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
清河县外,流民汇聚。
三大帮派早早的组织着壮丁,扛着武器,一个个瞪着通红的眼珠,看着外面的流民。
发粮食,没人愿意发粮食。
那些都该是自己人吃的粮食凭啥发给这些流民?
不过一想到如果被这群流民冲进清河县,恐怕自己的家人也会因此遭罪,甚至被裹挟,从此流离失所,这些人又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毕竟,发的粮食不是自己家的,是催钱帮,大米帮,草鞋帮他们的。
自己来帮忙不仅不用上交粮食,还能每天领小半斤。
只不过有太多人瞅着把白花花的粮食送给流民,打了水漂,心疼得慌。
听说此地有人免费派粮而赶过来的流民也有不少,只不过来的大多数都很老实。
两侧路边树上吊着的尸体,脑袋,无不警告着踏入此地的流民们,最好老老实实的来,然后老老实实的走,别闹出什么动静,否则接下来你就会被挂在树上。
城门忽的打开,一支乘着快马的百人队伍从清河县城中冲了出来。
不明所以的流民们看到装备精良的“官兵”,也自发的让道。
这支队伍,自然是祝齐率领的百人甲士。
无尘子以及几个小道士,姜江等人,也在其中。
一路北上,沿途能看见无数尸骨。
有的人是饿死路边,尸骨正在被野狗啃食。
有的则是因为身怀巨款,或者身上有财物,不小心钱财外露,被人盯上,从而丢了性命。
逃难的不止有穷人,也有有钱人,没人想留下来被狗屁的靠江王抓壮丁,也就带着全家迁移,可惜碰上了这种事,反倒赔了性命。
普通百姓的脆弱,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入夜后,众人在一处山脚停下,上山入寺庙休息。
寺中不见僧侣,没有香火,恐怕也是因为战乱搬走了。
祝齐吩咐手下去后厨生活造反。
无尘子却主动找上了祝齐。
“祝大人,上次你和我讲过的那个名为《梁祝》的故事,我觉得悲剧并非是马文才造成的。”
“哦?”祝齐看向无尘子。
终究是女人,都火烧屁股建木府大乱了,她竟然还惦记着《梁祝》,这时候大家应该养精蓄锐,而不是谈论爱情故事。
不过无尘子有兴趣,祝齐也不好打断她。
无尘子接着说道:“时代就是如此,就算没有了马文才,还有张文才,李文才,不管换成哪个文才,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终究难成卷属。”
“梁山伯只是穷苦书生,祝英台却是名门闺秀”无尘子微微转头,看着门外,看向夜空:“祝英台生来便带有自己的使命。”
这是有感而发,然后将自己带入其中了?
谁知道无尘子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男扮女装,未经他人事,就少做评判。
祝齐不认为自己能当好“心理医生”,所以干脆选择了从字面意思上,只谈梁祝。
他只是说道:“门当户对,自古有之。”
“没错”无尘子十分认同的点头:“门当户对,确实如此,很多时候做事都要选对门户,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祝齐一愣,因为他发现无尘子所说的似乎不是指“爱情问题”,反而像是询问自己的“立场战队”。
白行道观和李功鼎的关系不错,不过新老交替难以避免。
如果太子登基,一定会扶植与自己亲近的江湖门派,同时也会把和李功鼎交好的门派打入冷宫,白行道观如今担忧的就是这方面问题。
如今白行道观就像是两头下注,既为李功鼎做事,又帮太子李太忠卖命。
但两头下注,也意味着两头空,不止是祝齐能看出这中间的问题,恐怕白行道观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
难不成太子准备马上就篡位登基?否则白行道观为什么会如此焦急。
在祝齐记忆中,模拟器多次模拟的结果显示太子李太忠在自己29岁时登基。
自己才刚20岁,还有足足九年时间。
无尘子问道:“祝大人,若是你,你该怎么选?”
祝齐摇头:“都和我没关系。”
太子也好,李功鼎也好,都是人家李家人自己内斗,谁做皇帝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大。
无尘子皱眉问道:“你选择躲起来?”
“不”祝齐摇头:“我在门外看着他们。”
建木府。
靠江王于天龙吃过晚饭,兴致勃勃饮了两小盅酒后,便大步走入议事营帐中。
营帐之中早就站着几个人。
穿着黑甲的奇门千户,冯明远。
之后则是戴莲花面具的白裙少女。
一身麻衣,吊儿郎当的醉汉。
以及一个白胡子老翁。
“神算,如何啊?”于天龙进营帐后刚坐下,便迫不及待的向身旁的白胡子老翁问道。
“恭喜大王!”
白胡子老翁高声道:“我们已经攻下建木府九县,手下有精兵十八万,另外有冯千户的帮助,收缴神兵一万三千柄!另外有白莲教,布衣教两方奇人相助,大王,您大势已成啊!”
“哈哈哈哈!”
于天龙大喜:“好,好,好!”
“待本王将李功鼎从龙椅上赶下来那天,一定册封神算你为当朝国师,冯千户为开国护持将军,白莲教与布衣教为国教!门下弟子皆可入朝为官,无需考核!”
四人虽表情各异,却又异口同声道:“多谢大王!”
“神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于天龙急忙问道。
白胡子老翁略一犹豫,说道:“如今大王您的气势已成,朝廷无兵敢来便说明了问题,所以我们应当一鼓作气,直接杀向京城!”
“杀向京城?”于天龙却有些犹豫:“这个……是不是太急了?”
于天龙虽然是书生出身,可毕竟不傻,以十几万兵力就想杀向京城,那京城又不是纸扎的,哪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大燕如今已是外强中干,大王您高举大旗已有数月,大燕何时派人来过?”白胡子老翁问道。
于天龙则点了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大燕应该是真的怕了我,否则不会这么久都不派人来。”
“没错,没错!”白胡子老翁连连点头:“祝大人一统大燕,千秋万世,指日可待!”
于天龙听的舒爽,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挥了挥手说道:“剩下的事交给你们,本大王要尽早攻入皇宫,抢了李功鼎的皇位!”
众人立即退下,留下满脑子疯狂想法的于天龙,在营帐内自我幻象登基称帝后的日子。
“神算!”
刚出营帐,冯明远便拉住了白胡子老翁:“神算,上次你与我谈的那件事,如何了?”
“冯大人放心,此物老朽有九成把握。”
“呼”冯明远点头,说道:“希望神算你莫要诓我啊,我已经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成败只在此一念之间了。”
“哈哈,冯大人放心”白胡子老翁说道:“若是不成,这颗脑袋便赠给冯大人你当球踢。”
“真的不成,我的脑袋也被砍了,多你一个脑袋又有什么用?”
冯明远此时有些想后悔,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咬咬牙,一条路走到黑。
毕竟,若是真的能成……,那可是三境啊!
踏入上三境,大燕也要待自己如神明,只能客客气气。
另一边,戴着面具的少女回到自己营帐中。
不过她刚进营帐便看见自己床上坐着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
看见来者是谁,少女有些惊讶。
“祝齐,拜见圣女!”
来人正是祝齐,他“谨记”自己捏造的白莲教密探身份,行动上也没有漏洞。
香柳摘掉面具,露出高冷面容,只有在看到同属于“自己师父”提点的人时,她才会觉得心中宽慰,表情也柔和了一些。
“圣女,你可知道这个靠江王,究竟是什么来头?”祝齐不解的问道:“你又为何向他效命?”
虽然白莲教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就一个洗脑邪教,但香柳看上去还是挺正常的,她绝对不该做出这种不智的选择才对。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靠江王就是一阵风,风刮过去,声响可能挺大,也许会刮起一阵灰尘,但之后的日子却照旧,不会有人真指着这阵风过日子的。
西北风都不够喝的。
“我自然知晓”香柳有些无奈:“只不过教内老人们认为跟随靠江王是个机会,接着靠江王名气大,能在百姓之中提高圣教的名望,越是苦难时,百姓越会信奉圣教,所以圣教才选择加入靠江王麾下。”
蹭流量啊。
祝齐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圣女原谅,您吩咐斩杀李文飞一事,祝齐没有办到。”
“杀谁?”香柳疑惑。
“贺伯曾拿着圣女您的龙母送子娘娘玉佩找到属下,让属下拼死也要杀李文飞此人,只不过属下认为这与教主临终时的嘱托不符,为了避免暴露,于是选择了违抗圣女的命令。”
“贺伯……他!”
香柳有些恼怒,不过最终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你没暴露就好,你是我最信赖的人,你若是出了事,我可该……”
她察觉到自己说这番话似乎有些不合适,便立即闭上了嘴。
祝齐也假装没听到,毕竟这一番话是有歧义的。
因为香柳认为自己手中的玉佩也是白莲教前教主给的,毕竟玉佩不能造假,所以认定了祝齐是可以信任的那个人。
“圣女,这次可是贺伯安排你跟随靠江王?”祝齐问道。
“嗯”
香柳点头:“教内的老人们权利很大,我虽然是白莲教唯一圣女,但是没有当上白莲教教主一天,权利便一天不在我手中。”
说白了,也就是个提线木偶。
“圣女,依我看,教内的老人们已经被世道腐坏了心智,忘记了白莲教最开始的初衷,我们应当将之扫清!”
“这……”
香柳虽然察觉到了,教内有些老人为了利益会选择背弃白莲教的教义,但她多数时候会选择不知情,装不知道。
如今祝齐又提及此事,她也只是有些犹豫罢了。
“我得到一个机会。”祝齐说道:“有个机会能够让白莲教正式走入大燕的阳光下,不再作为邪教。”
祝齐直接了当的将圣旨内容说了出来。
这个“隐蔽”的圣旨,据祝齐猜测,至少就得有三股势力知晓,根本不算隐秘。
“当真!”香柳惊喜的问道。
如果能得到朝廷官方的承认,谁还愿意做邪教呢。
祝齐却说道:“只是,如今的白莲教已经和邪教没有区别,我们必须忍痛,将脓包挑破。”
“圣女,还请三思!”
想杀冯明远,就必须得解决靠江王以及其周围的麻烦。
而且他也清楚,太子送来的圣旨绝对不只是让自己摘了冯明远的脑袋那么简单,拔除冯明远势力,毁掉靠江王,才是重中之重。
甚至可以说,他做得越好,能得到的就越多。
“你想我怎么做?”香柳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认同祝齐的话。
如今的白莲教和教义之中“互帮互助”“共渡难关”等教义,背道而驰,充斥着各种压迫的条例,洗脑加奴役。
“这个,说来也简单……”
与香柳交代清楚了细节,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能将白莲教,布衣教,冯明远,我们三方势力汇聚在一起的,是个白胡子老翁”香柳说道:“此人自称天下第一神算,据说也是他蛊惑靠江王称王,发动的战乱,此人左右逢源,通晓天文地理,十分博学,你要小心他”
“嗯,一定!”
祝齐飞天离去。
寺庙中,无尘子夜半起床,忽然察觉到外面有真气波动,冲出来才发现是祝齐。
“祝大人,夜深了还不休息?”
“不着急”祝齐摇头,他看着无尘子,思考了片刻,说道:“明天白天,我们在此地多逗留一天,还请无尘子道长帮个忙。”
“请讲?”
“到我房间中,假装陪我一天。”祝齐说道。
“这个简单”无尘子点头,然后问道:“祝大人,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做?贫道能否帮忙?”
“帮我这次,就算最大的帮忙了。”
无尘子疑惑不解:“为何如此?”
祝齐给出的解释是:“我怀疑,暗中有人盯着我们。”
其实,他是想尽最大可能隐藏一下自己的实力,否则一下子出现在建木府靠江王的营帐之中,一下子又出现在建木府南的寺庙里,不会飞是绝对做不到的。