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人和少年搬完了棺材,陈荣又开口以聊家常的语气,闲谈起来:
“老丈哪里来的?”
“任武县那边”老人恭敬回答道:“我女儿死在了外地,我想让她葬在自家坟地里,免得做孤魂野鬼。”
“唉,这世道啊。”陈荣叹气,他又问道:“我记得从任武县来舟山县路上有几家义庄,老丈怎么不在那里歇脚?也好过在这里看人脸色。”
老人恭敬回答道:“我女儿已经死了好几天,这头倔驴又不怎么听话,路上耽搁了不少日子,尸体都要臭了……我不想女儿臭腐烂臭了还不能入土,所以想趁着天没黑赶路,便是能多走几里也好。”
赵茂站在祝齐身旁,看祝齐皱起眉头,问道:“看出什么了?”
祝齐心中一动,赵茂如此询问自己,必然是那爷孙二人有问题,此时提问应当是想要考一考自己,他略一思索便说道:“那爷孙二人,衣服上打着布丁,却愿意拿出一锭银子,出手太过于阔绰,与身份不符。”
赵茂点了点头,又听祝齐继续说道:“还有,棺材上有泥,老汉和那少年鞋尖和鞋跟也粘了泥巴,但是驴蹄子和车轮上却没有泥,这非常奇怪,若是搬棺材,难不成怕脏了驴车,所以让驴车停在远处,他们爷孙二人将棺材搬过去?而且棺材上面也有污泥,说明棺材是埋在地下的……若顺着猜测,棺材之中的尸体来历,便有待调查了。”
“最奇怪的是那少年的神情,刚才陈荣大哥让那少年帮忙搬棺材,他明显是一脸的不情愿,和店里小厮一样,是对棺材有忌讳,觉得不吉利,若不是陈荣大哥命令他,估计他根本不会帮忙。
假如他真是老汉的孙子,棺材中的女人即便不是他的母亲,也和他有亲,对待亲人的尸骨怎么能如此冷漠?所以,要么此人生性冷漠,如蛇般冷血,要么棺材中的人根本不是老汉的女儿。”
“还有,刚才老汉要发怒,这是非常不合理的,身为普通老百姓即便不认识奇门甲士,也该惧怕江湖人,对方要说明他完全没将陈荣大哥放在眼中,若对方只认为陈荣大哥是江湖人,说明对方有倚仗,这不符合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
若对方知道陈荣大哥是奇门甲士的身份,还敢发怒,那问题就严重的多了!
最后是因为陈荣大哥拍着腰间的剑提醒那老汉,老汉才压制住自己,所以老汉知晓陈荣大哥是奇门甲士的可能性更大,不愿意招惹朝廷。”
祝齐将心中的怀疑一口气全都说出来,其实很多都不能当成是怀疑的证据,只不过在赵茂询问自己时,祝齐已经确定了赵茂甚至是龙玉行怀疑爷孙二人,就像是以前试卷上做题,答案知道了,倒推出解答过程,说的详细些,便得分多一些。
赵茂有些惊讶道:“没想到你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难道那少年就不能和老汉不同路,是半路顾来帮忙的?”
“绝无可能!”祝齐摇头,说道:“刚才陈荣大哥让少年帮忙抬棺材时,少年先看向了老汉,那目光并非询问自己是否该帮忙,而是诧异,而且在陈荣大哥说话时,那爷孙二人眼神交流了不下五次,他们绝对关系非比寻常,而且他们鼻子和眉眼很像,绝对是爷孙关系!”
陈荣此时已经回来了,刚才在外面表现豪爽的汉子,此时却在祝齐和赵茂耳边小声道:“进去再说!”
龙玉行坐在床榻之上,包括祝齐在内的十名甲士则站在四周。
房门关上,陈荣低声说道:“我刚才打开棺材看了,里面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模样长得俊俏,还是上吊死的,死的时间不短,尸体已经僵硬……不过那两个人都是普通人,和应该不是遁地鼠。”
祝齐一愣,他此时才听出来,陈荣的目的好像不是因为怀疑爷孙二人怪异才调查的,而是怀疑儿孙二人是那“遁地鼠”。
赵茂似乎知道祝齐的疑惑,开口解释道:“遁地鼠找得着,据说是一个卖老鼠药的出身,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了半本赶尸术秘籍,而且他资质不错,竟然真的靠着半本秘籍走上了术修之路,结合一些阴邪秘法,四处寻龙点穴,盗尸炼僵,实力据说接近七境易筋!有些邪修会被官府贴告示通缉,比如这个找得着,就是咱们建木府通缉的对象,若是甲士抓住,能得到草药金银奖赏,也算是咱们出任务时的外快。”
祝齐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不过他心中也十分的惊讶,没想到看起来豪爽粗直的汉子,竟然会有如此多的心思,寻常人看到陈荣的外表以及其言谈举止,都会认为此人没什么心机,却没人会认为陈荣竟然去打探消息。
若换成赵茂去,估计那爷孙二人,一定会谨慎再谨慎,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开口。
江湖中人,没有谁是傻逼,祝齐心中惊醒自己,绝对不可小觑任何人!
龙玉行点头:“既然不是遁地鼠,那就不用在意了。”
虽说不用在意,但龙玉行还是让所有人留意那爷孙二人,并且安排祝齐与另一个练皮境的甲士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守夜。
就连祝齐都觉得龙玉行做事过于谨慎了,大家都睡在一个屋里,一有动静一定会醒过来,即便真的有反应不过来的危险,那也不必守夜了,束手就擒,等死就好了。
前半夜,祝齐睡觉,等后半夜时他被换班的甲士晃醒,打了个哈欠起床。
觉没睡好,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的,祝齐所幸推开门,院中有一棵树,他跳上树,吸着冷风,望着月光,脑袋逐渐放空。
想一想前世的家人朋友,再想一想这稀里糊涂便开始的这一世。
突然,一阵吱嘎吱嘎的动静传来。
祝齐发现,一个女人从柴房出来,弯着腰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女人年纪不大,因为背对着祝齐,所以他没能看清对方的模样。
“哪来的女人?”
祝齐忽然背后汗毛根根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