家出了点小状况,本来按照常理也不会被拿下,而梅晓琳却觉得还是在黄金时段投放广告效果最好,只开口一提,汤馨敏就一口答应,将可拿可不拿的厂家直接拿下,换成了将台酒厂。

黄金时段的广告一般早在去年年底就定下来了,中间基本上没有更换的可能,却因为梅晓琳出面,轻松到手,以极低的价格杀进了原本没有可能进入的黄金时段。夏想十分高兴,将消息转告给齐亚南时,齐亚南欣喜若狂。

齐亚南根本没有想到会在此时能杀进黄金时段的广告,他最好的打算是在央视一套投放非黄金时段的广告若干,有可能的话,在央视其他几台的黄金时段能投下广告就不错了。再加上按照夏想的宣传策划,在燕省也将会是以新闻宣传的形式为主,广告为辅,他就打算投入六千万的广告费用,其中五千万投给央视,一千万用作灵活的机动资金,随时投到燕省的媒体。

但因为突然之间进入了央视收视率最高的黄金时段,齐亚南大喜过望,当即决定追加两千万的广告费用,全部投放到央视的黄金时段。齐亚南见识到夏想出色的商业头脑和惊人的能量,也豪气顿生,既然想将将台酒做大做强,做成国内知名的白酒品牌,就要拿出背水一战的勇气和决心。

夏想听了齐亚南的决定,表示赞成。广告投入是企业宣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支出,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和实力,只要产品的质量过硬,再加上广告做得好,市场之门就会大开。

几天后,齐亚南到了京城,和央视广告部正式签订了广告合同,定于九月十五日正式播出将台酒的广告。

宝市的太阳能中小企业的重组已经完成,夏想就让前一段时间已经飞回美国的卫辛转告迈克,随时可以前来宝市签订正式协议。很快从美方传来消息,说是在九月十日可以成行。

夏想大喜,正是他所想要的效果,两件事情并成一件,才能产生更大的轰动效应。

相比即将到来的产业结构调整的第二波浪潮,夏想对于朱纪元一案的进展,并没有太多关注。

朱纪元案件进入司法程序之后不久,燕省纪委第一副书记古人杰以身体不适为由,提交了病退申请。很快经省委同意,省纪委批准了古人杰同志的病退申请,并且在例行的公告之中,对古人杰给出了正面评价。虽然措辞不是非常高调,但也让古人杰多少感到了一点欣慰。虽然他后来和崔向商议之后得出结论,上了邢端台的当,但事情已经定下,悔之晚矣,最后也没提任何要求,直接退下。

崔向自此对邢端台恨之入骨,认为邢端台欲擒故纵,是个阴险小人。自己被算计了才会在常委上主动提出让古人杰以退下换取平安,实际上如果古人杰不退下,邢端台也未必能拿古人杰怎么样。可惜的是,现在后悔已晚。

当然,崔向也同样痛恨夏想,因为他从侧面打听到了内幕,得知确实是夏想在背后查到了朱纪元的贪污问题,又说服黄林和刘旭对朱纪元穷追猛打地调查。至于高速路上的车祸事件,是黄林和刘旭的手段,还是夏想在幕后推动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此事是由夏想一手操纵,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当然,崔向不会自责。本来是他最先出手,想要陷害夏想才迫使夏想应战,罪魁祸首是他才对。

崔向在夏想面前再次失利,朱纪元丢命,古人杰丢官,一时之间也有点疲惫,也没心思再想别的办法对付夏想,就等付先锋的锦囊妙计好了。

夏想并不知道有人为了针对他,早就设计好了计谋,就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了……而他也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的来临。

对于夏想来说,最近一段日子确实有点焦头烂额,刚刚处理完古人杰和朱纪元事件,眼见第三波重量级的反击浪潮伴随着迈克的来华以及将台酒在央视的广告播出,即将来临。此时,程曦学却又不甘寂寞,在《京城日报》上发表了反驳文章。

程曦学指名道姓地对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提出了批评,指责单城市和宝市的所谓产业结构调整,名不副实。单城市只是新上了一个文化旅游项目,其他诸如老旧的国企改制,没有任何成绩。宝市也是如此,不过是在原来达富和柯达谈判一年之久的基础之上,让柯达追加了投资而已。

可以说,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推行半年以来,基本上没有做出什么有用的举措,更没有值得称道的成绩!

程曦学的文章一出,叶石生勃然大怒。

叶石生当即将葛山和夏想叫到办公室,让二人立刻组织力量对程曦学的文章进行反驳。葛山没有发话,只是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也十分生气,因为论战进行到现在,基本上大家该攻击的方面已经攻击完毕,该采用的论点也差不多都已经用完,不会再有什么新意。程曦学估计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论战,发现目前处于僵持阶段对他不利,所以就直接拿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说事,试图让叶石生自乱阵脚,也好改变目前僵持不下的局面。

仔细说来其实程曦学一派还是略占上风,毕竟程曦学的名声最大,而且在他的周围也团结着一批御用文人,确实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邹儒的名气虽然不比程曦学小多少,但以邹儒为首的支持派毕竟比较分散,有点各自为政的感觉,发表的文章就不如程曦学精心组织的文章有力度,有针对性。

进京

程曦学在处于优势的情况下突然抛出针对燕省的文章,有点想引燕省进行决战的味道,也是想借此将燕省产业结构调整棒杀,以便奠定产业结构调整在国内不可推行的论调。夏想据此猜测,可能京城之中有人对论战的久战不决不满了。

是胜是负总要有一个结论出来,如现在一样僵持不下,反而不利于反对派,因为对产业结构调整的政策了解越多,就越有民众支持。打破垄断引进竞争机制,肯定是大受百姓欢迎的好事。

没有竞争就没有发展,百姓就永远享受不到高质量的服务,就会一直花钱买气受。

恐怕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真要将论战继续扩大,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程曦学才奉命行事,要尽快结束论战,一举定乾坤。

夏想却不能让他得逞,也不是非要和他在媒体上争吵下去,而是先让他得意几天,等到时机成熟,再一战定胜负。当然,要胜也是自己一方胜,要让程曦学一败涂地。

对于叶石生的怒火,夏想也完全理解,他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叶书记,正好有一件事情我想向您汇报一下,明天我要去一趟京城,去拜会邹老,和邹老面对面商议反驳程曦学的文章。在京城的媒体上,我们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尽量不参与进去,否则会给人迫不及待的感觉。但在燕省的媒体上,我们还是要按照既定方针,坚定而按部就班地推进下一步的还击。所以我到了京城之后,会向邹老提供一些有关燕省产业结构调整进展的详细资料,以便于邹老撰写反驳的文章。但目前现阶段在燕省,还是要等上一周左右……”

叶石生听了夏想的话,也慢慢冷静下来。因为夏想已经设计好了应对之策,只是在等待宝市新引进外资的协议的签订,在等待将台酒厂广告全面播出的时机。此时如果被程曦学的一篇文章激怒,过早地亮出了底牌,就会让程曦学有所准备,到时就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夏想没有直接点明他的失策,而是含蓄地说出要去京城和邹老商议对策,向邹老提供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之中可以公开的一些成绩。夏想确实是一个有眼光会办事的年轻人,叶石生暗暗赞许,就对葛山说道:“葛山同志,你先组织一批专家学者,将燕省产业结构调整之中可以公开的成功例子列举一下,先发表几篇文章出来,省得被人轻视了我们的成绩。不清楚的地方,问夏想就可以了,他手中有具体的事例。”

葛山恭敬地说道:“是,我记下了,叶书记。”

叶石生又勉励二人几句,并特意交代夏想说道:“替我向邹老问好,就请邹老在方便的时候,来燕省开一个座谈会,我会让燕省的所有常委以及主管经济方面的干部参加。”

夏想明白,叶石生此举表明,他将会采用邹老的经济理论作为执政方针。夏想心中十分欣慰,叶石生此举虽然实际意义不是很大,却有影响深远的象征意义。省委书记采用邹老的经济理论,而他作为邹老的学生,又在领导小组担任要职,在外人眼中,就有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次日一早,夏想、范铮会同古玉和严小时,四人同乘一车,前往京城。

夏想前去拜会邹老有三重目的,一是要交作业。二是也确实要商议针对程曦学指名道姓的文章做出坚定的反驳,因为程曦学直接点了燕省的名,他身为燕省产业结构调整小组的核心人物,再不出面应战也说不过去,会被人看轻,也让人觉得燕省无人。三是上次邹老对严小时的文章很感兴趣,此时听说夏想要来,便提出要见严小时一面。夏想一提,严小时自然满心欢喜,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随同夏想一起前往京城。

范铮要见邹老是拜会导师并且也要参与论战,古玉回京,却是要借机回去看望老古。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和老古相聚了,而且上一次的国宝事件,她也想当面向爷爷说个清楚。

一上车,本来是夏想开车,范铮坐副驾驶,古玉和严小时坐在后面。不一会儿,范铮就提出让严小时坐在副驾驶,他要坐后座休息一会儿。

严小时看出了范铮的意图,笑着不肯:“不行,你肯定是看上古玉了,想乘机和古玉套近乎。我可告诉你,你不是古玉喜欢的类型。”

范铮被说破企图,也不恼,嘿嘿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古玉一样温婉如玉的女子,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都说姻缘可遇不可求,今天遇上了,为了一生的幸福,说什么也要争取一下。”

古玉只掩嘴而笑,不说话,看了专心致志开车的夏想一眼。

严小时暧昧地一笑,也看了夏想一眼。

范铮一时醒悟,忙问夏想:“怎么,难道古玉又是你的私家珍藏菜?”

夏想乐了:“都看我干什么?古玉的终身大事,和我可没有任何关系。她既不是我的私家珍藏菜,也不是我的独家菜,她是一块会说话的美玉。”他回头看了一脸窃笑的古玉和严小时一眼,又说:“君子比德于玉,古玉要选人,自然要选如玉的男人,品质如玉,外貌如玉,言谈举止,温润如玉……”

范铮不免懊恼:“你的言外之意是说,我没有玉一样的帅气了?”他边说边打开副驾驶座的遮阳板,露出了上面的镜子,对着镜子照了照,“不对,镜中分明是一个俊雅有型、温润如玉的帅哥,古玉,你说说,我哪一点不好了?”

古玉乐不可支,只是笑。

严小时笑得花枝乱颤,乐道:“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范铮刚才的举动充分证明了一个事实,男人在遇到心动的女人时,同样会做出超乎寻常的举动,有时甚至会让人大吃一惊。”

“我在问古玉,没问你,多话!”范铮不满地说道,然后回过头来,满脸堆笑,问古玉,“玉丫头,你说我哪里不好了,我改,一定改。”

“男人的外貌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本质和禀性。你外貌也不算差,中等偏上,再加你不一般的身份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女孩子都难逃你的手心……”

被古玉一夸,范铮喜不自禁,得意地回敬了严小时一眼。

“不过对于真正懂男人的女人来说,你外貌如玉,品质如石,禀性如金,就不是最佳的托付终身的对象了。”古玉谈论起男女关系时,头头是道,一句话说出,顿时让范铮呆立当场。

“什么意思?什么玉、石、金,我不明白!”范铮一脸紧张地问。

古玉笑了,说道:“外貌如玉,是说外观让人看了比较舒服,有平和中正的感觉。品质如石,是说与一等外貌对应的是,有二等的品质,只达到了石头的品质,离温润如玉还有一定的差距。禀性如金,就是说你的性格之中有霸道之气,说得再文雅一点就是肃杀之气,怕你听不懂,只好用霸道代替。正是因为有了金气,才破坏了你的温润之气。而我喜欢的是土气,皇天后土,土气最养玉,因为玉石产自地下,而金气最伤玉。所以说,你和我之间,禀性有别,五行不和,不是同一类人。”

古玉大道理讲得比较高深,范铮听得头疼,不过也听懂了。毕竟他好歹也是经济学研究生毕业,虽然未必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但古玉讲得也算深入浅出。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古玉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他和她之间没有可能。

拒绝就拒绝,非要用什么五行不和来搪塞,范铮觉得有点没面子,讪讪地一笑:“放着黄金不要,非要找泥巴,怪不得我,只能怪你眼光太差了。照你这么说,什么样的人才是土气,才正好和你的玉气相配?举个实例出来,也好让我欣赏一下。”

古玉笑而不语。

严小时先看了看范铮,又看了看夏想,恍然大悟地说道:“土气之人,厚重而沉稳,遇事不慌,给人的感觉和大地一样朴实可靠。他不用多说什么,所有人都会对他十分信任,都会对他高看一眼。如果他走路,他会站在你的左边保护你。如果他开车,他会开得非常平稳,不快不慢,让人感觉坐他的车非常踏实,非常安全……”

范铮的目光落在夏想身上,一拍脑袋,懊恼地说道:“我今天后悔和你坐在一起了,得,现在你成了正面的光辉形象,我成了你的陪衬,你说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夏哥,我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有女人缘,今天怎么了,车上的两大美女都对你十分欣赏?”

夏想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我是司机,她们知道我辛苦,所以要夸夸我,好让我继续安稳地为你们开车。你要知道,车内一共只有两个男人,我在开车而你在泡妞,你说,对谁更不公平?”

范铮哈哈大笑:“好,换我来开好了,我也做一个诚恳的人。”

换了范铮开车,结果他反而更郁闷了,因为在严小时和古玉的强烈要求下,夏想只好不负美人恩,坐在了后排中间。左边严小时,右边古玉,虽然夏想比较老实地端坐不动,不过在范铮眼中,怎么看怎么觉得夏想在左拥右抱,是在享齐人之福,不由连连摇头叹息。

“古玉,你别欣赏夏想了,他结婚了。”范铮想法打击古玉的幻想,还不忘敲打严小时,“小时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人嫁了,别总盯着夏想。你看中了夏想,不代表夏想能看上你。”

严小时却嘻嘻一笑,抱住夏想的胳膊,故意气范铮:“知道为什么女人都喜欢土性的男人不?因为土性的男人如大地一样让人觉得可靠!你怎么知道夏想不喜欢我,一方水土可以养百样人,正是因为夏想胸怀宽广,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他都喜欢……”

夏想也觉得旅途寂寞,既然严小时想和范铮开玩笑,轻松一下又何妨。不过听严小时说他什么女人都喜欢,不由大急,忙瞪了严小时一眼:“不许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博爱了?”

严小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借机发作,毫不退缩地迎着夏想的目光,反问:“怎么了,难道我不够漂亮,难道你讨厌我?”

“就是,拥有博大胸怀之人,从来都是和大地一样博爱。不论任何时候大地都会养出各种各样的鲜花,可不是只生长一种,是不是,夏哥哥?”古玉也来逗夏想,也学严小时抱住夏想的胳膊,仰起小脸问道,“怎么了,难道我不够漂亮,难道你讨厌我?”

夏想终于发愁了,谁说左拥右抱是齐人之福?其实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他无奈地对范铮说道:“范铮,要不我们换换位置?”

范铮正幸灾乐祸,急忙大摇其头:“最难消受美人恩,你慢慢消受好了,我开车,我只管开车。”

夏想索性将心一横,对二女说道:“你们确实都很漂亮,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虽然我是土性的胸怀,不过一块土也长不了百样米,更容不下百样花。所以二位鲜花,还是别为难我了,世界上和范铮一样明好暗坏的人不多,但牛粪却多得是,随便找一块合适的牛粪落地生根就好了。”

范铮一听哈哈大笑:“对,对,赶紧找一堆还冒着热气的牛粪嫁了,小时,你嫁人的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严小时和古玉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后夏想就感觉两个胳膊同时传来一阵疼痛,不由痛得叫出声来……

到了京城的指定地点,古玉下车,向夏想挥手告别。古玉和人道别时候的动作格外好看,她先是稳稳站好,双腿并直,左手弯曲放在胸前,右手举起,手指如同波浪一样起伏,再配合脸上依依不舍的表情,听到她迷人的嗓音轻轻吐出两个字:“再见……”那一声迷醉的婉转之音最是让人留恋。

范铮在一旁摇头说道:“迷人,迷人的身材、迷人的声音、迷人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十分迷人,我醉了。”

夏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醒醒,该做正事了。”

严小时轻轻推了范铮一把:“醒醒,别做梦了,人家古玉是在向夏想说再见,不是和你。自古多情空遗恨……”

范铮感慨:“早知春梦终成空,莫如当初不相逢。”

到了社科院,见到邹老之后,少不了一阵寒暄。寒暄过后,夏想为邹老介绍严小时:“邹老,这位是严小时。”

严小时在邹老面前,笑不露齿,温婉淑女,端庄大方,看得夏想暗暗感叹,都说女人百变,果不其然。严小时时而古怪精灵,时而妩媚动人,现在又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让他摸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她。

邹老打量了严小时几眼,微微摇头,说道:“我的女学生之中还没有和你一样漂亮的,不行,本来想收你当学生的,也听夏想说你也有此意,不过你师母有令,坚决不能收漂亮的女学生。我想收你为学生,但又不敢违背你师母之令,两难,两难呀。”

夏想忍俊不禁,最后还是笑出声来。没想到堂堂的知名学者邹儒居然畏妻如虎到这种地步,而且还可爱到当众说出。

范铮却一脸平静,司空见惯一样,一点也没有笑。估计是以前没少听邹儒说过怕老婆的话,邹老也是真性情之人,难得。

严小时委屈地说道:“邹老,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如果我的漂亮是我成为邹老学生的障碍,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不漂亮,也要做邹老的学生。”

夏想见机行事,将他们三人刚刚写成的文章交给邹老。邹老一摆手,示意几人不要说话,然后他也不管几人在场,就埋头看起文章来。

十几分钟后,邹老抬起头来先是看了夏想一眼,又冲范铮点点头,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严小时身上,感慨地说道:“我一生收下的学生无数,不过当以你们三人为荣。夏想的文章厚重,在博大之中,有一种让人找不到缺点的圆润,但在圆润之中,又不乏犀利。范铮的文章如金戈铁马,气势如虹,但在狂放之中,又有让人不易察觉的陷阱和阴冷。严小时的文章初看让人如沐春风,看似娓娓道来,实际上在一张一弛之中,也暗藏杀机,是温柔一刀的风格。你们三个还真不愧‘三剑客’的称号,珠联璧合,三篇文章一出,必定可以让许多人哑口无言。”

严小时听出了言外之意:“邹老,夏想和范铮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弟子,我可不是。您一定得想个办法,让我当您的学生,否则我就哭鼻子,我就耍赖……”

好机会

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撒娇,尤其像严小时一样的漂亮女人,杀伤力尤为惊人。邹老对严小时的喜爱和欣赏流露无遗,只是仍然不无遗憾地说道:“实在你师母要求太严,我对她一向非常尊敬,再说不收美女学生也是我亲口答应过的事情,曾经约法三章,我也不能自毁信誉。”

夏想见二人都十分为难,范铮却在一旁没心没肺,一点也没有主动帮忙的意思,就只好出面当好人:“我倒有个办法。师母所担心的不过是怕邹老魅力过人,怕漂亮的女学生一不小心就会喜欢上邹老。其实师母不是不让邹老收漂亮的女学生,只是不让邹老收漂亮的单身女学生。一个女学生再漂亮,如果名花有主,师母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好主意。”邹儒大喜,拍了拍夏想的肩膀说道,“我当然清楚你师母的真正想法,不过没好意思说,还是你了解女人,看透了其中的关键。小时不是还没有结婚吗,听说连男朋友也没有?这就不好办了。”

“怎么不好办?简单得很。”范铮逮住了机会,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嘿嘿一笑,“让夏想假装小时的男朋友或者男人都行,反正他们也熟悉了,也有默契,不会露馅。还有,师母一见两个学生是一对,就更放心了。”

夏想急急瞪了范铮一眼,范铮得意地一笑,意思是活该,你的主意你来演戏。

严小时眼睛一亮,一脸期盼地看着夏想:“我不嫌弃你是已婚男人……”

夏想愁眉苦脸:“我家也有母老虎……”

邹老哈哈大笑,十分开心地说道:“文如其人,你们三人联手,果然不凡。就这么定了,夏想,好人做到底,晚上一起到我家里做客,正式向你师母推出你们的小师妹严小时。”

严小时高兴地跳了起来,飞快地在夏想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小口,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微微脸红着说了一句:“谢谢你。”

范铮高兴了:“回头告诉古玉,让她打消对你的幻想。”

邹老将脸扭到一边:“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时之间,众人都笑。

晚上去了邹老家中做客。

邹老家在一处老式小区,邻里关系十分和睦,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和邹老打招呼,邹老一一笑着回应。

夏想、范铮和严小时都有礼物相送。夏想的礼物是一对手表,外加几瓶精制将台酒。范铮的礼物是一套健身用品。严小时的礼物最用心,只给邹老一支钢笔,却给师母买了化妆品、衣服还有一条珍珠项链。

邹老的家并不大,只有九十平米左右,两个卧室,一个书房。邹老的夫人李华在中大任教,保养得不错,精神和气色都很好,有一种娴静雍容的气质。夏想觉得,从面相上看,师母一点也不像严妻。

不过夏想看到师母注意到严小时的一瞬间脸色微微一寒,不由暗笑,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师母对于漂亮的女学生,有天然的敌意。

好在等邹老介绍了严小时是他的“女朋友”之后,当严小时聪明而识趣地抱住他的胳膊之时,师母脸上的警惕之意才渐渐消退。随即三人依次拿出礼物,师母推辞一番收下,脸上的笑容才开始盛开。

尤其是当严小时拿出她的礼物,教给李华如何保养如何护肤之后,李华脸上热情的笑容表明,她对严小时的戒心已经完全消除。

邹老如释重负地冲夏想和范铮一笑:“苏格拉底和林肯,都有严妻……”

夏想明白邹老的自嘲,忙笑着岔开话题:“程曦学近日在《京城日报》发表的文章,触动了叶书记,叶书记就让我们三人撰文反驳。还有,叶书记想邀请您前往燕省就当前的经济形势召开一个座谈会,就看您何时方便了?”

邹老听了,微一沉思,点头同意:“经济座谈会是好事,也是小事,等我安排一下时间……先说你们三人的文章,拿出来发表的话,也算是一次比较有力的还击。等我仔细一一过目之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发表。”说着,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说到座谈会,倒是凑巧,正好明天程曦学在中大举行一次经济学的讲座,有你们师母在,她可带领你们进入讲堂之中听讲,还可以当场向程曦学提问……你们有没有兴趣?”

倒是一个研究程曦学理论的好机会,夏想点头同意:“好机会,值得参加。”

“是个寻找程曦学缺点的好机会。”范铮果然比夏想有锐气,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

严小时也表示同意:“近距离接触程曦学,听其言观其行,再对比他的文章,就能对他的为人有进一步的了解,才能做到知己知彼。正好,还有许多问题我倒想当面向程教授请教一二。”

邹儒看了看三人不同的表情,夏想笃定,范铮肃杀,严小时刚柔并济,不由心中大喜,说道:“有我的三个得意门生联手,程曦学自认才高八斗,恐怕也会低头认输。”

李华也对三人非常满意,尤其对严小时更是十分喜爱,就对夏想说道:“夏想,你有福气,找了一个这么漂亮又有才华的女朋友,比我儿子可是强多了。要是我儿子没有出国,我非让他和你竞争,让他把小时抢过来不可。”

夏想嘿嘿一笑:“我到时先和邹可成为好朋友,让他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就不会和我抢女朋友了。”心里却说,谁爱抢谁抢,严小时又不是他的女人,他可管不着。

严小时听了,向他投来甜甜的一笑,笑容中有满足有幸福,仿佛他是她真得不能再真的男朋友一样。

夏想可不想将话题往他和严小时之间的关系上引,正要转移话题,范铮正好做了一件好事,他倒是挺关心程曦学的演讲,就问李华:“师母,程曦学演讲的题目是什么?”

“《论当前经济改革的利与弊》……是由中大发起的,同时邀请在京的几所著名院校的经济学家参加,在中大最大的礼堂举行,可以容纳上千人。除了中大的高才生参加之外,据说还有一些有影响的人物参加,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李华在中大只是普通教授,无职无权,不知道具体内情也是正常,“不过你们想参加,带你们进去倒没有问题。”

“我陪你们去。”邹儒一脸兴奋,他很期待他的三个弟子联手问倒程曦学,让程曦学下不了台的情景出现。

晚饭就在家中吃,李华亲自下厨,为几人做饭,严小时在一旁打下手。吃饭的时候,邹儒很好奇夏想为什么送将台酒给他,夏想就借机向邹儒介绍将台酒的历史。

邹儒虽然是经济学家,但对历史和传统文化也很感兴趣,听夏想说得有趣,就酒兴大动,不由多喝了几口。

邹儒对将台酒的评价是,尚可,可以入口,如果想在京城打开销路,还需要在包装和口感上下点功夫。将台酒偏软不是缺点,但回味比较淡、易上头就是缺点了。现在人喝酒讲究尽兴,尽兴但不能上头,否则事后回忆起来酒后头疼,基本上就不会再喝第二次了。

夏想虚心地接受了邹老的意见,并一一记在心里。

饭后,三人和邹老约好一早在社科院会面,然后就告辞而去。到了外面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晚上住在哪里?

范铮很没良心地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说道:“我有个同学和我有约,明天一早社科院见,走了。”

范铮一走,夏想不能扔下严小时不管自己去找肖佳,就说:“走,去宾馆。”

严小时轻轻地“啊”了一声,俏皮地说:“我们是假装的,可不是真的。”

夏想又好气又好笑:“我脸上写着‘色狼’两个字吗?真奇怪,明明我是很好的一个人,总有人认为我有好色的一面,天地良心。”

“男人,哪一个不是有便宜就占?”严小时不服气地回敬了夏想一句,“如果我今天晚上主动投怀送抱,是不是正好如你所愿?”

“你没那么浅薄,我没那么肤浅。”夏想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发动了汽车,又问,“二星级还是三星级?二星级我还能报销,三星级就得自费了。”

“四星级,就花你的钱!”严小时气呼呼地说道,也不知道生的什么气。

找了一家四星级酒店,很不凑巧只有一个房间了,夏想想再换一家酒店,服务员却说:“别找了,哪里都没有房间,现在快国庆了,京城四星级以上酒店都客满了。”

夏想还没说话,严小时却说:“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外人,你怕什么?就住下了。”

服务员一边办理手续,一边捂着嘴看着夏想偷笑,肯定是在笑夏想胆小。夏想无奈,就小声地对服务员说道:“刚认识三天,不太熟,不好下手。我是一个好男人,轻易不骗女孩子。”

服务员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出头,圆脸,大眼,还算耐看,听夏想一说,顿时脸红了,低着头不敢看夏想,小声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再说,你女朋友真的很漂亮,我都羡慕她那么漂亮,皮肤那么好,先生,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夏想败了,本来他感觉服务员年纪不大,就想逗一逗她。没想到小姑娘看上去腼腆,也挺害羞,说出来的话却是大胆泼辣,让他都无话可说了。

夏想和严小时到了房间,夏想先脱了鞋,然后直接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伸懒腰,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放松的舒适,就被严小时一把拉了起来。

严小时二话不说帮夏想脱下外套,埋怨道:“穿着外衣躺在床上不卫生,还有,你不洗澡就上床,怎么能睡得着?快把衣服脱了,去洗澡!”

夏想无奈地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本来就是一个冒牌女友,怎么比我们家黧丫头管得还宽?”脱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什么来,忙又说,“扭过头去,非礼勿视。”

严小时俏脸飞红,急忙转过身去:“好像谁愿意看你一样?男人都丑死了。”

气氛保持得还算轻松,没有什么旖旎和暧昧,夏想心想正好,不给意乱情迷的事件创造机会。

他跑进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围着毛巾出来,发现严小时将他的鞋和袜子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连他的衣服都给挂了起来,还泡好热茶放在床头。再看严小时,穿着一件睡衣,坐在床上发愣。

还真是一个细心周到的女人,夏想就让她也去洗澡:“早点睡,明天还有要事。”

严小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飞红,连脖颈也是一片粉红,格外诱人。她的睡衣十分轻薄,里面内衣隐约可见。她的身材紧致曼妙,尤为苗条,细腰盈盈一握,臀部浑圆,夏想不经意只看了一眼,就将美妙风光尽收眼底。

古人有诗:美人如花隔云端。对夏想而言,现在却是美人如花在眼前。他忽然想起了禽兽和禽兽不如的动人传说,心想算了,男人要有自制力,要有不破坏美好事物的决心和勇气,就若无其事地对严小时说道:“睡衣挺漂亮,不过我没有睡衣,晚上只穿内裤睡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井水,你是河水,大家秋毫无犯。你去洗澡,我先睡觉,晚安,明天见。”

严小时“扑哧”笑了:“好像我要怎么你一样?告诉你,我是守身如玉的好女孩儿,你要是有什么不轨之心,小心我也学过女子防身术!”

严小时说完,以为夏想还会说几句,不料等了一会儿没有一点声音,她大着胆子看了夏想一眼,只见他歪着头已经睡着了。

严小时又气又恼,臭男人,和美女同室居然能酣然入梦,太不把她的美丽放在眼里了,难道在他眼里,她一点魅力也没有?

女人的心思向来矛盾,男人的殷勤多了,她们会反感;男人理也不理,她们就会埋怨男人不懂欣赏,不会怜香惜玉。

严小时进了卫生间,鼻中还传来夏想洗澡过后留下的男人气息,不觉脸上一红,浑身发热。脱掉身上的一件件衣服,直到赤身裸体地站在喷头下面,她还是觉得体内一阵阵燥热。

哪个少女不怀春?严小时一边洗澡,一边用浴液涂遍全身,手指掠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想到就在身边不远处酣睡着一个她并不讨厌的男人,不争气的心又怦怦地跳了起来。

年纪说大也不算大,但也不能说小了,今天确实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居一室,虽然没有同床,但总觉得好像是突破人生之中的第一次一样。

想起刚才在楼下的大胆决定,到底是故意假装气势,还是对他有点幻想?严小时越想越觉得羞不可抑,哪里有女人倒贴男人的道理?不过随即又想到那个睡得正香的男人,似乎对她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有美人同室,居然倒头就睡,还是不是男人?就算没有色胆包天到动手动脚,至少也要开一些半荤不素的玩笑才是,哪里有主动划清界限然后呼呼大睡的事情?

真没有男人的胆量。

严小时又哀怨一番,认为夏想有眼无珠,也让她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大减,难道在他眼里,自己真的老了不成?对了,古玉比自己年轻,也比自己更有味道,难道他喜欢小妹妹那样的类型?严小时又想到曹殊黧和宋一凡,更加坚定了对夏想的看法。他家黧丫头比他小了两岁,宋一凡比他小了有十岁,看来他还真是只喜欢年纪小的女人,不喜欢年龄大一点的女人。

问题是,自己也比他小了一岁,他是不是有点太挑剔了?

坚定立场

胡思乱想间,严小时洗好澡,吹干头发,又换了一身内衣,才悄悄地从卫生间出来。房间内黑着灯,夏想又睡得很沉,她就没有围上浴巾,而是只穿了三点式,蹑手蹑脚地摸到自己床上,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被子里面,忽然又笑了。

刚才真是傻了,胡思乱想什么?自己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追求的人也多得是,非得让他看上才好?哼,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自己还幻想他对自己如何如何,真要如何了,岂不是白白让他得了便宜?自己跟了他,除了让他拿走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之外,他又能给自己什么?

才不能让他总有好事总得便宜!

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想着想着,严小时就睡着了。

其实她哪里知道,夏想根本没有睡着。不过夏想知道,不装睡不行,要不两个人同居一室,你一言我一言,说来说去万一意乱情迷,最后假戏真做怎么办?夏想不是有前手没后手之人,平心而论,他最深爱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曹殊黧,一个是连若菡。而肖佳在他生命中的地位特殊,说没有感情,也有;说是爱,也不算。肖佳就如同他的一个梦想,说是从小没有姐姐的他对肖佳有恋姐情结也好,对她的身体迷恋也好,总之虽没有念念不忘的情怀,却有相濡以沫的感慨。

生命中有了这三个女人之后,对于其他女人,夏想就再难生起爱恋的感情。即使偶尔心动,也是一种正常情感的短暂走神。当然,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见到如严小时一样的美人,又同居一室,生理上的反应是非常正常的,没有反应才不正常。而且说实话,夏想也有冲动,当他在黑暗之中微闭着双眼,看到严小时穿着三点式从他眼前经过,也觉得血脉贲张,心跳加快。

严小时本来肌肤既白且美,又有浴后美人的慵懒和娇柔,在微微的光亮之下,浑身闪耀着致命的诱人光芒。尤其是她笔直而修长的大腿,瘦削的美肩,甚至可以一手掌握的细腰,虽不丰满但绝对匀称紧致的身材,当她轻灵地走动之时,腰肢扭动,臂部摇摆,给人无限遐想的美感。

夏想很没出息地有了生理上的渴望。

有归有,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自控能力。夏想可不想因为一时冲动,从此又和严小时纠缠不清。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距离有时遥远,有时又近在咫尺,突破关系往往只在一瞬间。之前,或许可以从容淡定;之后,却又很难再坦然面对。就如他和梅晓琳一样,当然他倒没有什么,是梅晓琳总有不自然的一面。

三十六计,睡为上计。夏想就忍住不想,再说严小时又不是一般人,一旦沾染,以后很难一拍两散,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有一句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换一换说法也很对,上床容易下床难。

夏想又想到了明天的演讲会,心思一重,就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如果真的无话就好了,也就没有以后的事情了。夏想睡得正香之时,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了,他迷糊之间忘了身在何处,起身接听了手机,却是卫辛打来的电话。

“喂,事情有变,迈克另有重大活动安排,时间安排不开,他想征求你的意见,正式签订协议是提前还是延后?”

各人习惯不同,夏想的习惯是遇到重大问题,喜欢走路思索。他站起身来,穿上鞋在房间中走了几步,微一思索又问:“提前几天?错后的话,又是多久?”

“如果提前,三天之内签订;如果错后,至少错后半月。”卫辛微带沙哑的嗓音越洋传来,清晰得如同在夏想耳边私语。

夏想一瞬间就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错后半个月太久了,现在刚进九月,三日之内签订协议,相当于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周左右。而将台酒厂在央视的广告是十五号播出,中间有一个时间差,按照他的计划,十号和迈克签订协议,十五号央视播出将台酒的广告,十六号在《京城日报》和《燕省日报》同步发表反驳文章以造声势,同时在燕省举行新闻发布会,高调宣布产业结构调整获得了初步成功。作为最强有力的一次重大反击,双管齐下,一举定胜负。

但突然之间情况有变,如果提前签订协议,难免会走漏消息,只要有风声传出,就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没有出其不意,就难以起到给程曦学等人当头棒喝的作用。

那么他意料之中的一举定胜负的场景就不会出现!

但如果错后,时间就太久了,更是不行。夏想不免左右为难,还没有想好对策,忽然感觉眼前一亮,不由吃了一惊,天怎么亮了?随即意识到是灯光,不由哑然失笑,下意识回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严小时迷迷糊糊醒来,她的习惯是一睁眼就开灯。当然她还有一个习惯是裸睡,今天睡觉时虽然穿着内衣,睡到一半时还是觉得不舒服,下身还能适应,上身戴了胸罩,她总是睡不着,就半睡半醒之间随手解开,扔在了床头。

夏想一打电话,她被惊醒之后,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下意识地伸手开了灯,然后坐起了身子——胸前的一对白兔活泼可爱地裸露在外,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大胆而热烈地看着夏想。

夏想一时愣了,瞪大了眼睛,大脑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足足过了五秒钟,二人才同时反应过来,夏想尴尬得急忙转过身去,严小时却是满脸羞红,张口就骂了一句:“色狼!”

卫辛在另一端听得清清楚楚,惊讶地问:“你身边有女人?”

夏想不愧是夏想,机智多变,脱口而出:“当然,我是已婚男人。”

卫辛也不傻,立刻不解地问道:“哪里有老婆骂老公是色狼的?”

夏想嘿嘿一笑:“闺趣,闺趣而已。”

卫辛“扑哧”一声笑了:“我还生怕打扰你休息,没想到,我在下午一点钟的时间给你打电话,你还在闺趣之中,精力真好。”

美国时间下午一点,相当于国内时间凌晨一点,夏想尴尬地笑了笑,不接卫辛的话,心中有了主意:“请转告迈克先生,提前签订协议!”

提前签总比推后强,至于是不是走漏风声,暂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只能尽可能采取保密措施了。夏想一瞬间作出了决定,签订协议之前和易向师打个招呼,让他尽可能帮助保密。最有可能泄密的环节就是外经贸部了,只要易向师点了头,应该还能按照原计划进行。

不过如此一来,就又要欠易向师一个人情了。易向师可是老谋深算之人,欠了他的人情,指不定他会如何让自己偿还。但没有办法,明知是坑也要向下跳。

夏想挂断电话,回头一看,严小时用被子蒙着头,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不过现在天气还热,被子只是一层薄被,严小时心慌意乱之下,也没来得及穿上胸罩,只知道当鸵鸟,又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更显得曲线毕露,美妙身材一览无余。落在夏想眼里,跟没穿衣服没什么不同。

夏想急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道:“小时,刚才灯光太亮了,我什么都没看清……”

“你眼睛瞪得那么大,看了那么久还没有看清?骗鬼呢,你又不是瞎子!”严小时又羞又急,才知道女人有时候装大胆可以,真要事到临头,其实也是胆小得很。才被人看了一眼就紧张成这样,真要是他动手动脚,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夏想当然没有动手动脚,而是关了灯,上了床,又说了一句:“明天可千万别告诉范铮你和我住在一起,否则他肯定认为你……行了,早点睡,明天还要听课,还有大事要办。刚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成心的。你不是爱吃葡萄吗?明天我给你买最好的葡萄吃,算是给你赔礼道歉。”

提什么葡萄,严小时更是又气又羞,夏想故意气她是不是?真是一个大坏人。一边想,她一边觉得浑身发烫。

还想再说夏想几句,却听到耳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严小时哭笑不得,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转眼又睡着了,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天一亮,夏想和严小时匆匆吃过早饭,开车直奔社科院而去。到了门口,只见范铮正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一脸暧昧的笑容。

他一见夏想就问:“昨天你们住在哪里?开了几个房间?”

夏想就打趣他:“你扔下我们不管,还好意思问?没见你这样当表哥的,严小时可是你的表妹。对了,你急不可耐地去会什么同学,肯定是女同学了?”

范铮嘿嘿一笑:“当然,大晚上的谁去见男同学?是我以前的一个师妹,有过一段感情,现在她快要嫁人了,就和我再藕断丝连一两次罢了。”

严小时“呸”了一口:“一对坏人。”

范铮立刻假装义正词严地说道:“夏哥,虽然我们关系不错,但你也不能欺负我表妹不是?小时,你说,是不是夏想怎么你了?”

“我呸你。”严小时生气了,一脸绯红,上前拧了范铮一把,“你不配当我表哥,没一点担待,扔下我就走,还满嘴胡话。”

范铮被严小时拧得疼了,咧着嘴跑开:“好,我不说了,你还真向着夏想,我怕你了行不?”

说话间邹儒赶到了,正好看到眼前一幕,哈哈一笑:“我就喜欢你们年轻人的朝气,走,一门三剑客,师徒***,直接杀向中大。”

夏想呵呵一笑:“得,***都出来了,邹老可真是雄姿英发,豪气一点也不让年轻人。”

几人上了车,说笑间,直奔中大而去。

车上,邹老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程曦学此次演讲的起因和目的。

起因自然是程曦学想向大学生灌输他的思想,培养他坚定的追随者。大学生是下一代社会的中坚力量,说不定以后许多领导人都是从他们之中产生,所以越早向他们灌输自己的思想越好,任何形式的控制都不如思想控制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服从。

可以说,程曦学此次演讲的起因和目的相同,他想通过此次演讲,获得更多人对他的理论的认可,以便他在论战上取得更进一步的胜利。当然也能借此演讲,借大学生发问和讨论之际,让大学生碰撞而出的思想火花为他所用,也可以让他创作出更有激情更有说服力的文章出来。

据说,除了几所最具影响力的大学的教授与会之外,某些大人物可能也会出席会议。当然是不是露面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会躲在暗中进行观察,也许会只露一面就走,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此次会议由中大发起,经过近一个月的筹备,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得以成功召开。此举旨在为程曦学进一步扬名,也是中大为了培养自己的品牌学者而做的一次有益尝试。

当然,是不是中大迫于某方面压力不得已而为之,或是中大确实真心地想将程曦学捧为中大的招牌,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中大为了此次演讲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人力和财力上都不惜下血本,力求将此次演讲举办成中大建校以来最成功、影响最深远的一次!

夏想几人赶到时,会堂中已经坐满了人。在李华的带领下,几个人从侧门进去,在前排就座——也不算太靠前,大概在第十排的样子,既能清楚地看到台上人的一举一动,如果提问的话,也很容易让台上的人看清面容。

夏想还纳闷儿李华能领他们坐在十排中间,在大型活动之中,也算是不错的位置了,可见师母在中大也是极有分量的人物。不料李华得意之余说出了真相,让夏想哭笑不得。

“安排座位的侯教授和他的一个女学生关系不明不白的,被我发现了,我还没有开口威胁他告诉他家老王,他就吓得立刻给我安排了好几个好位置任我挑选……”

夏想无比同情地看了邹老一眼,心想得妻如此,邹老可怜矣。不料邹老一脸坦然,一点也没有自怨自艾的觉悟,反而若无其事地说道:“要是侯教授家的老王能有你一半的机智,他也不会犯生活作风问题了。可惜了,老了老了,晚节不保,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拉下了水。”

“不怪老侯,怪那个女研究生。”李华倒是明白事理,“现在的女大学生、女研究生都太随便了,为了学历为了成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我得看紧你一点,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动物,尤其是在女色面前,几乎没有任何防御能力!”

果然是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不同。师母站在教授的立场上攻击女学生,但从社会的舆论看来,却是教授师德沦丧,而女学生都是无奈献身。

不过最后所下的结论就太唯心主义了,夏想想起昨晚他的坚定立场,不由沾沾自喜地看了严小时一眼。严小时也正在偷看夏想,被他一眼看来,知道他又想起了昨天的暧昧场面,顿时满面飞红,急忙扭过头去,心跳如鼓。

还好范铮正在凝视台上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一副心思深沉的样子,没有注意到严小时的异常,否则他肯定会心中起疑。

李华交代几句就走了,她还有工作要忙。李华一走,邹老长出了一口气,叹道:“你师母是我见过的最目光如矩的女人,她的直觉有时会让人毛骨悚然。”

夏想完全可以理解邹老的处境和感慨,但又想不出太好的安慰的话,只好转移了话题,问道:“程曦学的理论,在大学生中有多大的市场?”

邹老一听此话,立刻皱起了眉头:“大学生思想并不成熟,容易激进,程曦学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有意借举办演讲系统地向大学生灌输他的理论。只要方法得当,大学生很容易被他鼓动和迷惑。所以说举办演讲,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我也觉得他确实有手段,不但确实有真才实学,而且会炒作,又会宣传自己,同时又披着学者的外衣,打着探讨研究的旗号,迷惑性很大。如果任由他在有影响的大学演讲的话,他的理论会迷惑不少人……我认为,邹老也可以出面举办演讲会,也联系各大院校,向大学生宣扬您的经济理论,拨乱反正。”

点名攻击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只是如何出面、如何联系、怎么安排,等等,我都应付不来。”邹老是真正的学者型人物,不像程曦学深谙政治规则和处世之道。

“稍后我向易部长提提这件事情,相信他也愿意看到邹老出山。”有这样一个请邹老出马的机会不容错过,如果是以前,邹老肯定会反感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而且他也不会选择站队,仍然埋头做他的学问,当他的独立学者。但现在不同了,因为夏想的出现,因为程曦学故意挑起事端,邹老也不知不觉加入到论战之中,实际上,他也已经选择了站队。

夏想也就有意暗中推邹老一把,让他也由幕后走向台前。毕竟对于程曦学来说,只有邹老出面才有足够的分量和他对抗。

不多时,千人会堂已经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人站在过道和两侧,都一脸兴奋地期待着程曦学的出现。尽管程曦学本身就是中大的教授,但他现在不带研究生,更不给新生授课,无形中给他的泰斗身份增加了许多神秘色彩。

九点三十分整,程曦学迈步走向讲台,时间卡得分秒不差。他一上台,就全场起立,掌声雷鸣。

夏想几人也是起立相迎,对于程曦学,除了和他政治主张不同、经济理论相左之外,对于他的学问和成就,还是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

今天的程曦学一身中山装,头发鲜亮,衣着光鲜,精神抖擞,手中还拿了一个紫黑的烟斗,颇有一副国学家的风范。不说别的,光凭这副卖相,当前一站,就能为他增加不少印象分。

好一个程曦学,深得包装宣传之精髓,真高人也。

如今不管伪神仙还是真学者,都讲究一个外包装。毕竟虽然说不可以貌取人,但人人都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这是一种强大的惯性。男人爱美女,女人爱帅哥,就连国学大师以及专家学者,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

是不是高人先不说,至少要先打扮成高人的形象,给人带来不凡的视觉冲击力。

果然,程曦学举手投足之间,风范十足。如果他穿了长衫,再留了八字胡,活脱脱一个大师的形象,只可惜一开口就让他的风姿大减。

因为他的嗓音有些嘶哑,说话时声音不够洪亮,也不够威严,甚至还有软绵绵的味道。男人,说话时中气十足,低音深厚,中音浑厚,才能让人印象深刻,有利于提升整体形象。夏想不免替程曦学感到惋惜,按说以眼前的大师风范当前一站,确实能够给人视觉上的震撼,只是一开口就降低了形象,可见一个人想要做到形神俱备,想要达到表里如一是何等的不易!

程曦学并不知道夏想等人在场,更不清楚夏想的所思所想,为了此次演讲,他还特意请包装公司专门为他设计了形象。从穿衣到发型,到走路的姿势,一举一动,都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和练习。包装公司也含蓄地说过,他的声音条件不好,声线过细,整体形象上就打了折扣,否则就能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学者形象。

程曦学不以为然,他演讲的是学问,是知识,不是卖相。

程曦学站在讲台之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第一排是来自京城各大院校的专家学者,都是同行之中的佼佼者,能前来听他的演讲,让程曦学心中大感欣慰,有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感。虽然他的泰斗名声早已经传开,但一半是炒作,一半是自封。只有今天看到几乎京城中各大院校有影响力的教授都会聚一堂,是听他演讲也好,是为他捧场也好,总之,他们在前排就座,就等于坐实了他泰斗的身份。

程曦学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表。

第二排就座的是中大的院领导和系领导,以及几名在经济学领域有突出成绩的学者,表明了中大对他的肯定。

从第三排到第十排,都是京城之中经济学方面的精英,也有一些不便露面的人物混迹其中。其中不乏程曦学的后台指派来的人,也有其他行业的精英。

剩下的就全是中大学生中的精英,挑选的都是学生会的干部以及学习优秀者前来听讲。毫不夸张地说,今天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人是无名小辈,都是在同龄同行之中出类拔萃之人,庸碌之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会堂!

程曦学踌躇满志。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同学,很高兴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讨论当前经济改革中出现的一些问题。首先感谢大家的光临,也对各位领导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举办这样的一个盛会,表示由衷的感谢。”程曦学先做足了表面文章,郑重地向台下鞠躬致意。

掌声过后,程曦学开始了正式的演讲:

“……当前的经济改革总体是好的,但也出现了一些偏差,在抓大放小两个方面,都各有问题。在放小方面,某些掌权者在放小时把原来的国有小企业和基层政府的乡镇企业,以很低的价格卖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或者原来的厂长经理,实际上是半卖半送,明卖暗送,掠夺、侵吞公有财产。在抓大方面表现为,大型国企在和外资合资的过程中,表面上是引进了巨额外资,实际上被外商取得了控股权,甚至连自身的知名品牌都被冷藏被放弃,是在以短期利益换取长期的损失,是得不偿失的举动。从长远看,是对子孙后代不负责任,是极其愚蠢的短视行为。

“一九九九年以后,加快重点行业的改组和国有大型企业的改革,包括对石油、通信、铁路、电力等大型国有企业集中的行业进行重组。把行业改组和企业改革结合起来进行,大致做了三件事:政企分离;打破垄断;把企业改组成真正的公司,在海内外上市。这样现代公司制度的架子就搭起来了,市场经济运作的总框架就建立了。当然,国有企业船大难掉头,又有几十年计划经济的历史惯性,有一些重大的问题没有完全得到解决,所以提高效率和增加盈利的效果还不是太明显。而现阶段有些省份正在推行的产业结构调整,并没有解决国有企业船大难掉头的客观问题,反而一味地引进外资,或是强行进行重组改制。结果除了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之外,除了让国有经济在经济之中占有的比重越来越低之外,除了让地方政府在短时间内获得所谓的GDP增长,让一些领导戴上了政绩的光环之外,于国于民,没有任何好处!”

尽管程曦学的声音不够洪亮,但他显然很懂得演讲的技巧,很会借势造势,先是慷慨激昂,最后一句又掷地有声。他的话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现场响起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夏想暗暗摇头,作为保守派最大的代表人物,程曦学还真会偷换概念,或者说,偷梁换柱。

诚然,任何新兴事物在推广的过程中,总有或多或少的问题出现。毕竟是新兴事情,要有一个接受和适应的过程,以偏概全或以点概面都不全面。动不动就以国产资产流失来否定改制,是彻底的误导和完全的谬论。

因为夏想清楚,现在的情况是,各地所谓的国有企业不是倒闭就是破产,哪里还有国有资产可以流失?除了地皮之外,陈旧的厂房,没有技术的工人,以及不能适合市场经济的管理层,说好听一点,是有深厚的人力基础,说难听一点,就是有庞大的养老负担。几十年的政企不分,几十年的大锅饭,养了一群什么样的职工和厂长,程曦学不是不清楚,他这样是有意忽视,选择性视而不见!

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说什么样的话,只要站队就会有偏见,就会有不公正的言论。

夏想心中有了主意,就静心细听程曦学还能发表什么高论。

“下面就综合谈谈当前的经济走势和我的观点……”程曦学清了清嗓子,喝了一杯茶,刚才因过于慷慨激昂而微微涨红的脸渐渐平静下来,换了一副严肃和凝重的表情,他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众人,继续说道,“一九九七年东亚经济危机发生以后,中国也出现了经济不振、需求不足、增长乏力的问题。一九九八年又出现了物价总水平下降的状态,经济学上叫通货紧缩。一九九八到一九九九年物价指数一直是缓慢地负增长,对经济走势起了消极的影响。企业产品卖不掉,需求进一步下降,形成恶性循环。二○○○年经济形势出现了变化,经济增长百分之八,投资、消费、物价情况都有了好转。但转变的深度怎样,性质是什么,中长期的趋势是什么则有不同意见。

“现在的经济形式发展势头良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良好的发展之中,也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出现。有些省份看到南方沿海一些省份的产业结构调整获得了一些成功——暂且不论这样的成功是不是真正的成功,是短期成功,还是从长远看是一种损失——就想如法炮制,就想依葫芦画瓢,也想推行产业结构调整,也想向外资要政绩,向合资要GDP。我个人也承认,引进资金对于当地的经济改善和结构调整,大有裨益。但各省之间的情况千差万别,产业结构调整也就是在岭南一带还算成功,一些内陆省份也想将沿海省份的成功复制过来,就是想当然而又不合时宜的想法,因为成功从来是不可以复制的。在想复制别人的成功的内陆省份中,燕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省份。”

夏想只是一笑置之,邹老微微摇头,而范铮和严小时都面露怒色,显然为程曦学指名道姓点出燕省而愤愤不平。

范铮和严小时都不是燕省人,但因为范睿恒是燕省省长,俨然也以燕省人自居,容不得别人说燕省半点坏话,尤其产业结构调整又是范睿恒大力支持的方针政策。

范铮和严小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小声说了一句:“谬论!”

范铮更是说道:“一会儿我上台问他一个张口结舌!”

只听程曦学继续对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指手画脚:“严格意义上讲,燕省不能说是第一个推行产业结构调整的内陆省份,但燕省是第一个深入推广并且取得了一点小成绩的内陆省份,目前最有代表性,所以单独拿出来举例,也好和大家商榷。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迈出的步伐并不大,先期只有两个试点城市,单城市和宝市,单城市和宝市的具体情况是……”

程曦学显然前期做足了功课,将单城市和宝市的情况分析得很到位,列举两市产业结构的弊端和经济结构中的不足时,也很有条理。夏想听了连连点头,程曦学在经济学方面确有独到之处,虽然他因为性格或是立场的原因,只挑选最偏颇的失败例子作证,但也说明他确实有犀利的眼光。

程曦学列举完单城市和宝市的情况之后,随后说道:“成为试点城市之后,单城市只提了两个项目,一个是通海铁路,刚才已经详细解说了通海铁路的利弊,可以说利大于弊,值得尝试。但也只利于单城市一个市,不,只是一个单城钢厂,可以说耗资巨大而收获甚微。不客气地讲,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面子工程罢了。”

程曦学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如果说前面程曦学的理论还有可取之处的话,他将通海铁路比喻成面子工程,只见单城钢厂受益,不见黄骅港码头的兴起,至此,夏想对程曦学的水平也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就算程曦学是为了贬低单城市的成绩而故意说出违心之话,也可见他的品行和品格,已经降低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地步了。

连邹老也听不过去,对程曦学的话嗤之以鼻:“就算程曦学眼光有限,看不到因为单城钢厂的介入,会带动黄骅港口的崛起,他也应该可以清醒地认识到,燕省的中南部几市完全可以仿效单城钢厂的通海铁路模式,都在黄骅港码头为自己建立一个出海口。不用推算也可以想象得到,将会对燕省的中南几市带来什么样的机遇……可惜了,老程,近几年你的心静不下来了,心不静,如何看得远?”

攻击完通海铁路,程曦学又开始攻击文化旅游:“单城市还新上了一个文化旅游项目,听说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一位处长夏想的主意,听说夏想同志还很年轻,才二十七岁。二十七岁的处长不多见,可见他确实有才能。不过也正是因为年轻,二十七岁正是梦想多多的年龄,我想在座的一些研究生、博士生甚至都比他还要大。诸位研究经济多年,可以设想一下,利用成语故事带动文化旅游,在原来的赵王宫遗址之上,耗费数千万甚至上亿资金,兴建一座文化旅游城,到底是一个好高骛远的梦想,还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个议题,如果当成在座各位的毕业论文,肯定可以大做文章。”

又是一阵笑声,笑声中有轻视,有讥笑……

范铮气得脸色铁青,严小时身为投资商,更是气得胸口起伏,几乎要拍案而起。邹老还好一些,毕竟年纪大了,见多识广,也压得住性子……三人都以为程曦学直接点出夏想的名字,夏想更是怒火中烧,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了。

不料夏想一脸淡笑,双眼直视台上的程曦学,笑道:“我要感谢程教授替我扬名,想想看,在场的学姐学妹中,少说也有几十个美女,我的大名经程教授宣扬之后,说不定我还可以借机俘获几个美女的芳心。到底大小也是一个名人了,好名声坏名声不要紧,出名就行。”

严小时不敢相信地看了夏想一会儿,忽然抿嘴一笑:“你真行,被人当成反面教材贬低一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皮厚到了震古烁今的地步,佩服,实在是佩服。”

邹老也笑:“夏想不是脸皮厚,是心胸宽广,否则因为一句话就被气得暴跳如雷,如何能够沉着应对?小时,范铮,你们在这一点上,要多向夏想学习,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你们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一石二鸟

程曦学哪里知道被他点名的夏想,正坐在台下将他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他知道夏想也混在人群之中,恐怕就不会那么自信从容地演讲了。

程曦学继续说道:“文化旅游项目是否成功暂且不提,出于好心,我还是希望这个项目能够成功,否则几千万的投资打了水漂,也是国家的损失。不过我在此还是要向夏想同志的勇气表示敬意,毕竟年轻人要有梦想,要有冲劲……”虽然没有直接讽刺,他的言外之意却是对夏想毫不掩饰的轻视,将夏想的设想当成梦想,无疑是一种十分轻蔑的说法。

范铮轻轻推了夏想一把:“真有你的,被人贬低,还一点也不生气。要是我,早就拍案而起了。一会儿提问的时候,我替你还回来。”

夏想笑笑,没有说话。他心中自然也有怒气,但不能因为程曦学几句冷嘲热讽就火冒三丈,也太没有涵养了。而且他也在深思程曦学今天演讲的根本用意,本来以为他是全盘否定产业结构调整,但听他先扬后抑的论调,似乎他的态度有所松动,对产业结构调整并不是完全反对的态度,而是有限支持,个别反对。

有限支持就是支持南方已经获得了成功的几个沿海省份,个别反对就是反对以燕省为代表的内陆省份继续推广。夏想摸到了程曦学的思路,南方省份现在的经济规模以及影响力,对京城来说有点尾大不掉的意思。不能说南方省份对国家的政策做不到令行禁止,但因为各地具体情况不同,肯定有一些政策到了发达省份,出于地方保护主义的考虑或是其他原因,存在着阳奉阴违的情况。

尤其是在针对一些大型央企的垄断上面,南方省份的反对声音非常强烈,国家需要动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压制。所以京城之中垄断势力的代表人物,唯恐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获得成功之后,其他内陆省份纷纷仿效,将会进一步触及一些垄断行业的底线,到时将有可能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扼杀在摇篮之中。而南方的成功不能抹杀,也没有必要抹杀,相反,可以借助南方的成功对比燕省的失败,由此得出结论,成功不可以复制。因为地理位置不同,南方各省位于沿海,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燕省依葫芦画瓢,最终不过是落一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下场。

由此提醒内陆其他省份,不要轻易推行产业结构调整,否则不但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没有一点政绩,还会因此落一个惨败的结局。程曦学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打击和棒杀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二是借此演讲传达一个强有力的信号,就是京城中有人并不赞成内陆省份也全面推广产业结构调整。

一箭双雕!

夏想经过一番分析猜出了程曦学的用心,不由心中一寒,比起全面否定产业结构调整,程曦学分别对待的做法更有欺骗性,也更容易让人接受。南方省份的发达是因为位居沿海,交通便利,北方及内陆省份就没有产业结构调整方面的优势。因为处于内陆,没有天然的优势,所以成功的可能性极低,风险也极大,尝试不如不尝试。

程曦学的打算就是,要给其他等着看燕省成功与否再决定是否推广产业结构调整的内陆省份打退堂鼓!

果然,程曦学点评完单城市的改制之后,又开始针对宝市的产业结构调整,指点江山。

“宝市自从成为试点城市之后,迄今为止只成就了一项合资和一项投资。万里汽车厂的投资大概算是一个成功的案例,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达富和柯达的合资,还曾经轰动一时……”程曦学说话间又翻了翻演讲稿,好像才发现什么似的,笑着补充了一句,“对了,忘记了还有一个茂盛酱菜厂,不过投资金额太小了,才几百万的投资,如果也算到产业结构调整的功劳里面,有点拿不出手。可不是我故意漏掉,而是不好意思提出来罢了。”

程曦学明是说笑,暗是讽刺,真有他的,拿别人的成绩当成笑料来制造轻松气氛……显然,他的意图达到了,现场发出一片轻笑之声。

等众人笑完,程曦学才接着向下说:

“其实柯达和达富的合资,早在产业结构调整推行之前,就已经进行了一年多艰苦的谈判,出于种种原因,谈判一直没有成功。夏想——不好意思再次提到了年轻的梦想人物夏处长,他实在是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不得不提,并非我个人对他有意见。平心而论,他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跑题了,回到正题,夏想同志主导了此次谈判,将达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卖出了十亿美元的高价,并且说服柯达额外追加五亿美元资金来宝市投资一个数码相机的研究室。据说后继还要增加投资,要生产数码相机。数码相机是不是有市场前景,不在此次演讲的讨论范围之内,我只想就此合资的利弊和大家探讨一二,就说引进了十五亿美元的巨资,到底是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肯定会有人要问,有投资不是成功吗?不对,要看投资的附加条款,以及投资双方是不是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更重要的是,要看是不是我们将辛苦几十年建立的胶片基地,被柯达用十五亿美元就完全据为己有!在座的诸位应该都清楚,彩色胶卷技术看似平常,实际上世界上只有三个国家掌握这种技术,中国就是其中之一,而达富又是掌握此项技术最先进的厂家。现今和柯达合资,是不是可以说,彩色胶卷技术被柯达只用十五亿美元就买到了手中?也就是说,只要柯达下一步再追加投资,只要达富见钱眼开妥协的话,一旦柯达控股,那么达富将会成为美国的达富,中国就可以从世界上三个掌控彩色胶卷技术的国家之中被除名了!”

“轰——”

现场一片议论之声。

“十五亿美元就出卖了达富的品牌,简直是卖国行径!”

“夏想是什么人,怎么会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简直就是民族败类!”

“汉奸!”

“是被柯达收买了吧?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短视行为,燕省难道没人了?怎么能让一个二十七岁的处级干部主导产业结构调整?怪不得没有什么成绩出来,夏想不是好大喜功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腐败官僚!”

夏想一脸苦笑,得,程曦学成功地将众人的怒火引到了他身上,他何其不幸?辛苦工作不但没有得到回报,先是被人设计陷害,现在又被程曦学树成了靶子让众人口诛笔伐,夏想哭笑不得。

当然,夏想心中也是怒气渐生。程曦学可以就事论事,可以指责产业结构调整的弊端,但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就不对了,有失身份。不过再一想其实程曦学也并没有刻意对他攻击,程曦学的聪明之处就在于,让大家都对某一件事情深恶痛绝,同时又含蓄地点明,事情是由他主导而成。

自然而然,他就成了众人发泄怒气的对象。

不止夏想怒气难平,邹儒也动了肝火,他低声对夏想、范铮和严小时三人说道:“等一下提问的时候,看我不和程曦学辩论辩论!一定让他下不来台!太过分了,他明知道夏想是我的学生,还敢胡言乱语,难道是觉得我邹儒好欺负?”

范铮和严小时一齐说道:“我们师徒四人一起上阵,一定可以把程曦学反驳得落花流水。”

程曦学见他完全掌握了局势,虽然表面上一脸镇静,假装他公正无私,并非刻意针对夏想本人,但见成功地将火烧到了夏想身上,还是有点沾沾自喜。心想,对不起了夏想同志,不是非要贬低你,谁让你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第一人,不打压你又打压谁?

程曦学稳定了一下情绪,对今天的演讲充满了信心,他继续进行演讲:“在我看来,产业结构调整并不一定是要针对新兴的项目,或是高精企业的合资。将老旧的国企盘活,将落后的国企救活并且推向市场,才是正道。比如单城市有倒闭破产的棉纺厂,有半死不活的将台酒厂,还有一个垂死挣扎的复印机厂,都可以借产业结构调整的东风,展翅高飞,为什么在高瞻远瞩的领导们眼中,产业结构调整的春风就度不了他们的玉门关?”

“宝市也有许多零散的太阳能光伏产品生产厂家,如果能将他们化零为整,作为未来的清洁能源,大力推广太阳能产品,不但能够带来经济效益,也有更大的社会效益,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什么没有人推广,或是从中牵线搭桥为他们引进外资?而偏偏去做空中楼阁的文化旅游项目,偏偏去投资一个酱菜厂,个中原因就非常耐人寻味了……”程曦学有意引导别人去猜疑,朝不好的方向去联想,不明说,但还是有意去误导,煽动别人对夏想产生不好的印象。如此举动在夏想几人看来,确实有点其心可诛了。

随后,程曦学就此做了总结性发言:“产业结构调整是好事,但也有巨大的局限性,而且在现阶段只适合在南方沿海的发达省份试点推广,并不适合在国内大范围地展开。内陆省份因为自身的地域局限性和观念认识上的保守,在推广产业结构调整的过程之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且个别主导者由于自身素质和能力的原因,或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假借产业结构调整的推广大行其道,实际上是在加剧国有资产的流失,毁掉原有的知名品牌,只拿一些并不能产生真正的效益的虚假项目来取得表面的政绩,为自己谋取升迁的资本……我的观点是,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应该慎之又慎,不宜再在内陆省份继续推广!”

掌声,经久不息的雷鸣般的掌声!

夏想也附和着鼓掌,不是为程曦学演讲的精彩,是为他偷换概念,成功地蒙骗了大多数人的骗技而鼓掌。程曦学如果生在乱世,当为一代枭雄。他既有才学又有口才,还有利用学问鼓动和蒙骗别人的本领,可以说具备一个枭雄应该具备的全部素质。

如果程曦学从政,将是一个极难对付的既有表面文章又有真实本领的对手。历来理念上的分歧最难握手言和,想当初他和邱绪峰因为立场不同而有了政治上的斗争,最终也能摒弃前嫌,成为好友。但夏想清楚,他和程曦学之间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理论上的争执,谁也不能完全说服对方,所以只能拿事实说话,看谁能够笑到最后。

范铮根本没有为程曦学起立,更没有给他鼓掌,一脸铁青地坐着不动。严小时还算有点礼貌,总算站了起来,不过也没有鼓掌。四人之中,只有夏想和邹儒不但起身,还面带微笑地鼓掌,脸上流露出笑意,好像是真心赞同程曦学的理论一样。

其实夏想和邹老一样,都对程曦学的片面之词不以为然。

程曦学面带微笑——胜利而满意的微笑,朝台下鞠躬。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五排中间的两个人身上,一人五十开外,微胖,圆脸大眼浓眉,目光非常犀利;另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瘦长脸,头发稀少,嘴大鼻宽,眼神柔和。见他们微笑着点头,程曦学心中大定,知道如果得到了他们的认同,今天的演讲就算是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二人之中,微胖之人名骆林开,瘦脸之人名吴林森,是他身后之人智囊团中的核心人物。程曦学目前只是经济顾问,而且是外围的经济顾问,还没有走进核心层。他清楚得很,就算他成为核心层的经济顾问,也比不上眼前二人的地位,因为他们是智囊团中的核心人物。

今天的演讲,一为造势,二为讨好骆林开和吴林森二人,以便二人今后多为他美言几句。

程曦学得到了二人的肯定,高兴异常,演讲环节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进入到提问环节。他抬手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足够再来一场热烈的讨论,就对台下说道:“诸位来宾,诸位领导,诸位专家教授,诸位同学,下面进入讨论阶段,大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尽我所能和大家一起探讨,谢谢。”

第一排就座的是一位来自北大的教授,名叫柳俊,他首先发言说道:“程教授,您的理论部分讲得非常精彩,有见解,不过后面举的例子就有些不太恰当了,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程曦学一脸浅笑,问道:“柳教授学识渊博,在国有经济的理论研究方面一直颇有建树,您的问题一定非常深刻,我洗耳恭听。”

程曦学的姿态放得很低,仿佛越是如此,越能显出他的大师风范。

柳俊和程曦学尽管不是很熟,但对他的理论也研究了不少,算得上神交已久。柳俊以为程曦学文如其人,是个直爽之人,就直言不讳地说道:“产业结构调整既然能在南方省份获得成功,那么也一定可以在内陆省份获得成功,难道还有南橘北枳一说?照您的说法,岂非表明国家政策也有水土不服的论调?再说您所举的几个例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点失之偏颇了。”

程曦学被柳俊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指出他观点偏颇,不免有些不满,不过还是努力表现出谦逊的样子,说道:“愿闻其详。”

柳俊见程曦学态度端正,以为他真是谦恭之人,就不客气地说了起来:“程教授只从单城市和宝市几个改制的事例,就得出了在内陆省份不可推广产业结构调整的结论,未免仓促。而且明明几个例子都有可取之处,却被您断章取义解读为失败,也是对大家的一种误导。其实在我看来,单城市的通海铁路和文化旅游,以及宝市的柯达合资、酱菜改制,不管拿到哪里,都是值得称道的成功案例,怎么在您的口中,就成了失败的代名词,就成了空中楼阁?而且您身为堂堂的教授,多次点明夏想这个小同志在领导小组所起的作用,还有意误导大家对他心生不满。我倒想问问您,您和夏想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儿?”

柳俊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语速不快,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说出,却如一枚重磅炸弹,顿时激了无数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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